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色——苏台云水
时间:2020-06-21 09:37:05

  无忧正和身旁的侍婢们说话,这时听到有仆役络绎道,“郎君!”
  她扭头一瞧,正见桓崇立于门口,许是碍于屋内还有一些女眷在,他一个大男人有些畏缩不前。无忧一笑,向侍婢们交待了两句,再同女眷们说了几句话,便抱着小团子向门口那人走去了,“回来了?”
  桓崇一眨不眨地瞧着她慢慢走来的身形,等无忧到了近前,他的视线一转,再注意到趴在妻子胸前睡得正酣的那只小团子,他的头筋又不禁跳了两跳,“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
  “诶?邾儿吗?”无忧低头瞧瞧怀里的小团子,笑道,“我来得时候,刚让奶娘给他喂饱,可也不知怎地,邾儿今天特别有精神,吃饱了也不睡。没办法,我只好把他带来了。这不,才刚刚让我哄睡着呢!”
  这个叫“邾儿”的小团子,正是周光从邾城救回来的那个孩子。
  周光和红药离开陶府的时候,桓崇本意是让他俩把这麻烦精一并带走,但无忧说红药还没生产,周光又不良于行,两个人照顾自己都困难,她便先代红药照顾一阵子,等红药的孩子生下来了,周光能下床了,她再把小团子给他们送回去。
  桓崇虽是百般不愿,可架不住无忧贴在他耳边柔柔地撒娇,他也只好同意了。
  这下可好,这小崽子一来,无忧的注意力便全被吸引去了。而且,无论是吃得还是用的,她都尽心尽力。为了让那小团子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她又给他起了个叫“邾儿”的小名。
  ...邾儿,邾儿...这才短短四个月不到,这小崽子倒是真吃成了一个肥猪样,不如干脆改叫“猪儿”好了!
  偶尔趁着无忧不在,桓崇一边偷偷伸出手指,故意去戳那小崽子愈发肉嘟嘟的脸蛋,一边如是想。
  等他们将客人全部送了别,两人才从西苑回房。
  “我来抱他吧!”桓崇越看那小崽子越不顺眼,道,“你抱了一晚,胳膊也酸了吧!”
  “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的,你可千万别乱碰!”无忧对他,万分不信任。
  “放心吧!”见无忧不给,桓崇作势就要去抢。
  无忧无法,因怕他惊到孩子,她只好不舍地把邾儿转手给他。再望去,只见桓崇将那小团子放进自己的臂弯里,一双大手还有模有样地在那小襁褓上拍了拍,道,“来,小猪!你乖乖的,阿父带你回房睡觉了!”
  好在邾儿也慢慢熟悉了桓崇的气息,对他不像一开始那么排斥了。小团子只吧唧了一下小嘴,便依在桓崇的胸前,呼呼睡过去了。
  “快瞧!小猪睡了!”桓崇向她挑眉笑道。
  无忧瞧着他那一脸的邀功样,怎么看怎么好笑,不由吃吃地笑了。
  可望着那一大一小,那一瞬间,她脸色一红,又产生了一种错觉。
  桓崇...会是个很好的父亲吧...
  如果,他们有了孩子,他会不会像今天这般,哄着孩子睡觉呢?
  也许,和他一起生团子,养团子,也不是那么差劲的事情。
  无忧想着,身子自然向他那方偎依过去。
  都说瑞雪丰年,那么,就让他们也能度过一个丰年罢...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搞定。。。呼,脑子要爆了!明天继续努力!
  桓崇:没想到我还没生孩子,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emmm心情复杂
  And 庾亮的便当要下一章了ORZ
 
 
第104章 
  元日的雪, 从昨夜一直下到了天明。
  身边人方一动, 帐子里便钻进了一股冷气, 司马衍将身上的丝被裹得更紧了些,他嘟囔两句, 再向外翻过身去,下意识地便拉住了女郎的一只皓腕,“陵阳...这才几时?再陪我躺着歇歇可好...”
  望着撒娇的丈夫,刚坐起身的杜陵阳莞尔一笑。
  昨夜是元会,皇帝需按例在宫中大宴群臣,直至丑时才能回寝宫休息。可是,直到她嫁进宫里才发现,别看司马衍在外头表现得似模似样, 这位年轻帝王的骨子里却仍旧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杜陵阳一边心疼地抚了抚司马衍鬓边的头发,一边柔声细语道,“现下已过辰时了。只是外面的天还阴着, 空中的雪花一直在飘...”
  “今天又没有朝会,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司马衍虽是闭着眼睛, 唇角却是和悦地翘了起来, 似乎对她这一番轻柔的抚弄很是满意。
  杜陵阳顿了顿,道,“我原是想趁着新年元日, 见见宫中妃嫔的...”
  提到“妃嫔”二字,她的声音便略压低了些,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 又道,“我昨天和她们说好了。算算时间,现下也该起身梳妆了,不然...”
  司马衍骤然睁开眼睛,待见了杜陵阳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时,他“哼”出一声,手掌稍一用力,便把那羸弱的美人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呀...陛下!”
  ... ...
  当年无忧被那桓崇强娶而去,司马衍着实压抑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因着桓崇之故,他连带着把自己的大舅庾亮也给记恨在了心里。
  可自从娶了杜陵阳之后,他心中的念头却慢慢地出现了改观。
  无忧自然是极好的,但她性子太野,又太过玲珑,让人难以掌握。
  杜陵阳就不同了,她身子孱羸,性子温顺,又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外加上她还有着一副不输无忧的美貌...在这般柔弱的美人面前,就连做了十几年傀儡的司马衍都不由生出一股雄伟的大丈夫气概来。
  ...他是弱者。可当他知道这世上更有人比他还孱弱的时候,他的心上除了同情,还会产生一股隐秘的快感!
  也许,生而为人,就是这般矛盾...
  他是皇帝,因此...他一辈子都跳不出这个皇宫去。与其找个强者在这泥淖里拉着他挣扎,倒不如寻个弱者与他一同沉沦。
  就算窒息而死,也有个人和他承受着同样的痛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嘛!
  司马衍微微笑,他望向了杜陵阳那对水汪汪的兔子眼睛,“理她们做什么...”
  俄而,他伸出手指,抚了抚女郎那双柔嫩的唇瓣,咬着她的耳朵道,“她们...能有朕重要吗?!”
  然后,他就如愿地看到自家皇后涨红了一张脸,害羞得埋首在了自己怀里。
  ...难为她生了这么一张薄薄的面皮,都嫁进来有数年了,他的皇后还是这般纯情得可爱!
  美人含羞带怯,司马衍心猿意马。他手掌一动,便翻进了她的中衣里,用力在女郎的雪峰处揉了一下。
  杜陵阳身娇无力,五感却偏偏十分敏感,她“嘤咛”一声,便软倒了。司马衍一笑,正要俯身再去吻那两片红唇。不想唇瓣还没碰到,外面就有一名内侍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陛下!!”
  兴致被骤然打断,皇帝满脸的不悦,脸色阴得仿佛外面的天空一般。因着欲望没有得到抒张,他连应话时都带出了几分凌厉来,“你的规矩呢?!”
  “未经通报,便敢擅闯天子寝殿?!”
  寒风卷雪,突地从廊下吹来。
  那内侍迎风打了个寒颤,他赶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向床帐内那旖旎交缠的帝后望去。只听“砰”地一声,他重重向地上一磕,脑门上便碰出了满头血迹,“奴该死、奴该死!”
  “好了,你也不要再这样了。这般着急前来,到底是有何事要报?”杜陵阳柔声道。
  “陛下、娘娘...”那内侍听了杜陵阳的话,如蒙大赦,他哭丧着一张脸,道,“刚刚...庾君候府上忽然发来讣告,说是君候今日一早,便在家中过世了!”
  ... ...
  如雷轰顶。
  攫在杜陵阳衣裳里的那只手向下一垂,司马衍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处,好半天后,他才问出一句话来,“...真的?”
  “哪儿敢欺瞒陛下...讣告,还是小庾将军庾翼的手书,是由庾家人亲自送来宫里的!”那内侍一面说着,一面双膝跪行,将那纸讣告呈上前来。
  知道丈夫心境不稳,杜陵阳接过讣告,便将那内侍打发走了。
  一见那纸墨迹,司马衍劈手便夺了过去,只见他抖着手读过一遍后,便是眼神飘忽,再不言语。
  他的神情,仿佛沉溺在了过往的思绪中一般。
  ... ...
  相比英年早逝的父皇晋明帝,于司马衍而言,庾亮才是那个真正如君如父一般的存在。
  司马衍畏惧他,却又尊敬他。
  家世上,他是母亲的亲兄长,是他的亲大舅;国事上,他是首屈一指的辅政大臣,为人严格,固守礼法。
  小时候,无论是检校功课,或是起兴游乐,大舅总是对他摆出一副极为严峻的面孔,批评指导,毫不客气。等他长大了,大舅仍是管着管那,朝上的政事朝纲要管,朝下的娶妻纳妾也要管...那滋味,就好像被一条枷锁缠住似的。
  总之,只要有大舅在,他做什么便都是束手束脚!
  也因此,司马衍在惧怕之余,也对庾亮生出过不小的怨怼来。他甚至还曾想过,若是臣子里只有宽和的王公,没有严苛的大舅,那该有多好!
  届时,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想要什么,便取什么。
  身为天子,他不就应该比天下人都活得更无所顾忌么?!
  可是,等到这一天真地到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他所期望的!
  ...大舅死了?
  大舅...死了!
  司马衍的心中瞬间变得空落落的,他闭了闭眼,猛地将手中的讣告攥成一团,再将身上的被子一推,他赤着脚便跳下了地去,疯了一般地喊道,“哈哈哈哈哈哈!大舅死了!!!”
  地上的人,甩着一头乱发,张狂得好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杜陵阳惊呆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司马衍,却见他一面在殿内来回转圈,一面反反复复地高声喊着。可再过了没多久,他便像耗尽了浑身的气力似的,立于殿内正中,双肩耷拉着,像个无知无觉的木桩一样,侧头望向殿外。
  寒风凛冽,飞雪漫天,天气比之前还要阴沉得多。
  杜陵阳忙下了床榻,她取了外裳,赶到了司马衍身边给他披上,轻声道,“陛下...”
  明明一脸哀伤,可见她过来,司马衍偏偏牵扯起嘴角,强露出个笑来,“哈哈哈...陵阳,大舅死了,朕该笑得...是不是?!”
  杜陵阳面露不忍,她蛾眉微蹙,红唇微张,一瞬间竟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你说话啊!庾亮死了,朕是不是该笑?!”见她不语,司马衍忽地用力,粗暴地用一手捏住了她的两颊,强拉着她抬头,“朕让你说话!”
  他的手劲从没用得这般大,杜陵阳勉强摇了摇头,盈满泪水的双眸一眨,两行清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正好落在了司马衍的手上。
  被这滚热的泪水一烫,司马衍的眼神中也恢复了清明,他乍然放开掐住女郎面颊的五指,却见杜陵阳白皙的皮肤上已经落下了数道红红的印子。
  “陵阳,我...”
  杜陵阳双目哀哀,她没有拭去自己脸上的泪,反是伸出手去,用中衣的袖子擦了擦司马衍的面颊,“陛下,陵阳懂得...难过的时候,哭出来总比强忍着要好受得多...”
  原来,不知在什么时候,司马衍也落下了泪来。杜陵阳的衣袖一拂,便沾湿了一片。
  而杜陵阳的话,就好像是一个开关。司马衍定定得看了她半晌,忽地双膝一软,便带着她跪倒在了地上。
  地上寒凉,又是大雪天,可司马衍此时根本感受不到冷,他只是展开双臂,埋头在女郎的肩头,闷声道,“陵阳...”
  此刻的帝后二人,就仿佛晋廷之内一对最为普通的农人夫妇一般,在自己家中相拥舔舐着伤口。
  许久,司马衍才重新抬起头来,他一下一下地抚着怀中女子的长发,眼睛却望着那挟风而来的片片雪花。
  “一年又一年...父皇、母后、大舅...朕早就知道,他们一个个地,全都会弃朕而去!”
  “陵阳,建康宫再大,可是只剩我一个人,又有什么意思?!”
  司马衍声音涩涩,等说到最后的时候,又有一道泪滑了下来,落进女郎的发间,转瞬就失去了踪影。
  听了他的话,杜陵阳的泪亦是一串串地往下淌。
  纵使如此,她仍是轻轻拍了拍他瘦弱的脊背,少倾,她略略挺起了身板,用一种极坚定的口吻道,“生老病死,俱是人间常事。陛下莫要因此再伤悲了...”
  “至少...陵阳向你保证,此生都会陪在陛下身边,永不相负!”
  ... ...
  庾亮新丧不久,晋廷的封书很快便送到了。庾亮逝世后追赠太尉,赐谥号为“文康”,盖取经纬天地,渊源流通之意。
  吊丧时,皇帝司马衍破格亲临,亲手扶棺。等到下葬时,又再追赠永昌公的印绶,但后来再其小弟庾翼力表庾亮之志的情况下,此印绶辞而不受。
  至此,明帝至今上的晋廷三家,陶侃、王导、庾亮三人,几乎在同一年中先后陨落。而晋廷的政坛格局,在这之后,又要重新翻过一篇。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其实已经写好了,但是因为是卡出来的...所以我个人对于细节部分处理得不是很满意,今儿晚上估计会改到很晚,明天再一并放出来。
  好的信息是,这段剧情结束了,故事也会进入到最后的部分。往后,如果不卡的话,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日六到完结!
  啰嗦了半天,还要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第105章 
  待到庾翼处理好兄长的丧事、重返武昌的时候, 已经又是一年里春暖花开的时节了。
  武昌东郊, 暂代了近五个月刺史职务的桓崇亲自出城相迎。
  庾亮过世, 也就意味着荆州又要易主,但这一回不知何故, 建康的旨意下发得极慢,不然也不会有桓崇代职这么长时间了。
  而庾翼这次归来,便是携了小皇帝的诏书,来安排后续事宜的。
  ... ...
  知道今天要公布新任刺史人选,一大早,将官们便通通聚于州府之内。
  转眼间才过了一年,州府的主人便即将要迎来第三任,众人俱是唏嘘不已, 议论纷纷。直到不久后,桓崇引着庾翼入了州府、来了正堂,他们的议论声才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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