第44章 有孕
傅凝婉自然不是真心替她着想, 不过是想当面拆穿凝霜的诡计——想的挺美, 装着吐两下就以为自己真有喜了, 怀孩子哪那么容易?傅凝婉当初不知吃了多少催孕的方子才勉强得来这一胎,傅凝霜却轻轻巧巧就有了,怎么可能?
故而傅凝婉比当事人还显得焦急十分, 素日懒怠走动, 如今却咬唇在殿中踱着步子——不蒸馒头争口气, 她是断不肯看着凝霜好过的。
凝霜大吐了一阵, 意识仍有些模糊, 还是方才搀扶她的侍女担心她失了仪态,特意打了盆水供她洗漱。
凝霜低声说道:“多谢你。”
侍女忙道不必,一面艳羡的看着凝霜, 同为姊妹, 这位世子夫人的脾气却好多了;侧妃娘娘看着文文雅雅,私底下却是块暴炭,每每在步贵妃那儿受了气就来打骂她们这些丫头, 浑不将她们当人看。
难怪都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一个提着药箱、须发皆白的老丈匆匆而来, 正是素日为傅凝婉请脉的吴太医,原以为是侧妃娘娘的身子有何不妥,及至听说是娘娘的姊妹,他就显得镇定多了,含笑道:“这也不难, 是否害喜,验一验就知道了。”
因让凝霜将手腕伸出,又从药囊里取出一块丝绢垫上。
傅凝婉焦急问道:“如何?”
吴太医捋须片刻,肯定道:“脉象流利,滑如走珠,应是喜脉无误。世子夫人的身孕,想来已一月有余。”
凝霜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傅凝婉便惊呼了一声,难掩妒恨地看向她,“妹妹好福气啊!”
瞧她的模样,像是很后悔刚才没把凝霜给撑死。
凝霜正要说话,忽见门帘霍地被人掀开,萧易成一阵风似的进来,紧紧将她抱住,继而捧着她的脸急问道:“霜霜,你怎么样?”
傅凝婉肺都快气炸了,谁许这莽夫擅入的?尤其见他搂着傅凝霜卿卿我我,更叫傅凝婉看不入眼。她对萧易成虽早已失去年少时的那份深情,可凡事都是得不到的好,傅凝婉绝不容许他在自己面前跟外人如此亲密——内人也不行。
她便冷笑道:“我原以为承恩公府是最重规矩的地方,如今瞧来不过如此,皇后娘娘的侄儿,就能擅闯皇子内室么?”
她故意将罪名夸大,为的就是将这对夫妻吓住,谁知萧易成半点不怕,只抱着凝霜冷淡道:“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只知人命关天,侧妃娘娘仗着位高权重,就能任意草菅人命么?”
萧易成虽在皇后宫里,却始终命人密切注视重华宫中动静,见那丫头慌不择路去请太医,他便知晓事情不妙,这才辞别了萧皇后急急赶来,还好他来得及时。
他细细端详凝霜面容,见她有气无力,面白唇青,声音愈发冷峻,“你究竟对霜霜做了什么,为何闹到要叫太医过来?”
傅凝婉几乎气结,她请人来验喜脉倒验错了?倒好像她要谋财害命一般。
那吴太医也跟个死人似的,干坐着不说话,傅凝婉恨不得踢他两脚——到底谁才是这老东西的主子?
殊不知似吴太医这等老狐狸最会装聋作哑,压根懒得掺和皇后贵妃两派争斗——在宫中活得长久自然是有道理的。
傅凝婉自矜身份,亦不便出言解释,好在凝霜此刻神智清醒了些,拽着萧易成的衣袖轻声道:“别担心,我没生病,吴太医方才说,我不过是有身孕了。”
萧易成的脑子微微短路了两秒——他听到了什么?身孕?谁有身孕了?
懵逼之后是遏制不住的狂喜,他紧紧抱着凝霜,恨不得将整副身躯嵌进去,随即又赶紧松开,怕力道过重伤着她。
他牢牢抓住凝霜的手,仿佛仍不能相信,“真的吗?”不是做梦?
“真的。”凝霜点头,无奈道,“不信你问吴太医。”
吴太医总算寻着说话的机会,上前道:“恭喜世子,尊夫人胎像稳健,只是月份尚浅,仍需好好静养才是。”
心中微微自忖,看来可以多领一份赏钱了。
萧易成彬彬有礼,“有劳您了,回头还请您开一副安胎的方子送去我府上,我定会重赏。”
一面回头看着凝霜,嗔道:“既然有身孕为何不早说,害我白担心多时!”
凝霜嗫喏,“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若非被傅凝婉强逼着吃那些肥肉,她也不知自己害喜已害得如此厉害,真是误打误撞,因祸得福。
萧易成目光转顾,亦瞧见案上那数碟油汪汪的蹄髈,冷声道:“傅侧妃,这是怎么回事?”
傅凝婉正为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景象而不平,冷不防听见萧易成质问,愈发怒从中来,“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在肉里下毒吗?”
她自觉已经够宽容了,不过赏傅凝霜几碟肴肉而已,难道这也算过分?
“不敢,只是侧妃娘娘的好意,我和霜霜实在承受不起,还请您以后不必如此。”说着,他便一脚踢翻桌案,让酱汁淋漓的肉块洒落一地狼藉。
傅凝婉尖声叫道:“萧易成,你疯了?”
京中不都说他是个君子么?哪有这样跑到人家里来撒野的君子?傅凝婉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显然萧易成所作所为已超出她的预期——这人竟连面子都不顾了!就为了一个女子?
萧易成迎向她充满诧异的目光,亦懒得搭理她,只淡淡道:“侧妃若要告状,只管向二殿下告去,只不过,我也得向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您的所作所为,看看您究竟是如何对待内子的!”
说罢,便自顾自带上凝霜出去,连句告退都不说。
傅凝婉看着那两人挺得笔直的背影,忽觉腹内一阵绞痛,险险晕倒过去。
重华宫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
眼看着快至宫门,凝霜发觉自己仍以半抱的姿态依偎在萧易成怀里,难免有些害臊,“你放我下来。”
萧易成当然不肯,只道:“你怀有身孕,方才又经一番折腾,定然虚得很,我不放心你独自行走。”
凝霜只得将脸埋在他胸口,避免被那些侍卫认出来——虽然是个人应该都能猜到身份。
不过真的很羞耻啊,她又不是小姑娘了。
萧易成自顾自地将她抱上马车,又将座椅下的火盆生好,还悉心将布帘拉开一道小缝——免得炭气熏人发生意外。
凝霜舒舒服服躺在软垫上,瞧他里里外外忙碌,心中既熨帖,又有些吃醋,“你是因为孩子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原来她也会问这种傻问题。
萧易成拧了拧她的脸,笑道:“当然不是。”
至少不全是。如今她跟孩子两人都是萧易成所爱惜的珍宝,他自然不愿让她俩出事。
其实他纵回答是,凝霜也不会太介意的。她知晓萧易成对这个孩子多么渴念,应该说萧家上下都很渴念,萧家嫡脉几代单传,到了萧易成身上,因着他自幼病躯,加之不愿近女的古怪脾性,承恩公与萧夫人想必早就急得冒火,只是不曾明说。如今有了她腹中的这块指望,两口子想必都能安心了。
至于凝霜自己,她当然也是盼着孩子快来的,毕竟这是她后半生的指望。
萧易成还处在当父亲的新奇体验中,他小心翼翼将一掌贴在凝霜腹部,却不敢按压,而是小心翼翼探知里头的动静,“它知道我在碰它么?”
什么傻话。凝霜忍俊不禁,“一个多月的孩子,你指望有多聪明。”
若非今日机缘巧合诊出来,凝霜根本无从察觉——它太小了,小到别人根本无法发现它的存在。
萧易成想起倒有点后怕,“你也是,明知底子不好,还天天去铺子里操劳,万一出点岔子,旁人该多担心?”
凝霜辩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都是因着过年的缘故。”
做生意的都会偷奸耍滑,凝霜若不亲往盯着,那些管事们只怕就该在账目上做手脚了,凝霜可不想半年的心血都打水漂。
好在如今关门的关门,回家的回家,她这厢也轻省多了。既然知道有孕,她自然会以养胎为要。
想到二房有个虎视眈眈的张氏,凝霜又叹息道:“要是晚两个月发现就好了。”
如今是在傅凝婉宫里验出来的,她定会嚷嚷得人尽皆知,张二夫人那头也瞒不住,看来还是得见招拆招。
萧易成将她拉到怀中,拥着她的肩膀笃定道:“放心,我不会容人伤害你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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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较量
淮安站在大门前翘首以盼, 心中十分不平世子爷为何不带他进宫, 明明他这样赤胆忠肝, 干着出生入死的活——假如有机会的话——他也想尝一尝宫中的点心,见一见青春年少的宫婢呢。
唔,虽然那些宫婢多数规矩谨肃, 死板着一张脸, 笼统看起来还不及夫人身边的甘珠漂亮……
正胡思乱想着, 就见一辆马车在长街的拐角处停下, 继而甘珠风风火火的从里头下来, 推开他吩咐道:“快,让人将棉衣捎来,多带几个汤婆子, 还有, 后院地上那些小石子也须拣一拣,当心夫人滑倒……”
淮安都被她说糊涂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大张旗鼓的, 莫非又有人要成亲?可府里总共只两位少爷呀。
甘珠不满的瞪他一眼,心道粗人就是粗人,她都暗示得这样明显了, 居然还不明白!
她也懒得废话,“照我说的做便是,夫人现有身孕,可不许有人怠慢!”
淮安懵懵懂懂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夫人有身孕了?
他再不敢耽搁, 一叠声地吩咐二门上的几个小厮办去,自个却眼疾手快的奔向马车——当然是要好好表现,亲自扶夫人下车。
甘珠恨恨地骂了一声马屁精,抱着汤婆子亦快步赶去,唯恐落于人后。
然则这两人都做了无用功,待淮安赶去时,萧易成早扶着凝霜下车,瞧他那小心翼翼的神态,仿佛世间最稀罕的珍宝也不过如此。
不过两人也没觉得如何,世子爷这样看重夫人当然是好事,那种宠妾灭妻的才叫家风败坏呢,如世子和夫人这般和和美美,人看着心情都会好许多。
淮安不禁盘算起今岁能领多少赏钱,趁着世子爷心情好多讨一点,想来世子爷也不会介意,这般攒上几个月,应该就够老婆本了——不过,娶谁好呢?
他下意识瞥了甘珠一眼。
甘珠被他看得一阵恶寒,甩着帕子大步进门,还砰的将门关上。
淮安摇摇头,唯有叹息:这是朵带刺的玫瑰,他一个粗人想要摘取,定会伤着手。
还是再等等看吧。
萧易成一回去就命人炖了鸡汤来,说是让她补补身子,掸掸寒气,可凝霜才被傅凝婉逼着尝了好几块肥肉,如今见着荤腥实难下咽。
萧易成捧着碗劝道:“多少喝两口。”
他担心凝霜在重华宫受了那场气,又经冷风一吹,恐积了伤在心里。
凝霜却不过他的好意,只得就着他的手抿了两口,只觉这鸡汤无比鲜甜,且精心撇去了面上那层油星,喝起来并不腻味,反倒入口生津。
她就这么浅尝辄止的,小半碗都进了胃里。
萧易成这才放心笑道:“我专程去庄子里买的乌鸡,费了十两银子,如今瞧来倒是物有所值。”
凝霜讶道:“什么鸡这么贵?”
二十两银子都够寻常农户人家过一年的,这一下就去了一半,跟喝钱一般。
“打小用黄黍米、红枣、野菌喂大,自然所费不呰。”
凝霜听得啧啧,萧易成却理着她的乌发道,“若是散尽家财能博你一笑,我觉得也值。”
凝霜不忿道:“谁要你倾家荡产了?”
说得好像她是个好吃懒做的婆娘一般,专会掏夫家的家底。
“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娘子自然是最贤惠不过的。”萧易成忍笑亲了亲她的额头,觉得她这种凡事爱认真的脾气虽然无理,倒也十分有趣。
凝霜才懒得同他较劲了,轻哼一声,便将剩下的鸡汤喝得一滴不剩——表示她勤俭节约。
她按着肚子,只觉今天发生的事恍若梦一场,心中亦是千头万绪,不禁叹道:“这么小,也不知几时才能长大……”
她的处境虽不及傅凝婉在宫中那样危险重重,可到底是头一遭怀胎,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到底是一条命。
萧易成珍惜地握住她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凝霜相信他是认真的,她当然也不会假惺惺的说什么孕中不宜行房,要给萧易成纳妾的话,那未免太虚伪,再说,萧易成十几年都过过来了,不至于忍不了区区几个月。
她偷偷望了萧易成,小心思打了个转,又回到肚里去。
殊不知萧易成早就门儿清,拧了拧她的鼻子,却笑而不语——真想告诉霜霜,他就爱她这股醋劲。
两人依偎了一阵,凝霜才想起应遣人知会萧夫人一声,不然他们两口子偷着乐,却不让长辈知晓,难免有些失礼。
萧易成轻抚她的鬓发,“母亲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
萧夫人得到消息,立马急匆匆从普陀寺赶回,送子娘娘也不用拜了——她拜了这些年的娘娘,也不见娘娘给她任何喜讯,到底还是新娶的媳妇中用。
萧夫人当即立断,将自己与丈夫所住的院落辟了一半出来,拨给萧易成和凝霜使用。儿媳妇现怀着身孕,自然得多派些人手,他们那个院子虽然清净,可到底小了些,哪里住的开。
除此之外,又命人开库房取银子,准备多请几个绣娘和奶娘过来,孩子虽还有大半年才出世,可凡事提前打点,总好过忙中出错,况且绣娘奶娘虽多,上好的却难寻,若不趁早预定下来,没准就被别家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