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至半空,兰儿她娘是来地里送饭的,只见她背上背着个胖娃娃,手上提着竹篓,竹篓里头装着碗筷,正要弯腰去瓦罐中盛粥水,却被兰儿她爹给拦了下来,拿着从莲花池中折下来的大荷叶给兰儿她娘遮着太阳,又让她坐在小凳上,自个儿亲手盛了粥,先端给了兰儿她娘,又给了几个孩子一人一碗,这才给自己盛了一碗,蹲在那儿有说有笑的喝了起来。
这样一副夏日劳作午间休息的场景,兰儿她家日日都习以为常,偏偏越容从心底里头升起了羡慕之意。
走过了田埂,越容这才放下车窗帘子,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乡间的僻静渐渐远去,马车周围逐渐变得嘈杂,各样的叫卖声在越容耳边响起,她这是入了城了。
马车停下,清欢撩开了车帘,轻声道:“主子,到了。”
越容下了马车,便见自家书铺的招牌,谢芊芊出门迎她,“容姑娘。”
越容看着她,笑道:“从前我觉着咱们这儿就已经算是僻静,打从庄子上来,此处倒显喧闹了。”
不过她只感叹了这一句,便收起了愁思,“进去吧。”
铺子客人比之前少了许多,谢芊芊解释道:“这几日铺子生意差了些,想来天气炎热,大家都不愿出门走动了。”
越容点头,走到二楼,二楼只坐了一位客人,正是江莲。
江莲心思不在面前书上,见着越容上楼来,眼前一亮,“容姑娘,我可总算等着了你。”
越容不解,走过去,“江姑娘是有事寻我?”
江莲带着几分探寻,“容姑娘可是同我堂兄相识?”这话她想问许久了,可是这几日越容都不来书铺,她就一直憋着。
越容心中一惊,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儿,却又换了一句,“你堂兄如何说?”
这还是她同江洵学来的,旁人问话,先问问旁人这话别人如何答,她再如何答。
江莲手撑着下巴看她,“堂兄说,你说认识他便认识,不认识便不认识。”
越容一愣,好你个江洵。
她闷声道来:“那我便不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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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榜单了,所以我有点懈怠QAQ
第38章
江莲歪头看她, 露出一丝窃笑来, “容姑娘说是便是吧。”江洵叮嘱过她, 越容不想透露身份不过是想同旁人相处同平日里无一二不同罢了。
她到了这京城里, 唯二觉着叫她觉着有趣的姑娘家, 竟然是同一个人。她头一回知晓的时候,险些没能睡着觉,
越容终于反应了过来,她这还是着了江洵的道, 她从未提过她知晓江莲是江洵的堂妹这事。
只是江莲已经说起了别的事, 就像方才那番探讨她和江洵是否认识的话不存在一般, 越容乐的如此,也就没有再提。
过了片刻, 楼梯处传来急切地脚步声,众人闻声看去, 来人是余三。余三是江洵跟前人, 寻常不会离了江洵跟前,他额上都是汗珠,见着越容了,他赶紧躬身行了一礼, “奴才见过容姑娘。”
越容心虚的咳嗽了一声。
余三这才看向江莲, “姑娘,靖阳的人到了,如今就在前院候着呢。”
江莲脸上笑意更甚,对着越容道:“容姑娘, 想不想瞧热闹?”
越容心道,这江家人是不是都喜欢让人瞧热闹,江洵是这样,江莲也是这样。
“靖阳来人,有何热闹可瞧的?”越容十分不解,她是知晓一些江家的事,例如当年靖阳王妃孤身一人带着当时年仅七岁的江洵从千里之外的靖阳到京城,一直到她离世,皆是因为同靖阳王关系不好。
靖阳王妃离世的那一年,靖阳王便将侧妃扶正,太后厌烦他,这十年来都不曾让江洵回过靖阳。
对于靖阳王府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越容心中也能猜着两三分,她从前一直觉着宫里和睦,这一二年,她渐渐知事了,后宫远远不是她从小时起想的那般和睦。靖阳王府内宅是如何的,她都能猜测到一二分。
江莲听她问,微微一笑,“容姑娘去瞧了,自然也就知晓了。”
越容看着她,越发觉着这对堂兄妹果真是血脉相承,如出一辙,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余三站在一旁,欲拦下,“这。”
越容倒真想去看看,“左右今日无事,出门逛逛也无妨。”
二人上了马车,前往靖阳王府老宅。
三刻钟后,来到靖阳王府外不远处,江莲招了手,“就在这里停下。”
越容已经听着马车外头传来的吵闹声,她伸手撩了帘子一角,靖阳王府大门前好不热闹,婢女婆子站了一堆,还有许多箱笼摆在地上,而靖阳王府侍卫拦着不让进,有个十分凶神恶煞的婆子正同侍卫争论着,声音之大,把别人的声音都给掩了下去。
那堆丫头婆子至少有二三十名,皆是穿着青色的衣裳,其中却隐着一道浅粉色的身影,丫头婆子将她护着,瞧着身份有些不一般,只是背对着,越容也敲不出来她长什么模样。
“容姑娘,你瞧瞧,是不是热闹的紧。”江莲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来。
越容不解,“她们是何人?怎敢在此造次?”
江莲看着前方的闹剧,“容姑娘应当知晓,靖阳王继妃有一子一女,女儿今年十七岁,同堂兄差不多的年纪。”
江莲顿了顿,讲起了靖阳王府后宅旧事,那位继妃同靖阳王,听闻是亲表兄妹,青梅竹马的长大,感情甚笃,若是靖阳王娶她是在靖阳王妃去世之后倒也无妨。可但这继妃是二嫁,死了夫君之后寡居在靖阳王府,靖阳王妃待她如长姐,敬重对她。靖阳王妃刚怀有身孕没多久,这位继妃竟也有了身孕,靖阳王府之人这才知晓王爷同她私下早就有了首尾。靖阳王妃知晓此事后,险些就落了胎,之后身子骨一直都不好。
靖阳王却不顾旁人阻拦,愣是迎了这位继妃进门,还抬做了侧妃。
越容听着心中堵得慌,当年靖阳王妃身子骨不好,她一直是知晓的,可她并不知道是因何而起,她还能回忆起靖阳王妃是位极其温柔恬静,身上从来都有一股极其好闻的花香,叫人一见便心之向往的美丽女子。
江莲抬眼看向那位浅粉色的身影,“那位便是靖阳王府的长女,江柔。”
那边的争论声越来越大,那同侍卫争论的婆子牙尖嘴利,嗓门儿也大,叉腰指着侍卫怒道:“反了你们不曾,敢将王府郡主拦在门外,叫王爷知晓,揭了你们的皮,砍了你们的脑袋,你们信不信?”
侍卫丝毫不动,连个眼神都不曾给过那婆子。
婆子脸胀的通红,“还不快些滚开!”
余三不知何时进了王府,此刻走到了门口处,“何人在此喧哗?知不知道这是靖阳王府?”
侍卫毕恭毕敬地对他行了一礼,“总管。”
余三应了一声,看向那婆子,婆子眼尖儿知晓这位大约在老宅说的上些话,态度依旧傲慢无礼,“你就是老宅的总管?知不知道这些狗东西竟敢拦着郡主。”
余三抬抬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来,却在众人始料不及的时候,伸手扇了婆子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下手极重,手刚落下,婆子脸上已经红肿一片。
“哪儿来的疯妇,靖阳王府何时有了郡主?”
“趁本总管此刻心情尚好,我家主子又是良善人,此刻赶紧滚。”
婆子捂着脸,惊恐的指着余三,“你,你,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王妃娘娘跟前的,你,你你。”
余三面若寒霜,伸脚踹去,婆子顺着台阶就滚了下去,那位粉衣姑娘再也站不住,在婢女婆子的簇拥下走上前来,她脸色带着些怒气,“我大哥呢?”
余三抬了抬眼,“还不动手?”
侍卫应了声,就要上前拖人。
“大胆!你们这些贱奴敢碰我?”江柔惊惧,她被人团团围住,侍卫也并没有真的碰着她。
余三冷笑着。
江莲瞧了个够,心满意足地回过头看向越容,“容姑娘且在车上坐坐,该我出场去会会她了。”
越容点头,“你当心。”
江莲镇定自如地走到了大门处,略做惊讶地看着余三,“余总管,这是怎么了?”
“姑娘,您回来了。”余三恭恭敬敬地给江莲行了一礼。
江柔一抬眼就瞧见,觉着刺眼至极,忍不住横生道:“江莲,你还不过来帮我。”
江莲这才转过头去看她,大惊失色道:“哎呀,大堂姐,你们还不住手,这是继妃娘娘所出地大姑娘。”
她的用词一下子便道尽了江柔的出身。
余三这才抬抬手,“都停下。”
侍卫这才散开,余三皮笑肉不笑的上前,“原来是大姑娘,失敬。”
“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拦我?”江柔像是来了底气,上前一步就要扇余三巴掌。
余□□了两步,冷眼看她,“您是府上大姑娘不假,,可我并非王府家奴,大姑娘还请慎言。”
被余三打了一巴掌的婆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江柔耳边低语道:“奴婢想起来了,这位余总管约莫是太后派来伺候世子的那位公公。”
若是王府的家奴,罚了便罚了,可是宫中出来的,倒是不好罚,不过这回结下了梁子,日后寻了机会报复回去就是了。
江柔忍下了一口气,又冲着站在一旁瞧热闹的江莲吼道:“江莲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那架势,活生生将江莲看作了她的贴身奴婢。
江莲好脾气的走上前去,扶助了她的胳膊,带着几分害怕之意,“大堂姐。”
“怎么会是误会?先前父王就送了信入京,知晓我今日到,无人来接也就算了,竟还将我拦在门外?”江柔冷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掐了一把江莲,“江莲,你为何没出城迎我?”
江柔想起方才,余三毕恭毕敬地同江莲行礼就来气,手上的力道又打上了几分。
江莲微微皱了皱眉,却依旧忍了下来。
余三将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吩咐了匆匆从府中出来的奴仆,“行了,一堆人站在门口没了规矩,旁人瞧见像什么话,将大姑娘的箱笼都抬进去吧。”
这话说的嘲讽至极,便是江柔都听了出来,“你!”
“大姑娘,请。”余三置若罔闻,侧过身请江柔入府。
江柔冷哼了一声,咬牙道:“你给我等着,我一会儿就写信给父王。”
余三浅笑,带着几分怜悯看她。
靖阳王府的大门缓缓地关上,将方才的一场闹剧带走。
清欢放下了车窗帘子,“可真是热闹。”
说完这话,她才看向一脸若有所思地越容,“主子,咱们可要回去?”
越容点了点头,“你们说,江洵这是打的什么主意?”江柔头一日入京,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虽说以江洵的性子,是做的出来的。可她了解江洵,江洵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给江柔一个下马威,才会惹出这一场闹剧来,他在京城里头横着走了许多年,挨过的罚不少,但若说他真的惹下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祸来,倒还真没有过。
清歌和清欢面面相觑,皆摇了头称不知晓。
越容带着疑问离去。
路过甄善坊,越容叫人称了两斤糕点,她还惦记着兰儿,等回到庄子上,已经是黄昏时分。
夏日的傍晚总是带着几分热气渐渐褪去,轻风悠扬的诗意,马车缓缓行在田埂上,田埂两边的小麦被夕阳的余晖映着,又被轻风拂过,轻轻晃动,带着几分夏日的舒心畅意。
越容眯着眼,看着天边的赤色云霞,夏日的燥热一一消去。
就要路过莲花池畔,蒲公英顺着风的方向漂浮在空中,一片朦胧间,池边出现了一道蔚蓝色的身影。
马车停下,越容慢吞吞的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巡视京郊水利,碰巧路过此地,见这里莲花开的好,过来瞧瞧。”江洵轻晃着玉骨扇,说的煞有介事。
越容看向水面,莲花粉嫩,落于莲叶之间。
“是不错,你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你了,告辞。”越容转身就要走。
江洵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夕阳余晖洒落在他的眉眼之间,平白添了几分温柔之意。
他轻轻握住了越容的手,“容儿。”
越容抬头看他,他嘴唇轻启。
作者有话要说: 江洵:我说了什么,你们猜不到。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申请榜单,这样能督促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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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二人走在林间小道上, 江洵说明了来意, “你可知晓宫中近来发生的事了?”
越容皱了皱眉头, “嗯。”前两日, 宫中送东西来时, 宫人已经同她提过,只是她觉着这算不上惩罚的惩罚, 没有任何意义。
江洵低头看她,“还没消气?”
越容摸了摸鼻子, “我又没生气, 谈何消气。”
悦妃如今降做了美人, 不再是一宫之主,便连三皇子和五皇子都不由她抚育, 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皇恩十几年不曾断过的后宫宠妃来说, 意是极重。
“便是这样, 七皇妹也活不过来了。”越容看着远方将将要落山的太阳,心中思绪万千,她同那个刚出生三月的孩子并无情谊,只是那个孩子不过三个月大, 就因为后宫斗争而丧了命, 她都还来不及看清这世上到底是何种模样。还有小宝,也险些就丧了命。
想到此,越容轻轻开了口,“我只是不明白。”
江洵忽而停下了脚步, 看着她,“你不明白,只是因为你同宫里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眼里充满了迷茫,不一样,她又有何不一样的地方呢?她在皇宫生活了十六年,谈何不一样呢。
江洵看着她,嘴角勾起,“她们目光只落在后宫的一亩三分地,为了权为了利自然就会斗来斗去,而你能看到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