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鹿不排斥烟味,因为以前父亲经常抽,她小时候经常劝,但无论她怎么劝父亲就是不戒,后来索性时鹿就把烟味当香水味闻了。
但是现在这股烟草香又跟亲爹抽的几块一包的劣质烟味道完全不同,时鹿只当是牌子不一样。
实际是林择深抽的烟都是顶好的烟,他消费大头有俩,一是住宿二就是香烟,吃的穿的什么的都还是其次,就这个烟,一定要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天色渐晚,傍晚的街道烟火气最浓。
放学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街道上行人三两,经过一个隘口,林择深一把拉过时鹿的帽子,她的步伐被生生叫停,林择深指着路边那个小吃摊:“咱们去那里买。”
反正都一样,时鹿没什么异议,整理整理刚才被他拉歪掉的帽子,跟着他朝小摊走去。
林择深走过去时,白围裙的光头老板笑眯眯冲他眨了眨眼。
烤架上滋滋的冒着烟,淌着油水的肉串在烤架上排列整齐,肉香扑鼻,林择深以前也经常开着超跑出来吃这些,轻车熟路。
时鹿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一排串串生.肉,心想今晚要不是这个男人她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居然带了整整七十块钱出来吃路边炸串。
简直破天荒。
林择深没忽视时鹿满眼的馋,也或许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才真的毫无戒备,一脸的天真无邪。
“你想吃什么?”时鹿将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笑着抬头问他。
“我?就炸火腿肠呗。”林择深偷偷朝白围裙老板比了个Ok手势,老板心领神会。
“老板。”时鹿原本想说要两根,一看林择深,顿时改了口:“你要吃几根?”
“如果可以,我希望吃到撑。”
时鹿:“……”
“噗,逗你玩的,随你买几根。”林择深手伸进裤兜,突然摸着了冰凉的打火机,他默默将手收回来。
“三根够吗?”时鹿问。
“够。”
见他够,时鹿:“老板,要四根炸火腿。”
林择深半倚在小摊车旁,老板跟他眼神交汇了一瞬。
“您稍等啊。”老板乐呵呵道,忙不迭开始制作。
等食物做好的过程格外漫长,时鹿不自觉又将衣服裹紧了一些。
林择深说自己一点不冷那是假的,吹牛逼那是,虽说一身的肌肉这会派上了点用场,但是也禁不住这么长时间的冻,他不自觉挨近了些烤架。
时鹿见他胳膊上的粗筋有些凸,主动跑到他的跟前,将衣摆盖在了他露出来的胳膊肘上。
林择深万万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个份上,心底的小旋风又开始呼啦乱刮。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
“嗯,什么?”时鹿一门心思在烤架上,听见林择深说话,掉头问他。
“呵,没什么,既然心疼我,那就靠得近些。”林择深说着一把按住她的后背,瞬间将她拉近了自己
时鹿惊呼,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这样被半拉进了他怀里。
“嘶,怎么大春天的还这么冷。”林择深抬头看了看四周,颇有感慨。
时鹿原本想挣脱开,但是男人的手掌格外有力。
林择深低头看她:“这会怎么不说流氓了?”
“不想说。”
“哟,为什么不想啊?”林择深一脸的痞样。
第16章
16
时鹿羞气, 将头扭向一边。
“害羞了?”
“不是。”
“觉得我欺负人?”
“没有。”
“那你脸怎么红了。”
“林琛!”
听见林琛这名讳林择深还愣了一下,转而想起那天自我介绍时,顺嘴就拿他大表弟的名字用了。
林琛, 林琛,叫的真顺嘴。
啧。
记性不错。
大衣是随便跟人讨来的, 没想到保暖效果还挺足,不一会林择深就觉得手心开始变热乎了。
他就这么盯着时鹿的头顶看, 而时鹿则是盯着老板手里的炸串。
不多时就制作好了。
时鹿手里攥着一张二十, 问:“老板多少钱?”
“小姑娘啊你今天运气好,是我家第88位顾客, 全额免单。”老板一笑就像个弥勒佛。
时鹿一脸懵:“???”
“来您拿好。”
时鹿呆呆接过袋子,林择深望见她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运气真好啊小菩萨,今儿我也是沾了您的光了。”
林择深咧嘴笑着,从她手中袋子里拿起一根炸火腿,当着她的面咬了一口:“啧, 香。”
时鹿还有些难以置信,她耷拉着脑袋, 小声喃喃自语道:“可我一直以来运气都不好的..”
林择深嗯?了一声, 停下咀嚼,低头看了她一眼。
“唔, 今天原本不怎么开心的,或许这就是补偿。”
她又想起白天自己挨批被秦放看见那件事,想通后,呼出一口气, 也咬了一口火腿。
她本来也不该抱有幻想,毕竟那个人,是秦放。
高高在上的秦放,完美无缺的秦放。
是不论自己多么努力,也永远追赶不上他万分之一的秦放啊。
林择深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当是她今天上学挨批了,他吃的飞快,不一会儿两根肠就下肚了。
时鹿对于食物方面不怎么热衷贪图,见他吃的快,于是将袋子递给他:“还有一根,你趁热吃吧。”
“你留着回去热热当宵夜。”说完林择深突然看向白围裙的老板:“是不是接着点的都算免单啊?”
老板望见他眨眼的暗号,连连:“对,对。”
“好,那再来份炸鸡锁骨,炸鸡架,炸鸡柳,炸鸡心,炸鸡胸肉,烤冷面,两杯柠檬汽水。”
时鹿一根肠差不多都要吃饱了,见林择深几乎照着菜单念,差点噎住。
“你,你吃的完吗?”
“吃不完你带回家慢慢吃,反正免单嘛不是。”
时鹿还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只是不太敢看向老板,但是老板却丝毫不觉得亏。
唔,老板真是个好人。
末了,林择深走之前偷摸塞给老板一张红钞,两人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往小区里走。
“我要回家了,这些,我真的吃不完。”本以为一份不会有多少,结果做出来非常之多,时鹿:“要不你提着带给你同事吃吧…”
所谓同事,时鹿还真信了他即将去工地搬砖一说。
林择深憋了会笑。
“嗯,先送你回去。”
“好,一会把衣服给你。”时鹿将身上的外套又紧了紧。
“那件衣服…你下回来取。”
时鹿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时,内心最真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但是有一点她不能否认,那就是她竟然对于林择深下回的造访,抱有了一丝颤栗的期盼。
-
林择深走之前还在时鹿家楼底下站了一会儿,默默抽完一整根烟。
旧小区楼后边是一个居民自用的菜园,种了一地的青菜,嫁接树枝奇形怪状,上边开着颜色诡异的小花,旁边还有一个静置的喷壶,一排人工石径若隐若现。
林择深还从未见过这种光景,他不禁呆看了两眼。
原来城市里不只是有灯红酒绿不夜都城,也不只是有三六九等出入的游戏厅棋牌室,三流浴场,还有在不知名的角落里边这样一种蓬勃生机的地方。
菜地,这于他而言绝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他淡定借助路灯欣赏了一番,后转过身。
林择深抽烟的时候特别像一只优雅的猎豹,他十分餍足地深吸一口再呼出去,后又笑笑。
时鹿就在他头顶三层楼上,依稀能看见窗户边一点隐隐微微的光盏,林择深心说这小丫头可真会挑地方啊,睡不着觉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楼下翠生生的嫩绿叶还有娇花。
价值简直堪比海景房。
他突然就想起一件事儿,是几天前来着?他躺在那个长椅上,望见一户人家十点就熄灯了,当时他对于那户居民嗤之以鼻,现如今原来,原来这个居民就是时鹿小菩萨本人啊,兜兜转转的,深藏不露。
啧,小菩萨就是小菩萨,连睡觉都比一般人早。
林择深身上大衣正面拉链没拉,敞开着,他扒近衣服领口嗅了嗅,依稀还能闻见些淡淡的奶香,那是时鹿身上的气味。
他终于知道那条毛毯为什么带着扑鼻的奶味甜了。
是体香么?
他笑得极其不怀好意。
刚才俩人靠近站着,林择深原本想问问她是不是成天喝酸奶喝出来的甜奶香味,后来又没问,因为他只顾着盯着她的一截侧脸看了。
小姑娘素面朝天,偏又生的格外精巧秾丽。
眼睛直直盯着油锅,傍晚路灯剪影印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漂亮到简直不真实。
林择深一边回忆,一边不自觉轻笑,一面又将烟慢慢悠悠抽完,末了将烟蒂抛进前面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他动了两下脖子,慢慢一步一步,晃离了这儿。
影子被小区路灯照的老长。
虽说不太想走,但他交了400块大洋的酒店钱不是。
-
时鹿晚上吃的很撑,又是炸火腿又是炸鸡架的,晚上间月柔打来电话她也心不在焉,简单说下午吃了面包酸奶很饱,作业很多然后就挂了。
写作业时视线总是会时不时飘向那件挂在单衣架上的男士外套,看一眼就分一丝心神,看一眼就写错一个字母。
她最后干脆把那件衣服给取下摆进了卧室。
回来重新坐下,心尖上的负担终于卸了,时鹿呼出一口气。
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可怜男子,时鹿心底的戒备嘲弄转而变为救赎的心愿。
她以前不懂事造了一些孽,现在老天爷八成是想让她弥补些什么,于是让这个男人出现了。
哗啦翻开英语书,那张黑板报的手稿突兀地映入眼帘。
时鹿眉心微动,不禁用手摸了摸上边的字迹,如果是临时赶出来的作品,无论看多少遍都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个男生之手,完美且无可挑剔,就连小插画都栩栩如生。
不愧是秦放。
他永远能把所有事情都完成的非常好,就像是生来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命运之神,只要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在意的事情,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实现。
不像自己,连念个书都念不好。
每天脑子里过无数遍的一句话:加油呀,我一定会努力追上他的。
时鹿将英语书推开。
这些话以前也有人经常在她耳边念叨,念叨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名字叫潘盼。
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跟她同岁。
时鹿陡然很想念她,笔尖戳上指腹,一阵尖锐的痛感。
一想到她,时鹿的眼底就会染上点异样的色彩。
明天周二,楼上的板报应该能全部完工,以后,她跟秦放应该也没有机会每天见一面了吧。
想着想着,时鹿趴在了桌子上。
脸颊贴在木质的桌面,她黑漆漆的眼珠子里没什么太多余的情绪。
她突然特别不想度过明天。
-
越是不想天黑,天黑的也越快。
时鹿写完最后的政治作业,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去摸手机才知道,那个男人给自己发了几十条短信。
从七点钟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三分钟之前发过来的。
[哥哥搬砖累啊,]
[小菩萨在做什么?]
[出来唠唠]
[唠唠呗,哥哥寂寞]
[?不搭理人怎么的]
[小没良心]
…
时鹿心里有些复杂,她盯着那些文字,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般的。
将一条一条全部读完,然后再一条一条全部删掉。
将手机放床头柜上,转头去洗澡。
她并不想跟那个男人有太多余的接触,等她还完衣服,彼此认识,就到此为止。
虽然她的确存了一些很隐秘的心思,时鹿觉得孤单,男人其实也很孤单。
其中滋味,时鹿想不明白,但本能是想划清界限。
洗了头,她有了晚睡的借口。
老人机孤零零摆在床头,时鹿进屋时看了一眼,然后又移开视线。
洗了澡肤色更显冷白,头发湿漉漉挂在肩头,她一边用小毛巾擦拭一边走到卧室窗边,能听见小点声的雨打窗台的声音。
原来又开始下雨了。
将窗户打开,细雨飘进房间里,真真切切的,一丝丝冰凉露.骨的冷意。
站了一会,突然门被咚咚敲响了。
她从未在这么晚听见过敲门声,并且声音很是急促,她心底浮现出一种荒诞的想法。
该不会……
飞奔过去看手机:
果然,十多个未接来电。
手机静音,她愣是没注意。
门一直咚咚在敲。
手机屏幕里,他电话又打来了。
时鹿接通,她强迫自己冷静,但是声音却做不到冷静,颤巍巍地喂了一声。
“我说,你怎么的,不看手机啊?”那边口气听上去有些喘,不像是普通招呼。
时鹿一阵心虚:“我,我刚才在写作业。”
“奥,这么的,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我在你家门口呢。”
“……”时鹿抱着手机哑口无言。
她只觉得男人疯狂。
“我说,我在你家门口呢。”林择深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