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Doings
时间:2020-06-30 09: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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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秋宴睡意朦胧中感觉怀里一暖,有颗毛茸茸的脑袋钻了进来,他眼睛不睁,眉角却弯了,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嗡哝问她:“去哪了?”
  她没吱声,他的手试探过来,摸她的脸,“是不是偷吃去了?让我看看嘴角的油有没有抹干净。”
  舒意噗嗤一笑:“你当我是耗子呀?”
  “嗯。”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偷心的耗子。”
  “你才是耗子,偷了一个人的心还不够,还偷其他人的。”
  “嗯?”他迷迷糊糊,“我还偷谁的了?”
  舒意怕他想到什么,忙打断他:“你还记得上辈子我家元和铺的掌柜金一曲吗?我死了之后,我家的那些生意怎么样了?”
  祝秋宴还将睡未醒,反射弧长得想了足有半分钟,才回道:“我以为你跳到火海之前都安排好了呢。”
  这话说的,让人好生气恼!如果她能记起来那时的安排,还问他干嘛?反倒被嘲笑。她气呼呼地拱了他几下,祝秋宴被拱醒了,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说痒,小声小气地讨饶。
  舒意轻哼一声,他才说道:“你死了之后,金一曲消失无踪,连带着你谢家万贯家财下落不明,又时逢两年内战,几乎国破家亡,原来在京都的商铺掌柜全都走散了,铺子也换了人打理,李重夔登基后还追踪过谢家财库的下落,不过始终没有下文,料想应该是被你手下那个精明的金一曲给独吞了。”
  “瞎说,金一曲对谢意那是一万个忠心。”
  祝秋宴不高兴了,哼哼唧唧:“那么多钱呢,你以为个个都像我似的,只图人不图钱啊?”
  “你还好意思说?当时让我跟徐穹打对台,不就是想借我的手去挫徐穹的锐气,借徐穹的手挖我家的宝库吗?你坐山观虎斗,倒是一点也不吃亏!”
  祝秋宴心虚,扁扁嘴没说话:“我攒了的。”
  “什么?”
  “聘礼。”他揉揉眼睛,这会儿彻底清醒了,看着她说,“那时清贫,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没底气,不过这些年我倒是攒了不少家底,挺丰厚的,虽然比起你谢家的宝库可能还差了那么一点,但也不少了,我带你去看。”
  他说着直接跳了起来,胡乱塞了衣服套她身上,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朝外奔去。
  也没有走得太远,就在隔壁书房,推开门进去,找到书架间的暗格打开,往下是一条通道,祝秋宴的家底都藏在里面。
  舒意诧异地看着面前挑高设计的环形宝库,就跟小型藏宝阁差不多,整个一圈走下来大概是小半个操场的大小,每面橱柜都有十米高,每个格子里都放着奇珍异宝。
  唐三彩,清明上河图,紫玉山雕,成化斗彩婴,乾隆年间大葫芦瓶,四大窑成套瓷器……多的是帝王御用,名家孤品。
  她有点词穷:“这些……都是给我的聘礼?”
  祝秋宴点点头,还怕她不信,拉着她上前把宝器捧到面前来:“你看看,都是真的,底下还有印记,声音也很脆,清泠泠的。”
  他说着就要把一尊八仙瓶倒过来,舒意忙阻止他。
  “行行行,我知道是真的,你小心一点,别摔坏了。”舒意又看一眼,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不免咋舌,“周叔走了,你就给他装那个虎口盂里面?”
  祝秋宴有点嫌弃:“作为一颗种子,他拥有的已经是最高礼遇了。”
  “……”行吧,她替周奕谢谢他。
  想想当初他贿赂殷照年的手笔,连自诩火眼金睛的殷照年都收买了,这些私藏应该都是真材实料。再一想连用来装青稞酒的瓷瓶都价值不菲,再看一眼满柜子的古玩珍品,舒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祝秋宴见状,又有点生气。
  “我带你来看这些,是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吗?”
  “不然呢?你还希望我冰清玉洁,可以不为名利所惑,只为你一个人着迷,是不是?”舒意笑着戳他紧绷的嘴角,“祝秋宴,你确实琼瑶剧看得挺多的。”
  “哼。”祝秋宴在心里给她贴了个肤浅的标签,又觉得她这样才可爱,才生动,可不免有种被比下去的失落感,颇有点恼羞成怒地放下八仙瓶,走到一面橱柜前,抽出一只锦盒。
  “过来看看。”他闷声道,
  “是什么?”
  他卖了个关子,没有说话,让她自己打开。
  “小气鬼。”她斜他一眼,拨开锁扣,往上掀开盖子,忽然视线一定,喜上眉梢,“是我送你的口琴?修好了?”
  “嗯。”
  祖母绿的口琴,为了保护最外层的绿漆,特地找老师傅调色炼制,修旧如旧,看着就跟原来没有差别。祝秋宴放在嘴边试了试音,对上她感动的眼神,缓缓笑了。
  “为我着迷吗?”他拨开她耳边的碎发。
  舒意抿着嘴角,蚊蝇般应了声。
  “只为我着迷吗?”他不依不饶。
  她被闹得烦了,只好承认:“着迷,只为你一个人着迷,行了吧?小气鬼!还跟这些老古董争风吃醋。他们都是死物,你是活的,他们怎么比得上你?在我心里你最珍贵。”
  听着她的彩虹屁他不免又有点害羞,强行绕过话题:“要不要我吹一首曲子给你听?”
  “嗯嗯好呀。”舒意看着他直发笑。
  “你想听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说:“《月亮河》吧。以前爸爸走货的时候经常吹这首曲子,那时我看着延绵不绝的商队,哪怕是在漆黑的夜,也觉得很幸福。”
  祝秋宴摸了摸她的脸颊:“好。”
  这一夜的后来,《月亮河》低缓柔和的曲调顺着大河一路延绵,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舒意再回首看向这条通道时,忽然明白了什么。谢家的财库,秘密名单背后赏金猎人的使命,金家人的传承,正义,乃至于轮回。
  在一个刹那间,纷至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倒计时了!!
 
 
第80章 
  第二天韩良走了, 梵音物语和千秋园之间的恩怨总要作个了断,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再留在千秋园,至于梵音物语, 恐怕也干不下去了。
  “我为嘎色服务了三十二年, 也是时候离开了。”祝秋宴送他到码头, 韩良挡住他的去路, 接过自己的行李,“七禅,我还是那句话,及时收手, 或有转机。”
  “我明白。”祝秋宴语调微沉, 说不上有几分无奈, 但依韩良看,他一会不后悔。
  “山水有相逢, 只要千秋园不倒,总有一天还会相见。七禅, 好好活下去。”韩良目光悲悯, 拍拍他的肩膀, 转身离去。
  汽笛声伴随着浪涛远去, 转眼之间天地间只剩下一道孤影。
  祝秋宴恋恋不舍地回头, 见舒意正在身后,嘴角抿了抿,迎上前去:“醒这么早啊?”
  “再晚两分钟就看不到你黯然神伤的样子了。韩良离开,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祝秋宴摇摇头, 不是难过,是一种得而复失的怅惘。活着的人好像注定了会一个个离他而去,哪怕已见惯生死,仍不免唏嘘。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了,至少可以不必再经历一次千秋园的梦魇。
  山河往复来,故人归又去。
  “之前不知道是谁说过的一句话,不能乞求身边的人永远陪着一起走下去,这样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可我好像不太有这份智慧,越是看得清楚明白,越是抱有注定会破灭的希望,好像这样活着才有盼头。”
  他牵住她的手,小小的掌心不盈一握,就这么把玩着,翻来覆去也是无限的生趣。
  他话语间满是怀念:“如今三哥走了,刘阳走了,韩良也离开我了,今后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
  舒意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不过是嘴上强撑着罢了,反过来捏他的手:“有些人即便离开了,也永远活在你心里,不是吗?世上有人能够铭记他们这么久,这么久,几百年后还有人提起他们的故事,这该是怎样的幸福呀,想必他们心中都会因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感到慰藉。对你而言,他们曾经带给你的温暖都留了下来,这就已经够了,对不对?”
  “好比你吗?”祝秋宴舌尖苦涩,“好比我?”
  他们之中,总有一个人会先离去。舒意见状,也有点沮丧,拍拍他的手,卖力安慰还不能宽解他,让她好失落!
  千秋园的异火越来越狂炙,纵然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回避,心里却都清楚,那个异象正带来一个等了太久的结局。
  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源于千秋园。
  文康十四年,谢意投火自焚,百年花园——千秋园毁于一旦。
  数百年后,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千树园昨日重现,带来了箴言般的宿命——除非春色满园,花红百日,山河往复,故人依旧,否则我生生世世不再见你。
  谢意重生了,故人一一归来,历史打开冗长如同珍品复刻的卷轴,一个个可能重蹈覆辙的选择在眼前再次展开。
  一年之后的秋日,在那漫长的冬季来临之前,千秋园火舌缭绕,将再度毁于一旦。
  那些物是人非的过去与现在,将面临怎样的结束?
  她告诉祝秋宴,秘密名单上那些继承人应该都是当年襄助过谢意的人,凛冬,阿丽莎,梁嘉善,姜利等等……因为战乱,临危受命的金一曲不得不先将谢家的巨富转移,经历漫长等待,千金散尽,只为完成他的使命。
  金一曲的使命,金家数代赏金猎人的使命,她的使命。
  不再是散金那些简单。
  更像是为了一场宿命般的重逢。
  结束与开始。
  是一个闭环。
  千秋园的异火足以表明——一切该结束了。
  但同时,这也可能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走到这一步都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让我们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珍惜身边的人,好不好?”她牵着他的手,晃了又晃,撒娇的意味很分明。
  祝秋宴用行动证明了该如何珍惜她。
  她伏在床上,白日的光影透过纱帘照射在她如雪脊背上,更衬得那繁复的“秘密花园”妖冶而震撼。他痴迷地描摹她每一寸肌肤,仿佛为这一刻历史的芳华而沉沦。
  不分昼夜,通宵达旦。
  如此混沌过了几日,得到消息噶色已经返回泰国。他居住的别墅附近又添了一轮守卫,保镖24小时不离身,一向最喜欢去皮尔街看表演的几个孩子也都悄悄送出了国外。
  这些举动无疑佐证了他们的猜测,刘阳之死与噶色有关。
  祝秋宴后来上过茶山,在那里发现曾经激烈火拼过的迹象,还有数名不知身份的武装雇佣兵残骸,警方调查后确认是从海外偷.渡进来的一批退役军。泰国方面的痕迹倒是清理地很干净,但还是留下了疑点。
  也许是走的夜路太多,噶色对寺院有种异样的感情,身上常年佩戴佛牌,且非常讲究晨昏定省的一些特殊仪式。
  他的佛牌很特别,祝秋宴曾经见过一次,九头蛇的外形,足金打造,还镶嵌了几颗顶级彩色钻石。
  独一无二。
  却偏偏落在了茶道上。
  如果不是他提前一步赶到,可能就被警察取走了。招晴建议把佛牌交给警方,让他们联系泰国给噶色施压,可这么一来,势必会引起警方对千秋园的关注。
  都知道千秋园和梵音物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噶色有嫌疑的话,他们一定会被要求配合调查。而且茶山本就是噶色名下的产业,他有东西落在那里纯属正常,可万一查到刘阳死了,时机巧合,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另想一条路。
  这么多年和梵音物语合作,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噶色身边有他们的眼线。
  得到最新消息,三天后嘎色将出席一场皇室家族的聚会,聚会地方在大王宫附近,周边有商业中心,人流量大,是他们混入的最佳时机。
  接下来就是布置的细节。
  他们一连多日没有反应,就是在等待这个最佳时机,噶色心里也非常清楚,所以他绝对不会离开人群,独自出现。
  但有个好处是,参加皇室的聚会,会场内有专门的保安系统,他身边的保镖不能近身保护,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机会接近噶色。
  他们做了两个计划同时进行,其一祝秋宴利用关系进入会场,以他的身手,在无人认识的情况下完成近身刺杀的机会很大,且能够全身而退,但为了保证一击即中,其二招晴会在高处狙击,配合他的行动。
  听到招晴会开枪,舒意已经很震惊,看到她从房间里扛出全套的装备后,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过去噶色曾经试探过我们,为了自保,没办法学了泰拳格斗。”她拿出一把消音枪,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玩笑般转向舒意。
  舒意眉头一皱,枪口被祝秋宴挡过去。
  “不要开这种玩笑。”祝秋宴不动声色地把舒意往身后一带,“挑些轻便的装备,不要留下痕迹。”
  招晴扬眉,不置可否地扛起一把□□。
  祝秋宴有些无奈。
  她心情不好,怪他没有照顾好刘阳,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他能理解,碍于多年情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寄希望这次行动顺利。
  只要宰了噶色,千秋园的危机就会迎刃而解,招晴也会咽下这口气。
  他们商量了具体的行动路线,最后发现少了一个接头的人,最好是生人面孔,在会场外也不会被噶色的保镖识破。
  祝秋宴正苦恼人选的时候,周梦安找到他和舒意。
  “我可以吗?”周梦安说,“我有驾照,车技还不错。”
  舒意想起那天落在招晴院子外的画册:“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周梦安对上她的眼神,点点头。不止是他们的计划,还有那天她和招晴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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