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思蓉咬着唇,不甘心地叫了一声:“嘉乐郡主。”
嘉乐郡主嘲讽地打量她,“我知道你因为没有收到赏花宴的请帖而心中不忿,但是,此处乃光天化日之下的京城街头,你确定要将侯府的颜面彻底踩在脚底下?”
载思蓉咬着唇,神色变幻不定,又是悲愤又是羞怒。
凭什么?凭什么她没有收到请帖,难道就因为她失去了那份嫁妆,还平王妃的参选资格都没有了吗?
福舒盈恍然,怪不得今日见到的载思蓉跟个疯子一样死咬着向慕不放,原来是……呵呵,活该!
嘉乐郡主慢条斯理又高贵典雅地翘起兰花指,翩然一笑:“我要是你啊,此时就当立即收拾好狼狈,抓紧回家去,否则,你家里人就该亲自过来抓你回去了。”
语调慢悠悠的,神情亦是散漫无谓,“这要是被抓回去,想必,令尊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
载思蓉神情倏的一僵,想到父亲若是知道她今日这般败坏侯府的颜面,下意识的,她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咬住牙,恶狠狠地盯着载向慕,好半晌,她冷哼一声,转身蹭蹭蹭跑了。
福舒盈看了嘉乐公主和她旁边的卫婼娴一眼,抿着唇陷入沉默,好半晌,拉着载向慕默不吭声地走了。
倩丽的人影转眼汇入人群,又转个弯,再也瞧不见,未曾转头,也未曾注意到这里。
嘉乐郡主拨了拨自己嫣红色的指甲,轻轻吹出一口气,自眼角挑向旁边的女子,轻轻一笑:“卫姑娘在看什么?”
卫婼娴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淡淡回答:“没什么。”
嘉乐郡主挑起嘴角:“说来,你和那位载姑娘,还是堂姐妹呢。”
卫婼娴垂下眼帘,面无表情:“郡主说笑了,你也说,那位姑娘姓载。”
嘉乐郡主笑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此一趟,卫姑娘可有中意的玉英?”
卫婼娴声音淡淡:“谈不上中意不中意。”
“我本就不会去赏花宴。”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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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福舒盈按照约定在申时前将载向慕送回齐王府便走了, 走之前还送了她一盆买下的珍奇玉英。
载向慕兴冲冲地抱着这盆兰花往回走, 边走边嗅花瓣萦绕料峭的清香,已是凉寒十一月份,这盆兰花却仍旧被人照看得神采奕奕,繁茂幽姿, 可见非同一般。
她开心地弯起两道浅浅月牙来。
应微和应菲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不语。
眼看快要走到正院, 应菲突然停住了脚步。
应微惯性走了两步,反应过来, 两脚渐渐停下, 疑惑转头看她,“应菲?”
应菲咬着唇立在原地, 神色纠结变幻, 明显一副有话想说但又犹豫不定的样子。
载向慕是听到应微的声音才后知后觉停了下来, 回过头,见应微和应菲两两对立着, 不由歪头睁眼, 茫然的目光扫过这个, 又看看那个。
应微拧眉:“应菲,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不要在这里不上不下的吊人胃口。”
应菲犹豫了会,抬起头,眼神放到载向慕身上,“今日, 福姑娘和载思蓉那贼子说的话,姑娘可都听到了?”
载向慕抿了抿唇,点头。
应菲精神一振,“那,姑娘就没什么想法?”
载向慕迷茫着眼睛,眨了眨。
应微叹口气,“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心里有什么想法直接敞亮地说出来便是,你我主仆三人,性命相依,有什么不可说的。”
应菲咬着唇,支支吾吾,“奴婢就是,就是觉得,姑娘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应微顿住,转目望向一旁的姑娘,瞧见姑娘白净的脸皮,秀气的眉眼,清澈的眼眸,还有那通身文静高贵的气质,顿了顿,缓缓颔首。
“你说得对,姑娘才是先头进来的,正儿八经的齐王妃。”
这话说得沉重有力,可见,她也被福舒盈和载思蓉所说的消息弄得心绪不宁。
不论按亲按理,她都无比希望姑娘这个齐王妃的位子能坐稳,不单单是为了姑娘,也为了自己,毕竟,她和应菲板上钉钉是姑娘的贴身大丫鬟,这齐王妃的大丫鬟和侧妃甚至姬妾的大丫鬟到底是不一样的。
应菲麻溜点头:“可不是这个理,便是王爷,心里头定然也更为欢喜姑娘。”
应微严肃着脸庞看她:“你有什么主意?”
应菲闻言却先是笑了一笑,一向爽朗明媚的笑此时却带着几分扭捏和羞涩,无端端透出一股古怪和另类来,看得应微不由挑眉漫目。
“那个,其实,关键还是在王爷身上,只要王爷坚定姑娘不动摇,便是皇上,也没法子不是,遂,遂,奴婢的想法就是,想办法让王爷明白姑娘的一片赤诚之心。”
载向慕茫然地眨眨眼……
————
载向慕回来之后,先是眼睛一亮地跑过去抱住齐王手里的梨花膏眼睛弯弯地填饱了肚子,而后,十分开心地给齐王炫耀自己新得来的玉英。
齐王眼睛一眯,略略打量,“这是,寒兰。”
载向慕眼睛亮亮地点头:嗯嗯!
齐王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亭亭玉立的花骨朵,立马被载向慕护在手心,警惕地看着他。
齐王嗤笑一声,“稀罕?爷转头送你十盆八盆。”
载向慕皱了皱鼻头,小心翼翼地将寒兰搬到了自己的小书房里。
自当初糊纸鸢事情过后,正院的这处小书房便默认成了载向慕练字看书所在,齐王办公处理政务一般去另一个更大的书房,只有闲来无事看书才会来这边。
吃饱喝足之后,载向慕和应微应菲悄悄溜到了书房。
应微在窗边把风,应菲跟载向慕出主意。
“姑娘想好了么?”
载向慕大力点头,神态坦然自信。
应菲轻轻一笑:“那奴婢为姑娘铺纸研墨。”
…………
齐王懒洋洋走进书房,随手拿起上次没看完的书——《寓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手下捏着的另一半莫名有些鼓胀,就好似,里头又夹了本书一般。
他合上书皮,随意翻了两下,成功在书籍三分之二处寻到一张纸,一张梅花素笺,右上角还引着梅花烙印,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依稀可闻。
眉梢微微一挑,待看到梅花素笺上的字迹,眉梢更是上挑。
这个端正秀气的字迹,是载向慕的。
而这个字迹下,是一首诗,一首温情的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
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
走马兰台类转蓬。
粗粗扫完一遍,齐王眼睛眯起,微微出神,思考的间隙,手指不自觉弯成月状,弹了弹梅花素笺,一弹一展间,不知过了多久,蓦然,想到什么,勾唇一笑。
彼时,载向慕正趴在应微怀里被人喂吃烧烤栗子,她今天逛了一天,有些累了,晚上又仅仅吃了点果腹的糕点和汤水,此时又饿又困,但她不想睡觉,想吃东西,就趴在应微怀里,让她喂自己东西吃。
边吃边闭着眼睛听应微和应菲细声闲谈,谈今日瞧见的玉英,谈听到的传闻,谈流传的小故事,不知不觉,她眼皮子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就在此时,窗棂传来沉闷的两声扣响声。
应微和应菲一愣,转头看去,就看到王爷的贴身小厮明清立在窗外,笑嘻嘻地举起手里一样东西递给她们。
“两位姐姐,这是王爷叫奴才交给载姑娘的。”
应菲“哦”了一下,接过来。
载向慕已经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坐起身,用睡眼朦胧的眼睛看过去。
应菲也不展开,直接交给她,笑道:“姑娘,王爷给您回信了呢。”
载向慕此时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愣愣地接过她递过来的信,直接就展开来读,待看到上面的字眼,她迷瞪的眼睛登时瞪圆,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齐王悠悠然练了一张大字,练完后,恰好明清回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齐王没有抬头,嘴角噙笑,直接开口问:“那个呆子有何表示?”
进来的人却没有应答,倒映在地上墙壁上的身影动也没动,整个人似乎静止了。
齐王挑眉,缓缓抬起头。
笼罩在他目光下的明清低着眼,咽了口口水,纠结了会,举起一张纸,平铺在跟前,磕磕绊绊回答:“回王爷,载姑娘看完您写给她的回信后,就,就流着口水写下了这几个字。”
他高举着的宣纸上赫然立着几个大字——“银耳莲子汤,红烧鲫鱼,黄金雪饼,梅香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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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当晚, 载向慕吃梅香糕吃哭了。
梅香糕, 顾名思义,用梅花裹杂其他馅料做出来的粉红色点心,味甜而香,吞入口中, 一股梅花特有的清淡香味久久不散,因此, 被人命名为梅香糕。
梅香糕在一众甜腻的糕点中算不是那么甜腻的,吃上三四块都不会觉得齁得慌, 但前提是, 仅仅吃那么三四块,要是再加几块, 五六块还好, 但七/八/九十快……想不齁得慌都不行啊。
而载向慕, 硬生生被逼着吃了十二块……
吃第五块时,她就皱皱鼻头, 不想再吃了, 但齐王一边揽着她纤细的腰肢, 一边手捏梅香糕,温情脉脉地凑到她嘴边。
“娘子, 这可是你特意写在纸上,为夫特意吩咐厨房开小灶给你做的,你确定不再吃点吗?”
载向慕十分有骨气地抿紧唇,偏开了头。
齐王盯着她, 眼睛眯起,面上的神情波澜不惊,甚至有些平淡的微凉,但他开口,嗓音却轻轻柔柔,“原来你写出来不是想吃的意思,也罢,以后不单独给你开小灶了。”
载向慕刷得回过头,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朝尚霁。
齐王勾起唇:“吃吗?不吃以后就没小灶了。”
载向慕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张开了嘴。
檀口幽幽,梅香糕的香气弥漫在鼻间,眼看着就要触上唇瓣,却一直若即若离,欲就还推,好似湖面翩翩的蜻蜓,点点涟漪,一触即分,粉/嫩的小舌头不自觉跟随梅香糕探出个头。
盯着视线内的粉/嫩一团,齐王眼神晦暗,好半晌,方缓慢将手上的梅香糕塞入那檀香口中。
六块,七块,八块……
不行了不行了!载向慕摆摆手,又立即捂住嘴,做出一个呕吐的动作,抬眼看他,眼角泛红,坠着两滴泪花:呜呜呜,不吃了,不吃了。
齐王挑眉,语气轻柔:“这就吃饱了?来,再吃点。”
载向慕立即旋风似的摆头:不要!!
齐王眯眼,语调幽幽:“载向慕……”
载向慕立即环抱住他的腰,磨着撒娇:朝尚霁,朝尚霁,朝尚霁~
齐王悠然:“叫相公也没用。”
载向慕:相公!
齐王:“……”
行吧,小坏蛋,就放过你这一次。
不过,“知道自己该回什么了么?”
载向慕呜咽着点头。
一刻钟后,载向慕捧着一卷自己亲手抄写的,甚至裱了框的《凤求凰》抽抽搭搭来到了齐王跟前。
齐王挑眉接过,顿了顿,低眉看她,看到她哭得双眼泛红,可怜兮兮,跟刚被虐待过的小白菜似的模样,嘴角突然极快地翘了一下。
单指一转,将被裱好的《凤求凰》负到身后,齐王站起身,贴到她跟前,欺下身,懒漫悠然的眼神对上她的澄澈无辜,语调微微扬起。
“来,再叫一声相公听听。”
……………
载向慕最终还是没有叫这声相公,写完《凤求凰》后,她真的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跟齐王说着话都时不时脑袋点点往他身上歪,齐王无奈,只好弯腰一揽,将她抱上了床。
三日之后的赏花宴顺利展开,因邀请的都是未婚且家世优良的小娘子,载向慕这等已经嫁人的自然不在邀请之列。
她待在齐王府画了十面纸鸢,然后哼哼唧唧地缠着齐王让他陪自己一块儿放纸鸢,齐王被她缠不过,只好陪她一块儿去后花园放纸鸢。
说是陪她一起放,就真的是“陪”她,她牵着细绳跑来跑去,他躺在阴凉地悠哉地看书,她累得脸颊红扑扑鼻翼轻轻地喘气,他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身上衣衫一丝未乱,她把风筝放得老高回头两眼放光地瞅他,然后颠颠地跑回来一把扑到他怀里,他放下书,抱住了她……
载向慕趴在他怀里,双眼亮晶晶,唇瓣没有动,齐王却挑着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就好似,两个人真的在对话一样。
陶嬷嬷笑:“王爷跟姑娘实真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