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因兰一动不动,眉眼间几分意兴阑珊,“可是前些日子扭伤了脚,还疼呢。”
“小妖精。”元昭低笑,二话不说弯腰就将徐因兰打横抱起,使的劲儿又凶又猛,惊地徐因兰手里的团扇都掉了,轻轻“哎呀”了一声。
元昭笑着睇她,勾在她腿弯里的手使坏地往臀上狠狠一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君:哦,小妖精~
第46章
风吹过, 枝头枫叶轻轻地颤动, 几分娇弱不自胜。
元昭抱着徐因兰就走了,就如三年前在茶楼那般,还是那样狂妄嚣张行事间旁若无人,丝毫不将周围的人放在眼里。
“听说彰勇郡王府里的正妃已经卧病在床一年多了, 早就都不能理事了,而那个小世子上个月则突然被郡王送去了外面学艺, 老王妃知道了不肯,却没能拦住。郡王府中原本姬妾如云, 自她得宠后只有出去的, 再无新人入府,也无子嗣诞生。”
季沅缓缓坐回石桌边, 唇角很浅地勾了一下:“专房独宠, 不过如此。”
“我一直以为, 因兰姐姐这样的傲骨是不屑做妾的。”
季柔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团扇,那白色绢面上金色的丝线绣着三片枫叶。
犹记得当年徐因兰来昌安侯府指点她们姐妹琴技之时正逢季达情窦初开, 日日想着法儿凑到近前来套近乎, 曾当面扬言要娶她。只可惜季达的亲事早两个月前就定下了, 那时季达着了迷,便闹着要解除婚约, 姜氏因着也有几分中意徐因兰有意没拦着,季申也依了儿子的心意,只差徐因兰点头季家就去退婚,可徐因兰拒绝了。
不夺人姻缘, 也不做人妾室。
只是这样的徐因兰转头却跟了元昭做妾。
“世事无常,人心也是最难猜测的。”季沅转眼望向季柔,道:“你可知我当年听到了什么传闻?”
“什么?”
“就是这儿。”季沅的眸光从身边的枫树上缓缓而过,“坊间都传当年晋王与彰勇郡王陪老王妃来天恩寺上香还愿,她就是在这片枫林里面用一曲琵琶引得郡王将她带回了府中,可我听到的传闻是当年看上她的其实是晋王,可碍与老王妃也寺中只好将她先交与郡王带走,结果——”
季沅的唇角轻挑,“结果三天后晋王朝郡王要人的时候,郡王送给了晋王十个色艺双绝的美人儿,却没有她。”
“都以为是徐家因她蓄意勾引嫌恶她做了这伤风败俗的丑事而主动和她断绝关系,可只有很少人知道,其实是她自己和徐家断的关系,就在她被郡王带走那一日徐家还想过上门要人,可是她拒绝了。甘心要往晋王府里做妾,倒是不想最后留在了彰勇郡王府。”
“你说——”季沅的唇角几分很浅的嘲弄,“这是不是也算是天意弄人?”
“或许……”季柔抚着手中的团扇,“是有什么苦衷?”
跟了元昭的徐因兰与以前完全判若两人。
季沅默了一下,掩去了眸底那层淡淡的失落,然后哂然一笑,“就算是吧。”
季沅站起身:“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用午膳吧,这寺里的斋菜我也好久没吃了。”
季柔让季沅挽住了手臂,唇角动了一下,也不再去想徐因兰的事,顺手将手中的团扇交给跟着的秋娥,“走吧。”
……
季柔和季沅并未在天恩寺待到很晚,毕竟季沅虽然人出来了,可心中还牵挂着海府中的家事,用过了午膳小憩一会儿便下山回城了。
没了人陪着,季柔一个人也不好满大街地闲逛,便回了靖平侯府。
正值午后最闲暇的时光,侯府里的绿树成荫郁郁葱葱,抬起眼来看满目新翠让人心旷神怡,特别是那高高的观景台掩映在葱茏树冠里,叫人看着便有些向往登上去。
“你去过那上面没有?”季柔问秋娥。
“没有。”秋娥摇头,“奴婢除了咱们那院子,哪里还去过旁的地方。”
不仅是季柔,他们这些从昌安侯府里来的下人也是受靖平侯府里人的排挤的,刚来的那日就受了大管家的教训,哪个不是提着小心做事,谁敢多在这府中闲逛一步呢?
“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季柔抬头看着那观景楼里,“反正现在……好像也没有人。”
“姑娘想去,那便去看看吧。”
“走。”
观景楼的入口在花园子里,说是观景楼,就是座搭得很高的台子,就像那瞭望台,只是建在后院里是以有精致了几分,雕梁画栋,长长的阶梯隐蔽在假山花草间。
季柔不熟悉路,从前后绕到后头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功夫,穿过那小小的石径出来,便听有孩童的嬉笑声,看过去,正是那日接风宴上跑进来寻平氏的孩子,二房的二公子,正和他的乳母门在那楼梯口边儿逗乐,才学会走不久的小孩儿颤颤巍巍摇摇晃晃,追着拿着拨浪鼓的乳母打圈圈。
“好可爱的孩子。”
那日季柔不曾细看,好像才过了不久这孩子又变样了,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小脸儿黑溜溜的眼睛,倒是不辜负了他爹娘的好相貌。
季柔不由上前,笑问,“哥儿叫什么名儿?”
“二少夫人。”
两个乳母看到是季柔,站直了身子行了个礼,小娃儿扑上去抓住了一个乳母的腿,却发现她手里的拨浪鼓不摇了,又听到季柔的声音,转过头疑惑地看季柔。
“我想起来了,”季柔蹲下身,“哥儿是不是叫赟儿?今年是不是两岁了?”
赟儿好奇地看着季柔,大大的眼睛里似懂非懂,然后出声,长长的“呃”了一声,应完还觉得挺有趣儿,咧开嘴就兀自开心地笑了。
季柔见状,更是怜爱,伸出手就想摸摸赟儿哥儿的胖脸蛋子。
“住手!”
一声厉喝凌空响起,朱氏拎着裙摆快走两步从观景楼的楼梯上匆匆下来,走上前一把将赟哥儿抱进手里交给身后跟着的婆子,同季柔怒声道:“你干什么呢!”
季柔的唇边的笑意湮灭无踪,站起身来行礼,“见过二伯母。”
“你想干什么?”朱氏没好气地问。
“我不过是见赟哥儿长得可爱,是以……”季柔想着之前赵谨克教自己的话,努力装得平静想着应对,可朱氏却不容她说完一句,便转头呵斥一旁站着的两个乳母。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让你们看一个孩子都看不好,赟哥儿是什么闲人都能接近的吗?万一有些人包藏祸心想要害哥儿怎么办,你们想过后果没有!”
指桑骂槐,季柔深吸一口气,想着当年赵谨克教自己的,要装好一个恶人,就一步不能让人欺负,能反驳的每一句都要反驳回去。
“我不过是看着哥儿可爱是以想亲近罢了,二伯母不必这般担忧。”
“可爱,”朱氏冷笑,“我家哥儿自然是生得招人喜欢的,可就怕有些人啊心怀不轨,咱们赵家已经有一个陷进去了,可不能再有第二个也着了道了,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什么妖术。”
季柔挺直了脊背一步不敢露怯,硬生生与朱氏顶着道:“二伯母的话我可不敢当。二伯母何必成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我倒是从不曾想起做什么,二伯母倒是替我想得周全。”
“怎么能不周全,”朱氏的手一摊,是摆开了架势,“咱们赵家最有出息的子孙都丢了魂儿了,自己的祖宗都不想要了,我可不得周全着点儿。”
“瞧二伯母的话,果然夫君那日说得一点不错,二伯母便是靠着一根舌头搅弄风云的,我等遇见了二伯母,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儿了。”
论口舌,季柔是半分占不到便宜的,只两三句,结果也不过是自己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还是得借着赵谨克那日的话来反击,然后照着赵谨克教的,不理会,转身就走。
可朱氏却绝不会这样便轻易放过要落荒而逃的季柔。道:
“赟儿可是咱们赵家的苗子,有些人跟着出去三年肚子里都没一点动静,真不知道是不是那块地不行?却还偏偏要霸占着咱们赵家唯一的那点嫡出的血脉,也不好好想想让别人家的香火怎么办?真是仇家过来的人就是狠呐。”
一箭穿心,无非如此。
那么一句话,丝毫不差地踩在了心底里不可触碰的地方,季柔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忍住想要滚上来的泪意,快步抬步离去。
午后的风吹来带着几分暖意,阳光淡淡洒下,镀得窗棂上摆着的小白花儿通透。
进了屋子,季柔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手里的帕子还是攥地死紧,秋娥蹲在季柔的身边劝道:“姑娘别和她一般见识,反正她是什么样的人咱们早就清楚了,可别如了她的意,千万别将她当一回事。”
“我当然不能如她的意。”季柔死死咬住唇,很用力才让自己梗在心中的泪潮又退了下去,松开攥着的帕子,道:“我饿了,你去小厨房煮一碗莲子羹来好不好?”
秋娥抬头望着季柔,看着自家姑娘强作淡然的模样,眸底划过担忧,又狠狠压下。
“好。”秋娥站起身,“奴婢这就去。”
季柔抿着唇笑了一下,秋娥便转身出去了,屋子里静静的,风从外头吹进来拂地窗台上的小花轻颤。
季柔低下头来看自己手中捏皱了的帕子,两颗泪珠就跟着撒落,晶莹剔透,就像落下的珍珠,碎了。
季柔深吸了一口气,捂住嘴,咽下的喉咙里的呜咽。
不要哭。
季柔提醒自己,可泪水就是忍也忍不住,季柔使劲忍了忍,趴在桌上将头埋进了手臂里,只有肩旁在微微颤动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琦琦酱”的长评,时隔几年终于又收到读者的长评,心情超级鸡冻~
季沅对徐因兰的心情,大概就是学生时代的女神姐姐转头给人做了小三……心情就是很复杂……
第47章
赵谨克回来地不早, 临傍晚的时候赶了一封去青州的文书, 回到府里时月已上中天。
季柔早已经用过饭洗漱好了,赵谨克却没有,小厨房热着饭食给他拿上来,季柔陪着赵谨克用了, 然后……等着他去洗漱。
已经是近夏的时节,赵谨克素来爱干净, 出了汗便要沐浴,到了这时节已是连日晚上都叫人备了沐浴的热水, 用完饭就去了。
屋中一点烛火如豆, 丫鬟铺好了床便退出去了,只余下桌上还留着一盏昏黄光亮, 季柔兀自抱着膝坐在床上等赵谨克回来, 外头的光浸透进纱帐里面, 映得她眸子里的光微微闪烁,如天上星子暗光跳动。
“怎么傻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 赵谨克才缓缓过来, 一身白色绸缎的中衣飘逸, 抬手撩了垂下的鲛绡帐坐上床,刮了下季柔的鼻尖, “这是等我呢?不困吗?”
季柔摇了摇头,赵谨克已是拉开了被子把季柔往里头塞,“晚上凉,你这么待着当心着凉了, 一会儿要是感了风寒,可别怪我又给你开那些苦药。”
“夫君……”季柔轻声唤他,可赵谨克已经将她的被子都掖地严严实实,正自己拉了被子躺下,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应她。
“我今日看见赟儿了。”季柔道,“那孩子长得好可爱。”
“嗯。”赵谨克躺下身,“那孩子的确长得可爱,也聪慧,将来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季柔抿唇笑了声,还想着再说些什么,赵谨克却先伸了手,点了下季柔的额头,“睡吧,你今日往天恩寺去爬了那么高的山,得早些睡,一会儿累着了又得萎靡好几日。”
说着,已是自己先闭上了眼睛。季柔打了长长一串的腹稿霎时便梗在了喉咙里。
夜静静的,季柔怔怔望着帐顶绣的花纹儿发呆,然后伸出手,试着轻轻拉住了赵谨克的被子。
他们的被子是分开的,赵谨克的被子比她的薄,只有天冷的时候赵谨克才会为了给她捂手脚才与她盖一床被子,一等天渐渐热了,赵谨克就会与她将被子分开睡,因为他说,他不耐热,与她盖一样厚的被子晚上会热得睡不着。
季柔无声地拽紧了他的锦被,默了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钻了过去。
“嗯?”赵谨克瞬间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钻过来的季柔眼中几分疑惑,“怎么了?”
“嗯……”季柔低着眼,心中的羞赧沸腾着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夫君……”季柔抬起眼来望着赵谨克,几分小心翼翼,“我们也生个宝宝好不好?”
我们也生个宝宝好不好。
寥寥几个字,却叫赵谨克刹那失了心神,那一瞬身魂一震,平日里那些机巧玲珑的心思和谋算统统空白,赵谨克看着季柔,喉咙里都是干涩的,不知如何开口。
早该圆房的。
刚成亲的时候他是真觉得季柔尚小,一个几十岁的灵魂看着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如何下得去手?况且那时季柔身子也孱弱,一旦怀了身孕也没有好处。是以那时就想等等,等离开的京城好好调养将补个一年,待他彻底从朝廷脱身开带着季柔往一处安居之所再行周公之礼绵延后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冲动之下截杀孟子方招来了祸事,也挣脱不得世事轮转的轨迹。
自他决定再回京搏一把,自他知晓孟子方也回来了以后,他便不能再拥有季柔了。
前世种种不再是他能一个人埋在心底的秘密,有孟子方在季柔迟早会知道。
而他决定回京,赵季两家的世仇便避无可避,迟早他和季柔都是要面对的。
孟子方说的谬论邪说一箩筐,可有一句却是对的,季柔会嫁给他是圣旨所逼,并非她自愿而来。
不管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季柔会死心塌地跟在她身边,无非是因为王氏的叮嘱,倘若她有朝一日知道了前世的所有会怎么选?还会不会选他?
他可以选择卑鄙地在那三年里和季柔生出一个孩子加重自己的筹码,可届时也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若季柔的心不在他身上了,他筹谋这些手段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