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天——2月28
时间:2020-06-27 09:24:04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胡小陌停在那两个已死的少年少女身边。死去的人脑后还有一截藤蔓在,但这里离溪畔太远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已经超过了藤蔓的长度,那两根藤蔓是生生被扯断的,一截还长在他们脑后,和他们仿若一体,另一截大概已经缩回去了,一路的血迹延生到了树下去。
  血一开始大概还不停地从这两人脑后藤蔓断裂处涌出来。但现在,已经浸入了泥土。无数绒藤涌去,覆盖在被血迹上,似乎尽力地在吸取,不肯浪费半点。
  胡小陌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村民们。
  他们对眼前发生的事,视如不见,是真心地对胡小陌和阿铮的行为感到不解。自己身后拖着的藤蔓也不知道,只问“大夜里的就要回去?”七嘴八舌“这么黑,怎么看路呢?”
  阿夏也在其中。他站在他的兄弟们一起,他身上的藤蔓很细,没有其它龄人粗,但与他的兄弟们的藤蔓结在同一颗大藤上,从这种道理上讲,他们还真是兄弟。
  不远处的,大概是他家的亲戚女人,与他们同在一根大藤,只是分岔分得比较远,大概是上一辈那边的,那女人怀里抱着孩子脑后幼小的藤蔓很脆弱,与阿夏一般细小,是从他母亲那根分出的枝桠。
  胡小陌有些明白,大概阿夏和胡小陌、阿铮一样,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他长出藤蔓来,与树融为一体,就慢慢忘记了,有了新的记忆。
  阿铮骂了一声“这短阳寿的狗东西!”抽出匕首就要向那颗树去。胡小陌一把拉住她。如果树死,村民们恐怕也不能活。
  阿铮不悦,翻白眼:“你干什么?活着做人肥料,很好吗?和被人养着杀来吃的猪猡有什么差别?”
  胡小陌从来没有这样严厉“这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我的事。”
  阿铮停下动作,咪咪眼睛,正要骂她。胡小陌却不理会她,大步向那些村民走过去。
  走到很近处,她停下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村长犹犹豫豫地走到她面前。她低声说着什么,老村长表情先是茫然,后来是不可置信。但是她没有管更多,默不做声把自己的匕首交给了村长。转身便向阿铮来“我们走。”
  之后扯着不服气的阿铮,迎着那些漫天飞舞的绒藤向密林中走去,顺着标记一路回到门边,一步也没有停。她们被绒藤网过一次,这些飞扬的绒藤并不在她们身上停歇。到也还顺利。
  不过绒藤比树本身活动的距离要远处多,还蛮让人吃惊的。大概她们进这个门时便中招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没有了绒藤,那些所谓的鸟虫鸣叫的声音也消失了。这里根本没有活的动物,想必一早就被那棵树化为已用了。
  阿铮安份了一会儿,快到门边便已经忍到了极限,不满地挣扎起来“松开,你给我松开。你这坨狗屎。你松不松?”
  胡小陌抓不住她,竟然一下就被她挣脱了。怕她还要跑去杀树,厉声道:“你没有资格替别人做决定是生还是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自己会做决定的。”
  阿铮理也没理她,转身却不是回村子去。到门边开始砍树。不一会儿还真削了平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笨拙地刻上“此处有幻藤,不可久留。”
  刻完扭头对着胡小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胡小陌摸摸鼻尖。揉揉脸。“算我小看你了。”
  阿铮不忿:“谁在乎你怎么看似的。”
  胡小陌也觉得自己刚才抓着人声嘶力竭,有点那个啥。默默回到门边,一把推开了门。准备想想办法。她回来的时候看过,林子太密了,不知道里面还会有什么奇怪又凶险的东西,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从林子走。还是想从门走。
  而她身后阿铮气却还不平,跟在后面嘴里没完:“拉什么拉!你拉谁呢?啄小鸡回窝的老母鸡才是你这副样子。哈,真是笑死了。不知道之前谁在蹲在那里,扬着鸡窝巨头要哭要哭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什么,哎呀全是我的错。现在可把你能的。全…………”说到这里,才发现胡小陌的表情不同。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天的异景一样,呆呆站在门口。
  “一惊一乍”阿铮不悦,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这里与之前看到的景象没有两样,仍然是一条下山的路。
  可马上,她就发现了同。远处应该是有个盆地的,之前她开门看到过,可现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怪的城镇。那个城镇,太怪异了,与她看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
  而与此同时,正站在巨坑前的管涌沉默了。
  他是今天早上才下的飞机。临时更改了目地的,是因为在飞机上看到了一则新闻。说有个地方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个天坑,肉眼看不见底。
  他查了一下地址,发现这个经纬度竟然正在高教授的记录中。立刻就和武关长转机飞了过来。
  武关长站在他旁边抹了一把汗。这一路过来把他给累的。看看那坑,吓得一个哆嗦,感觉自己要被那个黑色的洞吸进去似的。连忙站远一点。
  陪同他们来的,还有本地一个民警。挺年轻,是小刘的同学,知道管涌要过来,小刘帮忙联系的。用他的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去哪办事都得有个本地人才方便。这民敬叫郑罢。
  他这一路过来也够呛“这个镇也不算很偏,相邻的镇隔着这跟本不远,要是真的地陷,不可能邻镇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这事奇了。一个镇,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搞得附近到处都是流言,说什么这变成镇了,运气不好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镇子又回来了。”十分不以为然。
  管涌问:“之前没什么异样?”
  郑罢看了看一边站着武关长,不说话。
  管涌说:“没事。”然后补了一句:“你说什么我都信。讲句实话,我们就是为这种事来的。多神奇都不见怪。”
  郑罢一听,便有些放心的样子,但还是很犹豫。试探着说:“您是小刘的领导。管这种……事?上头批的吗?”
  武关长插嘴:“哎哎哎,说有用的啊。扯这 些干什么。这不是你该问的话。”嘴上扯大旗:“我老实跟你讲,你有什么说什么,少来虚的,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对你自己可不好。”好像随便就能让他丢工作似的。
  管涌会意,皱眉沉声,拦道:“这是我属下的一个同学。”
  武关长哼哼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管涌对郑罢说:“行了。把你知道的事讲出来就行了。事情真的还是假的,都跟你没关系,你只是如实转述。”
  郑罢被这一吓一收这才放开来“其实前一段时间就一直挺怪。三天前,我在值班,有人打电话进来报警。”
  三天前半夜里,市里接了个报警电话。是这个镇上打过去的。
  “其实内容到没什么,说是有人发烟花。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天空都照亮了。一闪一闪的。这边山区,是不让放烟花的,最近天干气燥,容易出事。当时同事立刻就跟这边联系,想叫镇上值班民警看看什么情况。但打电话没打通,没有人接,坐机,没人接也有可能,也许是有什么事,不在值班室,要么就是脱岗了。第二天打电话过去,那边值班民警却说他一直守在值班室,并没有听到电话响。一边说打了,一边说没有。但是毕竟电话打过去是有记录的,不过是件小事也就过去了。涉事的民警被领导批评了几句。”
  武关长问:“这件事怎么了?”听上去没什么呀。就一个民警上班时间没在岗嘛。再说,天空都能跟着闪,那得多大的阵仗,怎么会没声音呢?
  郑罢摇头“这民警是我亲戚,我认识的。他这个人怎么说,特别负责,负责到轴的地步。他说他在岗,他绝对就是在岗。不可能说假话。为了这件事,他差点负气不干了。在那兢兢业业地干活,好事没他的份,脏水往他身上泼。他受不得这种冤枉,非要找领导说道理。”
  武关长表情这才有些玩味起来,对管涌说“这也奇了。要是什么大事,死都不认也有可能。可这种小事,也就是批评了几句,也没把他怎么样,要真是不在岗,肯定就认了呀。不至于闹成这样。”
  管涌也是这么想。
  会不会确实人在岗,对方也确实打电话。电话就在他旁边,可也确实没响过。
  但是为什么呢?
  这和三天后整个镇子消失,会有什么关系?
  一行人回到城区,请郑罢吃了顿饭,才分道扬镳。武关长看着郑罢的背影,问管涌:“这算什么事儿?这和实验有关系吗?”
  管涌摇头:“不知道。”
  武关长压力很大,有些急了:“那东西真没这么大的威力。就是一个抓鬼的东西对吧。怎么能叫一个地方消失呢?再说,就算是要消失,当时我们做实验的时候就该消失了。不会到前几天才突然这样。对吧?”
  管涌也觉得是这样,但这次他却不再自信,只是摇头“不知道。”掏出记事本,把这个经纬从高教授记录的复印件上划了一个圈。收起来便走。
  武关长连忙 跟上:“我们这去哪儿?”
  “下一个点。”
  两个人买的机票是夜里的。几个小时,管涌一直坐在那里发呆,武关长也拿不准对方在思考事情,还是地放空。他自己到是坐山不安,这件事他越想越不是那么简单。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要不,算了吧?
  不要去追究,就当自己没做过,不知道。
  武关长默默点了根烟,还没抽上,旁边坐位带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就开始对他翻白眼,小声嘀咕“怎么好在这里抽烟的。”他只好又灭了。
  正当他挣扎的时候,管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管涌动作之快,简直要产生残影,但看清楚号码是郑罢之后,明显略有些失望,不知道在等谁和他联系。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脸色就变了。转身叫了武关长就走。
  武关长不知道是什么事,跟在后面跑,心里惶惶的。
  出去叫了车,一路又向镇子的方向去。
  武关长问:“怎么了?您给个话,别吊着我呀。”额头上直流汗。
  管涌脸色非常难看:“郑罢说,镇子又回来了。”那边信号不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遍,对方确实无误说镇子回来了。
  听得出来,他非常慌张。
  管涌挂电话前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但现在回味起来,有点后悔。莫明感觉到危险,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叫他先离开那里才对。
  车上试着给郑罢打了好几次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司机知道他们要去那里,还纳闷“之前好多人去看啊,说出了个天坑。”
  武关长问:“外地人去的特别多吧?”
  司机好笑:“多什么呀。大都是本地的。外地人在网上就能看新鲜,谁耐烦跑那么远。现在人啊,网上闹得凶,真来的可没几个。谁愿意费那个时候呀。要真出去玩,也去好玩的地方,什么三亚啊云南啊西藏啊。这里嘛,看个图片就过云了。”还以为他们是从外地坐飞机来看这个新鲜“你们可真舍得呀。就一个洞,有什么可看的。”他也去看过了。
  之后又开始感叹那镇子的人惨。又说“这种塌陷,肯定是挖矿挖得。人啊,太贪婪了,不保护环境。一下死了这么多人。”
  武关长就奇怪了:“你们这儿,不出矿吧。”
  那司机说:“就是地球对面,我们脚底下的人挖的嘛。不然能平白就这样了?”
  武关长觉得他这个人辣眼睛。干脆打开窗户抽烟。
  车子开上盘山路的时候,有一段路已经能看到镇子那个方向。武关长看着重新出现的镇子,整个人都傻了。妈的,怎么个情况?鬼迷眼了?叫了一声“管队长!”竟然有些发抖。
  管涌死死盯着那一片。
  不久前他才来过,那里是个洞。但现在,镇子原封不动地就在那里。可以看得见镇上的街道上,还有人在奔跑。
  武关长看着肝直颤“那三个人中,怕不是两个乌龟精?”面目看不清,但从山路向下腐蚀,龟身,人头。直着走。他绝不能看走眼。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
  其中一个抬头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管涌突然起身,向车窗贴过去,似乎想把人看清楚一点。
  可车子刷地一下,开进了隧道。眼前的一切都被水泥墙壁取代。
  可能只是看错了。毕竟那么远。不可能认出一个人。
  但他就是觉得,刚才那个不知道是王八还是人的东西,走路的样子特别像胡小陌。
  胡小陌走路特别像企鹅,跑起来更像,她自己不觉得罢了。以前陪她看电视剧,就觉得那种蒙个面就不会被认出来的情节太匪夷所思。胡小陌别说蒙个脸,就是把她包成木乃伊都没用,只要她走两步,人群中他一眼就能找到这只企鹅来。
  “开快点。”管涌缓缓坐回去,脸上没有太多情绪波动。
  武关长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看到那个小警察了?”他好像和乌龟精在一起。
  管涌点点头,没有说更多,只催促:“师父快点。”
  司机打趣:“我只差没飞了。您急,我比您还急,我还赶着回去呢。”
  路进镇之前,要上一个坡。车子向上爬时,武关长心都提起来,镇子里有个白水塔,特别高,车子不用翻过坡,只要上爬一小段,车里的人就能看得见。
  当看到那个搭尖的时候,他差点跳起来。“见鬼了!”
  可就当他转头看向管涌,正要说话,却看到管涌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回过头,车子已经开上了坡,可眼前什么也没有。
  没有水塔,没有城镇。只有那个黑乎乎的深坑。
  管涌从车上下来,大步向边洞跑过去。武月长下了车正要跑,就被司机揪住“没给钱啊。”
  等他给完钱跑过去,管涌手里拿着半个手机,和一片衣角。已经转身在路边的大石头坐下。
  武关长走过去问:“什么情况?我真的看到水搭来着,一转眼就没了。那么大的镇子,说没就没了?”伸头看着管涌手里那半个手机,吓了一跳。
  手机像是放在地上,被人一刀斜着斩断的,露出整齐的切口,连手机的屏幕都没有碎裂,只是像一块豆腐一样,被清清爽爽地切断了。看上面的贴纸,应该是郑罢的。但那片衣角,看上去并不是男人衣服。
  “郑罢不是掉下去了吧?”武关长愕然。他脑子里很乱,虽然明知道不是掉下去,却还是自欺欺人地用了这个形容词。好像只要不说破,自己平淡的生活就还能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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