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给郑国公府换一家厨子,要手艺好的。”
赵乾几人领命出去,出了都指挥府,心里还在琢磨着大人的安排,一时有些想不懂大人想做什么。
“赵兄,你怎么看这事?”魏寻挠头。
“大人的心思我怎么猜得了?”赵乾咧嘴笑。
张家和阮家能有什么联系?
查张颜的恶习又是为什么?
“我说,大人为啥要给郑国公府换厨子?还要手艺好的?”宋悟插话。
总不可能照顾郑国公府吧。
“大人自有大人的用意,咱们照办就是了。”赵乾听他们说话,笑着挑眉。
郑国公府一家都是胖子,这要是换了手艺好的厨子,不知道得胖成什么样。
“唉,阮家食肆还没开张呢,要说手艺好,那李娘子手艺才是一绝。”宋悟咂咂嘴。
“我说,那阮家小姑娘不是说了,这些日子家里会做多余的吃食,咱们去蹭小食吧?”魏寻起哄。
“别吧人吓着了。”
锦衣卫上门都是抄家,蹭吃的还是第一次。
“嘿,人家不怕咱们——”
“走吧,走吧——”
几人到了阮家门前,外面的大门是关着的,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欢笑声,还有阵阵飘来的,让人分泌唾液的香气。
桐木外贴着窗户和财神图,两边还贴了写得端端正正的对联,红红火火的,朴素却又透露出温馨。
三人犹犹豫豫有些不好意思,门里忽然响起狗吠声,便有软绵绵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过来。
“元宝?”
“怎么啦?有人吗?”
阮呦见元宝在大门前甩着尾巴,便去开门,一打开门就瞧见赵乾几个,身上还穿着官服。
“阮姑娘——新年好——”几人见阮呦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看,都有些不好意思,动作僵硬地作揖。
阮呦抿唇笑,“几位官爷好。”
见着了阮呦,赵乾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忽然一闪而过,他好像明白阮家和张家能有什么关系了。
那见鬼的张家这是想挖大人的墙角?
呸!想得美。
赵乾咬了咬牙后槽,他会好好查一查那个张颜的混小子。
“姑娘家在吃什么?我等路过此地就闻见香味,怎么也走不动了……”宋悟率先开口,他厚着脸皮嬉笑着。
阮呦便懂了他的意思,“我娘买到一副牛骨,用牛骨熬了烫,打算做烫锅来吃。”
“烫锅?”魏寻问。
“几位官爷要是不建议,不妨来尝尝?”阮呦笑着道。
就等得是这句话。
赵乾三人立刻喜笑颜开地拱了拱手,“那就唠叨姑娘了。”
阮家食肆常常会有锦衣卫来光顾,一开始李氏她们还有些怕他们,久了之后倒没觉得有多可怕了,毕竟这些人中大的也就二十来岁,小的也有才十五六岁的。
他们到食肆来不但没有闹事,反而乖乖去排队。
有时能买到,有时买不到,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也不会为难阮家,久而久之,李氏对他们其中几个还有几分面熟,对他们的印象也大大改观。
见有他们来的时候,也会特意给他们留些吃食。
他们也会腼腆地道谢。
阮呦却不知晓,她怕李氏她们害怕,便先去屋子里跟她说了。
阮呦支支吾吾编了个慌,说自己之前在街上被流氓截路,也是锦衣卫出手帮忙的。
虽然那一次,是阿奴哥哥。
不过阿奴哥哥也是锦衣卫。
李氏听了,先是吓了一跳,后才是感激他们。
“日后上街记得戴毡帽,小心些。”李氏后怕地叮嘱。
“嗯,以后都有酒七姐姐在呢。”阮呦拉着她的手摇了摇。
李氏嗔怪地看她一眼,“行了,快去将人请进来吧,正好做得多,锦衣卫也没大家传得那么坏。”
“他们不坏呢。”阮呦小声嘟囔着,步伐轻快的出去。
李氏有些惊讶,盯着她的背影深思。
这丫头除却叶昭几人就不愿意接触外男,对这锦衣卫的态度却是不一般,以前明明是很怕的………莫不是喜欢上锦衣卫了?
阮呦可不知道她娘的脑袋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她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赵乾几个在劈材擦桌子,几人的动作很生疏,不过也没抱怨什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酒七嘴角挂着笑,走过来,“世上就没有吃白食的道理,姑娘别管他们。”
“来者是客——”
这不好吧。
当天下午赵乾三个就见识了什么叫做稀奇古怪的吃食,那牛骨汤熬得发白,缕缕热气带着香扑鼻而来,夹了一筷子酥肉放进汤里裹一下,面粉吸进汤汁,咬一口,肉香味就爆了出来。
蘸的酱又是不同的味,什么酸辣酱,虾味酱和甜辣味,还有红油小辣椒。三人吃得热火朝天,到最后连大铁锅里的牛肉汤喝得一干二净。
临走的时候李氏还特意给三人装了个包袱,都是自己做的点心,又咸肉味的,也有奶甜味。
“呦呦说你们爱吃我做的吃食,正好做得多,这些你们都带回去,给那些官爷们尝尝,要是不够了,只管来我家就是。”李氏见他们能吃,心情大好。
她这人最爱的就是看别人吃饭,呦呦胃口不好,又不喜欢吃肉,以前穷的时候她也是变着法想主意做些吃的哄着她吃下去。
雲儿胃口也不好,俩孩子像个仙人,吃饭是数着米粒吃的,总归是让她焦心。
新来的酒七能吃,她看着就觉得有福气。
赵乾几个还有些窘迫,抱着包袱的手微紧,有些局促地道谢,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出了门,三人捧着还热乎的包袱对视一眼。
“干活了。”赵乾吹了一声口哨,笑出几分痞气。
那姓张的敢抢阮姑娘。
就恁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 锦衣卫小哥哥们折服在李氏的手艺之下!
第56章
等到赵乾几个离开了, 李氏才将阮呦拉进灶房里,她看着阮呦, 小心地打探道, “是哪一个?”
方才有三个锦衣卫在, 她不好过问, 那三人样貌身量都不错。
“啊?”阮呦懵懵地看着李氏,“什么哪一个?”
李氏嗔她一眼,“娘是问你, 方才那三个里面, 你看上的是哪一个?是中间那个小麦色皮肤的那个?”她依稀记得呦呦叫那人赵大哥, 两人的交流要比其它两个多些。
阮呦反应过来,脸倏地一下变红,有些羞恼, “娘,你说什么呀,没有这回事。”
这可不能胡乱揣测呀。
看她反应这般大, 李氏反倒觉得是真的,蛮不赞成地摇头,“那孩子看着是个不错的, 娘也不是对锦衣卫有什么偏见,只是……只是呦呦最好不要找个锦衣卫做夫婿, 他们一天天的做那样危险的事,说句难听的话,那叫朝不保夕, 若是人出了事,你怎么办?”
“锦衣卫不行,太危险了,知道不。”
阮呦咬着唇,有些心虚。
阿奴哥哥还是锦衣卫头子呢。
更危险。
“娘……”阮呦没有法子,只好耍赖逃走,“我和谢姐姐约好了今日去看铺子的事,我就先走了。”
“欸!娘给你说的话都记住了没?”李氏看着阮呦逃走,朝着她喊,又见她走得急,心里止不住担心,“你走慢点别喘着了。”
见阮呦走远了,才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丫头!”
阮呦穿了一身宽大的斗篷,将整个人拢得严严实实的,酒七跟着她一路出去。路上走走停停,两人先找了一座茶楼等谢娉婷来。
这个时候茶楼的人不多,只零零散散有几桌人,不过在靠近楼梯一处的地方倒是挤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阮呦只匆匆看了一眼,并未在意,她坐不了多久,就跟酒七在楼下随便找个座位坐下等谢娉婷来。
不过今日没想到赵乾他们三人那么能吃,以致酒七有些没吃饱,阮呦便又点了香葱小饼和红糖锅盔给酒七。
“这城里的姑娘呐就是长得水灵,那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楼梯处大圆桌子边上一个容长脸的妇女打量着阮呦这方,磕着瓜子儿闲谈。
她从斜后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看见阮呦的轮廓,光洁饱满的额头,几缕碎发,鼻梁小巧挺翘,雪肤墨发,只是一个侧颜就能猜出其定然貌美无双。
另一个身材略臃肿,脸型微圆的四十来岁妇人不以为然,不屑地嗤一声,“要我说,咱们还没见过郡主呢,那可是皇家人,肯定比那姑娘长得还要好看些。”
她说着扬起下巴,厚重的三下巴变成了双下巴,脸上带着莫名的骄傲。
一行人都点点头,脸上暗自露出得意的笑来。
“我就说方南那孩子以后是个命好的吧?以前算命的道士不是说,什么什么天生官名,得贵人提携便能乘风破浪来着。”
“的亏临村那的黑丫头死在路上了,不然这么个咱们村这么个金凤凰娶了那个乡巴佬,那得多亏去。”
“还是郡主好,咱们程家出了大官………方南还是咱们乡人出钱供他念书的,如今出息了也不能忘了咱们,皇家人也不能忘恩负义,到时候那郡主还得给咱们行个晚辈礼,才能做咱们程家的媳妇——”
几个姑婆闲谈起来,嗓门粗大,你一言我一语引得室内其它桌子上的人频频投去目光,几人却更加得意,捂着嘴大笑起来。
正上位的老族长用拐杖敲了下地,那双因年迈耷拉下来眼皮抬起来,瞪了她们一眼,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也不看看这是哪。
在天子脚下也敢这样放肆说话。
这里又不是他们程家村,在程家村能说的话,到这里来了却不行。
几个妇人不敢忤逆他,顺势住了口。
酒九留意到阮呦的身子有些僵硬,轻抿着唇。她轻皱起眉头,半眯着眼睛看向那一处的人。
有七八个人聚在一起,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几个妇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隐约能问到劣质的桂花香,沉闷闷的有些熏人。
行为举止皆是粗鄙的农妇罢了,这样的人为何能影响到姑娘的情绪?
“姑娘?”酒七放轻声音。
阮呦抬起眸,缓和神色,“酒七姐姐,我没事。”她只是没想到在燕京也能碰上凤阳村的人,心底很不舒服罢了。
无论是爷爷还是二叔的死,都和他们有关系,阮家本来该好好的,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在燕京过年的。
酒七快速吃光了桌子上的吃食,“姑娘,我饱了,咱们出去吧。”
她不想看见阮呦不开心。
这样一张脸,就该盈满笑意才是。
阮呦点头,付了银子。
临走的时候,圆桌子那处的人瞧见阮呦正脸,都愣了一瞬。
容长脸的妇人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郡主能有这样好看么………”
身材微胖的女人也愣了半晌,等到两道纤细的倩影离去,才皱起眉头,“方才那个女子,长得像仙女的那个,有些眼熟。”
“好像再哪见过……”
“噗,在哪见过?人家是燕京的人,你这还是沾了方南的光才能到燕京来一回。”有人嗤笑起来。
这倒也是。
胖妇人释然一笑,继续跟着她们唠嗑起来。
—
郑国公府里。
抄花走廊处路过的下人们肃着脸,谨小慎微地屏住呼吸,来来往往过去,国公府的气氛低沉肃穆,同呼啸的北风相映衬着,有些道不尽的凄凉。
被吹得咋咋作响的木窗如同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在下人们的心上。
今日一早国公爷就被宫里的人宣旨诏进宫中,直到天快黑了也没回来。
虽然国公府已经被贬成了伯府,国公爷也已经被贬成了侯爷,但下人们已经习惯自己是国公府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更何况,国公也也不喜欢他们改口称他伯爷。
早上国公爷接圣旨的时候,脸是黢黑的,明眼人都知道,国公府府这是又遭了秧。
程姑爷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郡主气狠了,拿着鞭子就抽伤了身边的侍女,那血痕从脖子出裂到胸口,血染红了青衣,伤痕狰狞。若是力道再大一点,只怕人就没了。
所以眼下大家都不想不识相触了谁的霉头。
好在国公夫人晌午用了饭就带着郡主去了皇宫,太后最疼夫人,应当能救出姑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国公府的下人们按部就班做事,一直到了掌灯,屋子外面才传来动静。
守门的小厮立马将门拉开殷勤地迎上去。
郑秋媛面色不郁,抬腿踹了他一脚,“狗奴才,滚一边去。”
“秋媛!”车厢里传来柔柔的呵斥声,国公夫人撩开车帘,皱着眉头,“给我收敛一些。”
“娘,我要去看方南哥哥,那些人太过分了,方南哥哥什么也没做,他们凭什么抓他!”郡主跺了跺脚,“皇外祖母也是,也不愿意帮咱们,还要推迟我和方南的婚事!皇祖母就是不疼我了。”
“秋媛,你给我安分些!”国公夫人的声音严厉了些,“你要是再如此任性,这桩婚事就取消。”
“娘!”
“滚进府去!”
国公夫人揉了揉额头。母后一大把年纪了还为着她这个女儿焦心,先前洪州的事若不是有母后在皇兄面前求情,只怕伯国公府连个伯位都未必能保住。这回出了事照样是母后去求情,若不是再有几个月就是母后的七十大寿,只怕程方南也会被当场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