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黎梨推理完毕,将照片全部删除,清咳一声,伸懒腰起床。
她昨夜都没有睡好,这会儿是陪着周非凉度假,闲暇躺着无可厚非。
出了房门,庵堂内寂静。
昨夜黑压压的一院子人,一齐去了警局处理曾董的尸体,无非认尸,录口供,分别露出于心不忍表情,或者幸灾乐祸,各怀鬼胎,个个堪称影帝。
当然周非凉是影帝之首。
他回来的最快,那张英俊的脸孔摆着一副扑克的表情,着装考究,全身黑,黑衬衫黑西裤,黑皮鞋,但仔细看得话,黑衬衫上有暗纹,西裤露脚踝,皮鞋休闲而有格调,总之全身上下透着我虽然去奔丧但仍然骚无止尽的丧尽天良气质。
黎梨抿着嘴笑,用她一贯的态度迎接他:“凉爷回来了。”
“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心脏疼,”他冷着脸与她错身,“跟我大嫂谈事情,不准其他人进来。”
“我又不是你小工。”她翻白眼。
“情妇的义务。”他心情显然差,是很认真的在和她吵架,剑眉紧锁,望着她时目光深沉,颇有警告意味。
黎梨内心冷哼,为了工作忍耐,仍出言不逊,“滚进去吧。”
他面色不郁,侧身看着她良久。
黎梨挑衅回视他。
“憎恨一个男人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他不解问她。
黎梨不答。
在花时已过的玉兰树下与他对峙。
二人目光相互融入对方,有漆黑,有深邃,有毫无情感的,总之就很莫名其妙。
他们本不该重逢不是吗?
黎梨先垂下眸,忽然落下两串泪。
突如其来。
周非凉愕然。
他侧着身子打算随时离去的身子,在她两串泪坠入灰扑的地,成两朵干涸泥塘时,愕然到几乎僵直。
“你说为什么呢?”她再次抬眸看他时,简直在杀人,盈盈的泪,颤抖克制中的唇,骄傲轻抬的下巴,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委屈与个人魅力。
周非凉立时眸光就颤了,哪怕铁骨铮铮也得给她跪下,“我其实……”他沙哑开口,触动微停后,抬眸重重望她,“也爱你……”
“真的?”她不敢相信,睫毛上都坠起泪。
“真的。”
“可你说不会复合。”想到他这句话,她就受不了,哭腔立时起舞,哽咽着,恨不得调头就跑,跑进树林里,抱住大树,然后求老天下一场雨,配合她撕心裂肺
绝了。
黎梨内心给自己点了个赞。
他完全被欺骗,已然忘了和黄玫谈事,穿着那双价值不菲的鞋子走至被她泪洗礼过的地面,手掌抬起要触碰她胳膊,却犹豫彷徨着又落回裤缝边缘,“我爱你……我从来没忘记你……每天都想你……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我都不在意,和身体比起来,心的背叛才罪无可恕,我自觉配不上你……如果你一直在找我的话……”
“废话,我当然一直在找你!”她哭泣,激动首先拽住他手臂,又气又恨的泪眸盯着他,“周非凉,你一声不响走掉保姆又说你死了,我连丧礼都没法参加,那天同学们陪我去A市,我们坐的大巴车,因为身上都没什么钱,临时起意,到那边好狼狈,住二十块钱的车站旅馆,觉得好脏啊,可我不在乎了,因为你死了,我觉得天塌了,从前对你那么狠,我其实一直喜欢你因为高傲老装嫌弃你,可你那么完美,全校女生的梦想,我怎么可能清高到不去喜欢你?”
话已至此,黎梨分不清演戏还是真实。
“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我妈不该去找你的,我更加不该一被发现就答应她跟你分手,还说是先假装分着,我没有勇气,我胆小鬼,幼稚,感情里怎么能有假装呢?让你伤心,真的对不起。”
她哽咽到最后无法再发声。
他那只手按至她脑后,温柔又热烈带进他胸膛里。
周非凉轻声安慰她,一双薄唇说过不会复合的话,也会变蜜成糖贴着她耳垂告诉她,“你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如果相爱有错,那人的价值是什么?”
黎梨被问住。
人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在黑恶面前永保正义,在正义面前厮守爱情,如果是矛盾的呢?
做何选择?
“我现在跟大嫂提我们订婚,愿不愿意?”他看样子已经被她眼泪俘获。
“愿意。”跟他订婚,黄玫就会信任她。
“什么都别想。我会给你所有想要的。”
“好。”黎梨搂住他腰,嘴角看不出真假的幸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凉三: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美梨:你也???
接下来是非常刺激的了,第一次写这种我明明爱着你但我要抓你,也要拯救你的惊心动魄甜了!
男主白。放心上车,出发!
第15章 情书
八月份从龙川归来,黎梨到医院做了检查,忐忑不安等待,终于迎来阴性结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的订婚宴举办的盛大。
黄玫口中的“几个”重要朋友,挤满了周家宅子,从里到外,仿佛婚礼的排场。
黎梨刻意化了很浓的妆,被周非凉牵着去见那些朋友。
他风度翩翩,举手投足尽是精英阶层做派,揽着她腰,温柔与她相视。
有来宾打趣他,原来这么多年清心寡欲是因为瞧不上,这满院子女客,哪个有黎女士漂亮?
得罪一批女士。
黎梨感谢那位口无遮拦的,让她半个晚上被人盯。
行动受影响。
韩奕铭打电话给她时,她正在会客厅里,陪周非凉会客。
她朋友不但少还不能上台面,自然有人打电话给她,周非凉起了疑心,问她是谁。
黎梨笑着不告诉他,打情骂俏似的转身走了。
他在后头似乎看着她笑。又引起一阵哄笑声。
最近这段时间,周非凉对她彬彬有礼,情绪愉悦,同意她分房睡,也遵循婚前不进行性行为的约定,两人好像回到年少初恋那段时光。
她小打小闹撒着娇,他大度温柔对她全盘包容。
但黎梨在崩溃边缘。
握着手机回到自己房间,卧室很深,有一个大露台,她在上头正大光明,又肆无忌惮。
草坪上的人仿佛成了一个个点,虚无开来。
“你马上找一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十分钟后我们的人冲进去。”韩奕铭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这段时间辛苦了。”
黎梨五味杂陈,声音艰涩,“你确定进入我市的货车里头都是粉?”
“你怕什么?”韩奕铭大战当前,用笑声安抚她,“这是集体作战,你负责送消息,我负责核实,很明白告诉你,那车货的确是海.洛因,从滇省入境那边兄弟就盯上了。你还不确定什么?”
她只偷偷听到黄玫和周非凉部分对话,得知这场订婚宴上有人送来大礼,一车海.洛因,但那语气又像开玩笑,她随意让韩奕铭在相关位置和时间排查,竟然真的发现货。
轻易到令黎梨觉得匪夷所思。
“黄玫已经到了。”韩奕铭语气突然紧绷起来,“二梨,小心。”
说完即断。
黎梨沉沉吸入一口气,又吐出。
然后到柜子里换鞋子,昂贵似灰姑娘的那双水晶鞋,在十二点钟声未敲响前,就自主脱下,重新穿上她那双用周非凉卡刷来的八百块钱一双耐克。
等案子结束,她会还给他,除了吃喝没办法吐出来,其他衣物首饰一件不带走,唯一的就剩身上现穿的长衣长裤和鞋子,只能折合人民币,一分不少还他。
她下楼。
在韩奕铭说完“小心”后,双向抓捕行动就开启大幕。
楼下一片惊天动地混乱。
这些宾客很少有干净的,见到警方冲进来,第一时间不是怕,而是面露狠色,藏身的藏身,当场对抗的对抗,在黎梨眼里真的不亚于鸡飞狗跳。
游泳池里的水不知被谁的血染红。
周非凉不知去向。
……
与此同时郊区周氏葡萄酒庄园。
大批警力包围一栋朱红的建筑,一辆厢式货车不起眼的停在门口,车上都是亡命之徒。
韩奕铭重装上阵,左上臂仍是被射入一弹,他咬牙怒喝,跳过匪徒摔来的障碍物,推起一支橡木桶往建筑内移动。
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黎梨的情报精准,警方人马布置的天衣无缝,对方插翅难逃,垂死挣扎,一场恶战后,首脑黄玫饮弹自尽,和其亡夫周骏森,同样方式离开人间。
一句遗言都未留。
结束了。
都结束了。
韩奕铭松一口气。
……
夜空闷沉沉。
早上化妆师一直在担心妆容,因为有草坪派对环节,怕她热得脱妆。
黎梨仿佛带了一层假面具,随时提防有无人识破她。
但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
她看到周非凉的秘密文件,上头有他大哥周骏森夫妇在东南亚的大.麻种植庄园,还有整只的雇佣.兵队伍,周家只手遮天,利用正当生意做掩饰,暗地洗毒资,赚毒资,忙得不亦乐乎。
周非凉清理掉他大哥的洗毒资案后,黄玫就遁入空门一般,不问世事。
然后这场订婚宴让她操心,心甘情愿出山,并且重操旧业,与耽误半载之久的生意伙伴见面,顺便完成交易。
她还很莫名其妙的自己亲自去接货,并且在周家的郊外酒庄里头。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首先,坐到她这个位置的人不可能亲自去接货,其次,接货也不可能在自家地盘上接。
这等于给警方石锤,一旦抓到,插翅难飞。
然而,随着黄玫的死去,疑问变成警方的“运气”,人赃俱获,谁还去问为什么呢?
……
足足闷了三天,到第三天晚上,一场大雨倾盆。
簌簌敲打着市局的窗,像无数破碎的家庭发出的哭泣。
禁毒支队在五楼,里头的人连轴运转着处理这一桩A市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件毒品案。
最大到什么程度呢?
抓捕涉毒违法犯罪嫌疑人302人,缴获海.洛因,冰.毒,麻.古等各类毒品约905公斤。
从头至此,耗时七个月零三天。
黎梨以卧底身份加入时,已经有三省公安干警连续奋战了五个月的成果,交付与她,里应外合才打下这一场胜战。
可怕的是,事情尚未结束。
“接下来战线拉到境外,我们抽调这次行动中表现突出的干警加入境外追捕活动,现在报名字,韩奕铭,黎梨……”
“赵局。”才报两个名字,禁毒支队副队长就举了手。
“你说。”局长看着他,其他人也看着他,只除了黎梨。
她穿着蓝色夏季常服,头发剪短,露出利落的耳廓,和饱满的额头,显得人更精神,只可惜这场大会议上,她心不在焉,盯着面前空白的纸张出神。
咂咂雨声中,倒也没有人注意她,只把目光盯着举手打断领导部署的韩副队。
“这次境外行动,黎梨不要参加了。”
黎梨听到自己名字,终于有所反应,她茫然的看了自己身旁的韩奕铭一眼。
这个男人几天几夜没睡觉,胳膊上还受了伤,挂着一道纱布,发白的薄唇张合,“她是女同志,不方便打打杀杀,而且我担心她安危。万一有人认出她,在境外对她报复,会有很大危险,甚至连累团队。”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她必须去。”局长坚持,“并且没有理由。”
韩奕铭皱眉,“为什么?”
其他人也不由躁动起来,觉得局长有点怪,韩奕铭说的合情合理,却为什么不听呢?
赵局说:“公安队伍里没有男女,只有纪律,让她去,自有我们的考量。还有其他疑问?”
一句上头的考量,其他人就噤声了。
韩奕铭有些挫败。
散会后。
外头雨还是不停。
走廊里的同事们摩肩擦踵。
黎梨和自己师傅走在一块儿,低笑了,“谢谢你。”
“谢什么?你还是得去。”韩奕铭烦躁,突然想抽根烟,说,“陪我到外头透口气。”
黎梨想回他有任务,但话至嘴边失声,涩笑点头,“好。”
……
周非凉失踪了。
警方攻入别墅,历时四十五分钟的抓捕现场,搜不到他半点踪迹。
像从来没出现过在那栋别墅。
黎梨觉得是不是一场梦?
怎么他又再一次凭空消失呢?
那晚,他牵着她手满场转悠的画面,在她脑子里晃,像假的一样。
梧桐树似捅破天,矗立在市局长长的台阶旁。
大雨在地面弹奏,像无数弹珠,惊人的跳起。
黎梨蓝色常服瞬时就沾了一些雨意,她无动于衷的盯着门岗外头,久久静默。
“你……”韩奕铭开口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道:“没事吧?”
“他躲起来了?”黎梨忍不住和师傅诉说,“现在周氏又受一次重创,他前几年打下的事业由周子健代为掌管,按道理,他没必要躲,那些证据,只针对的黄玫。”
“你不觉得他轻易脱身反而更奇怪吗?黄玫莫名其妙死了,所有锅都是她顶。周非凉呢?”
“韩队。”黎梨深深叹息一声,精疲力竭,“或许,真的是我利用了他而已,他清白的呢。”
韩奕铭一惊,“你在为他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