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的梨子,姜杏之笑眼盈盈,仰着小脑袋:“谢谢小舅舅。”
邵介点点头,走了。
陆修元从三清殿中走出,一旁的还有玉霞观观主崇云道长和殿前司指挥使傅坤。
崇云道长声音如枯井:“两位慢走。”
傅坤看着陆修元,陆修元颔首,傅坤微微躬身后才离开。
吴提上前低语:“主子,姜六姑娘在前面。”
陆修元挑眉,嘴角微微一弯,向殿后走去,立在宽台前,玉霞观的一切景观尽收眼底,包括那棵梨树。
和梨树下的姜杏之与邵介。
邵介,陆修元很熟悉,出身高,能力强,上辈子登基后,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陆修元单手放在背后。
吴提落他半步,虚眼看见他握着的拳头,抿抿唇。
陆修元手腕微转,宽大的袖口微拂。
·
阿渔上前帮她拿过两只梨子,只给她留了一个。
姜杏之双手捧着梨,小声同阿渔说:“小舅舅看着严肃,其实人还是不错的。”
“恩恩。”阿渔附和地点点头。
“阿渔回去之后,你教我,我动手来做吧!”姜杏之兴奋地想。
“那怎么行呢,万一姑娘你碰到手了该怎么办,你手多金贵啊!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了。”阿渔坚决不同意。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走出斋堂,拐过两个回廊,却见元蕴道长迎面走来。
姜杏之弯弯眼睛,很是惊喜。
加快脚步走过去,微微欠身:“元蕴道长大安。”
陆修元瞥了眼她手中的梨子,轻笑:“你做什么去了?”
姜杏之笑眯眯地说:“去摘梨子了。”
把梨子捧高:“这个梨子是不是好大?”
“玉霞观的那棵梨花很高的,我摘了许久都没有摘下一颗,不过好在后来遇见了我小舅舅,让他帮忙才摘到的。”
“你小舅舅?”陆修元垂眸。
“是我堂姐的小舅舅,我随着一起叫的,姓邵,如今任步军指挥使。”姜杏之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认真地解释。
“他也才刚走不久,道长没有看到吗?”
“不曾看到,”陆修元勾起唇角,挑开话题,“怎么想起来要吃梨子了?”
姜杏之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记起上次道长说梨肉好吃,我想着让阿渔再做一些,不过阿渔说要许久才能做好,我便想学着做冰糖银耳梨汤也是一样的,也不知道长你喜不喜欢吃?”
小姑娘声音里带着一抹羞涩。
“为什么要做这些给我?”陆修元问。
“前天忘了把食盒带去还了,香净说,食盒不能送空的。”姜杏之解释道。
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禁忌,上辈子姜杏之可能还会不以为然,这一世,什么习俗她都要信一信的。
小姑娘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单纯,陆修元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若是道长不喜欢吃冰糖银耳梨汤,我再做别的。”姜杏之瞧了他一眼,觉得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开心。
陆修元摇头:“就那样挺好。”
“那我回去学。”姜杏之兴奋地说。
阿渔在旁边小声添了一句:“姑娘看着我做就好。”
陆修元看了眼姜杏之漂亮的手指,不赞同地说:“听话。”
怕打击她的积极性,陆修元静默片刻,又道:“等会儿我去你那儿做客,你要招待我,旁的别人做就好。”
这样也行,能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就好啦!
说了这么久,姜杏之才想起来问他:“道长怎么在这儿?”
“观主邀请我来吃茶。”陆修元便走便说。
“哇!”
姜杏之觉得他好厉害,玉霞观观主崇云道长名誉天下,她幼时在扬州都听过这个名好,听说见其一面很难的。
姜杏之觉得元蕴道长似乎很神秘,明明对他了解不多,却又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作者有话要说: 杏杏真的好穷,本文又名:穷苦杏杏在线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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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玉霞观殿宇房屋鳞次栉比,姜杏之弯唇领着陆修元穿过一道道回廊,来到她住的那间客房。
一路上,陆修元幽深的目光一直停留她的背后,秀发乌黑挽成小髻,丁香色的珠花小巧秀气的簪在其中,白嫩的耳朵微微泛粉,软软的耳垂坠着珍珠耳饰,脖颈肩颈曲线优美。
偶有微风吹过,她身上的雪青色褙子拂动,便是一阵淡雅的清香。
和她人一样,娟秀柔美,没有任何攻击性。
脚步轻快,姜杏之时不时回头望他一眼,白皙的面庞绽放笑颜,她的好心情感染了陆修元。
陆修元吐出憋闷在心口的那口浊气。
姜杏之头一次在这院子里招待客人,有些紧张,好在平日里她的两位侍女能干,院子收拾的干净整洁。
姜杏之悄悄呼了一口气。
这客房说是院子,其实只有一间正屋和一间厢房,好在正房两侧还有两间小耳房。
厢房是小厨房,左耳房是净房,右耳房是香净和阿渔住的卧房,正房又隔成三块。
正房内陈设简单,小厅里只摆着两张圈椅和一张高高的方案,左侧是用多宝阁隔开的书房,多宝阁上摆着小香鼎和各类小玩意儿。
右侧便是她的卧室了,用一座宽大的座屏挡着,看不见内中景象。
陈设虽简单,但随处可见她的用心,高案上平铺着戏鸭桌披,桌披上摆着一只素色花瓶,花瓶内插着一支干树枝和一朵瑰艳的牡丹。
座屏上卧着一只玉白兔,远处窗台又是四五盆精致的玉露。
可爱又烂漫。
陆修元眼底柔和,薄唇抿出笑意。
陆修元在打量屋子的同时,姜杏之这个小主人也忙得团团转。
先安排他落座:“道长你先坐,要等会儿哦!”
又捧着她的大梨子去了外头,把她的大梨子交给阿渔。
拉着香净,低语说:“煮那盒茶。”
香净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那盒好茶还是贺老太爷生前留给她的,她平日里总是舍不得喝的。
香净方才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元蕴道长,确实很出众,难怪把她们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
“那我去找出来。”
姜杏之啄啄脑袋:“快些哦!”
也不知道小姑娘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陆修元抬脚往她书房走去。
书架上摆放的都是经书,想来是玉霞观自备的,书案上倒是有几本闲书,这应该便是姜杏之自己带过来的。
陆修元随手拿起一本。
姜杏之那边安排好,回头一瞧元蕴道长人没了,再一转头,魂都要吓没了。
那些书里还夹着她的画呢!
姜杏之作贼心虚,面色慌乱得跑过去,夺走他手里的书。
陆修元看着自己陡然一空的手心,沉默,挑眉,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姜杏之的小手从他面前闪过,还残留一丝梨香。
“这不能看的。”姜杏之压紧书册,舔舔唇,干巴巴地说。
“嗯?”
姜杏之细声说:“这本书不好。”
低头瞥了眼书面,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本异怪小说,最近在汴京很受欢迎,各个书肆都供不应求呢。
更何况她的画好像并不是夹在这本书里。
姜杏之偷偷瞧瞧书案角边放的一叠书,看样子没有用动过。
虚惊一场,姜杏之脑子飞快转动,找补着说:“道长是修行之人,应该不可以看这类书吧?”
陆修元看了眼被她紧紧攥住的书册,敛去眼里的深邃。
“修行没你想的那些规矩,教条也不严苛,我教讲究随心随性。”陆修元看着她紧张的神情,嘴角牵了牵。
姜杏之讷讷地点点头。
“那道士可以娶亲吗?”姜杏之听到他说教条不严,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传言,好奇地问。
陆修元思考了一瞬,看着她说:“正一派可以。”
姜杏之眼睛一亮:“道长是?”
陆修元轻笑一声,伸臂撑在书案上,离她更近了,眼睛对视,目光温和但看着又有些灼热。
陆修元想,小姑娘一定不知道她的眼睛有多美。
陆修元笑得温柔,没回她而是问:“你想呢?”
姜杏之疑惑不解,她想是什么就可以是什么吗?
香净捧着托盘进屋,姜杏之回过神,把书册放回去,拉着他的衣袖往外走:“吃茶啦!”
作者有话要说: 道长去:你想什么,我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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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超肥,把我榨干了,这章就少了一点,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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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陆修元呷了一口茶,有些意外。
杯中茶香色浅,乃贡茶小龙茶,小龙茶半钱价值黄金二两。
他猜着是她外祖父贺居云留给她的,贺居云曾为翰林学士,能有几饼皇帝御赐的龙凤团茶也不是稀奇事。
姜杏之今儿可算是掏空家底来招待他了。
那梨汤里甚至还放了燕窝。
晚上阿渔和香净清点存货时,纷纷心疼不已。
姜杏之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说话,扭着手里的绢帕宽慰着说:“府里应该还有的。”
她声音里俨然带着一丝不确定。
“哪里还有啦?我们的仅有的那些还是年前姑太太给的,我还留着给姑娘你补身体的。”阿渔心疼东西。
府里姑娘们的份例是没有燕窝的,要是想吃的话,都要各房拿钱添补,姜杏之手头不宽裕,吃的燕窝还是过年前,远嫁襄州的姑太太遣人送年礼回西宁侯府时分给各房姑娘们的。
阿渔太后悔了,白天喝了姑娘的迷魂汤,脑袋一昏,就拿出来炖了,这下好了,她们姑娘以后没得吃了。
素来懂事的香净也点点头。
姜杏之抿抿唇,小声说:“我没关系的。”
那些燕窝总共也只能再吃一两次,她的身体也不会因为一两顿燕窝而变得更好,还不如拿给元蕴道长吃了呢!
阿渔和香净一脸的不赞同。
她们也不是对陆修元有意见,而是对她们而言没有什么比姜杏之更重要的了,在她们心底姜杏之是摆在头一位的。
她们姑娘在侯府虽不缺吃穿,但也就这样了,她们姑娘不受宠,顶好的东西总送不到她们鹿鸣院,所以香净和阿渔才这么心疼这点儿燕窝。
姜杏之悻悻地道:“你们放心,以后我们会有银两用的。”
姜杏之说:“等我有了钱,就买好多燕窝,咱们都吃,还给阿渔买樊楼的果菜糕点,给香净买奉锦阁最贵的绸缎。”
“还想吃北安大街的牛肉粒。”阿渔笑嘻嘻地说。
姜杏之点点头,数着手指说:“都给你买,都给你买,西桥下的糖葫芦,樱桃果儿……”
“那姑娘呢?”阿渔听她说了一大堆,就是没提到自己,忍不住问。
姜杏之怔愣住了,额头倚着床柱,脑中闪过元蕴道长的面容,心里涩涩的。
轻轻磕了磕脑袋,她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回扬州。
听两人说了这么多,香净眨巴眨巴眼睛,泼冷水:“不过我们长于内宅,哪能突然就会有银两了?”
姜杏之、阿渔:……
“姑娘一无铺子进项,二无田庄收成。”香净摊摊手说。
姜杏之是独女,又只生了姜杏之一个,贺老太爷和贺老太太自然是把遗产全都给了她。
但是贺老太爷清廉了一辈子,积蓄并不多。
那些银两办完丧事,剩下来的,都用来打点扬州官府和请人看管扬州宅子了。
其余地都是些名画珍集,写了册子一式两份,一份交给了姜老太太保管,另一份给了姜杏之。
等来日姜杏之出嫁,都要添进她嫁妆中的。
这些虽都是值钱的物件儿,但姜杏之不可能将其变卖的。
姜杏之眼眸黑白分明,茫然地愣了一会儿。
尴尬地轻咳一声:“我困了,想睡觉啦!”
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有了。
香净忍着笑:“那我帮姑娘铺床。”
夜深人静,屋内静谧。
正房窗户被打开,一道黑影闪入,在书案前摸索了片刻,黑影又从窗户离开。
岱宗观灯火通明,陆修元坐在圈椅上,看着手里的两幅画,久久不能平静。
半响,握拳抵唇轻笑,小小的纸张微微颤抖。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是这般模样。
陆修元平复情绪,面上还带着浓厚的笑意,他竟不知小姑娘胆子这么大。
这一刻很想抱抱她,陆修元忍不住又笑了两声。
不过她胆子再大也还是个有色心没色胆,难怪白日里藏着掖着不让他碰她的书,看见他站在书案前像只炸了毛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