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父皇母后要为我定下亲事了吗?”越容心中大动,若是给她定亲,为何她一点儿都不知晓?
燕承钰却摇了摇头,声音放的很轻,边说还在边看越容的神情, “我来之前,母后同我提起,虽说姑娘家十六七岁便要定下亲事,可容儿如今只怕还不想成亲,她只有容儿一个女儿,便不想逼迫容儿做不愿之事,容儿如今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所以母后前两日同父皇商议,为你择址修建公主府,邸址离皇宫不远,进宫只要两刻钟。父皇已经下旨,让工部着手公主府事宜。”
还有话,燕承钰没有说出口,想来越容心中已经明了。
越容心中又难过又愧疚,她任性出宫这些时日,是因为她对皇宫有了心结,可她却完全忘了,那座她觉得不是家的皇宫,还有疼爱她的母亲,她怎么能忘记,她的母亲到底有多疼爱她。
幸得她来时,就未曾带上许多东西,此刻收拾一番花不了多少时间,收拾好了行李,越容这才随着燕承钰上马车。
这几日连绵下雨,田间却依旧有人做农活,毕竟侍弄庄稼是要日日劳作的,马车行在田埂上时,越容掀帘子一角,瞧着青稻田间人影晃动,忽而一瞥,便见着兰儿带着斗笠站在莲花池畔钓鱼。
她便出了声,“停一下。”
燕承钰看她,“怎么了?”
“哥哥,我有话要对兰儿讲。”
越容下了马车,走近兰儿,兰儿歪头看她,“大姐姐,你是要回家了吗?”
越容点了点头,“嗯,我要回家了。”
兰儿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大姐姐的母亲一定很担心你。”
越容惭愧,连个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她却没想明白。
“我虽回家了,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过些日子我可是要抽背的。”
永安宫中静悄悄的,皇后跪坐在静室读过一回经书,起身出了门。
她刚一推开门,眼眶便热了。
越容低着头,踢着自个儿的裙摆,声音怯怯地,“母后,我回来了。”
皇后走上前去,轻轻拉住了越容的手,并没责备她数日不归让人担忧。
“回来就好。”
“姐,姐姐。”小宝如今走路已经很稳,甚至说话也不再是磕磕巴巴,见着越容还能想起她是谁。
“小宝。”越容坐在软榻上同小宝玩耍,不过小半个月不见,小宝又长高了许多,正是最闹人的年纪,也不知道平日里多累人。
到了夜深,小宝也睡去了,留下这对许久未见的母女说私房话,“娘,公主府的事情,我听哥哥说了。”
皇后语气平静,“嗯,宫里住着诸多规矩,不如住在公主府,日后你行事也便宜。”
说完这话,她轻轻将自个儿女儿搂入怀中,“我知晓,你心中怕是对你父皇有诸多不满,可你要知道,不管为娘同你父皇之间有什么问题,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他对你的疼爱并不会比为娘少,所以你莫因此同他离了心,你可知?”
越容只沉闷着不说话,她母亲的话一点儿都没有说错,她父皇对她的疼爱从来不曾减少过半分,这回她离宫出走,朝中大臣并不会完全不知晓,可却没有半点儿风声漏出来,也无人上谏批她品行不端,有辱皇家名声,毕竟燕国还没有第二个离宫出走的公主。更别提宫中日日送到庄子去的那些东西,皆是她从小到大都喜欢,却又都难寻的进贡之物。
越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她父皇对她的好一点一点地浮现,其中却又掺杂了她始终无法释怀的那些个片段,一时叫她难以入睡。
皇后知她心思,可这些事都需要她自己去想明白,旁人再多说也并无相宜。
回宫第一日的清晨,自然是要去给长辈们请安,她在慈安宫中磨蹭了许久,方才去往御书房给皇上请安。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上抬了抬手,让她近前,仔细打量她,“容儿清减了几分,今日同为父一同用早膳可好?”他语气寻常,就像之前越容因何贵人一事负气离去的事情并未发生过一般。
越容点了点头,柳大监便去吩咐宫人摆膳,屋中就留下这对父女谈心。
皇上拿起桌上放的图纸,“容儿,这是公主府的图纸,你同我一起看看,若觉着不合适的地方,我再让工部的人修改。”
越容低下头仔细看着,图纸上的公主府圈地极大,规制比之她亲姑姑,大长公主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了。更别提此处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若她有事,片刻就能传到皇上,皇后耳中。
她思索了一刻发,方才道:“儿臣觉着哪儿都好。”她父皇万事都替她考虑周全了,她分明半点儿毛病都挑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实在不好,断更了这么久,不知道该怎么写,现在好了,我终于能码字了。
谢谢还在等我的小天使,明天见。
第41章
公主府修建一事被全权交给了工部, 工部尚书外出处理黄河决堤一事, 左右侍郎又忙着水利与农耕, 剩下的闲人便没有几个了。虽说越容觉着工部呈上来的图纸没有什么可更改的地方, 到底皇上疼爱她, 又吩咐工部再完善一番图纸,差事交给了谁, 越容并未过问。
在御书房时,皇上同皇后或许是私下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同她父皇认认真真地谈过一回她这两年打算做些什么, 皇上竟然也应准了, 甚至还给了她腰牌,让她出宫再不必需得长辈恩准。
越容心中百感交集,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这世上的人会不会都是这样,夫妻之间感情不好, 却都对孩子极好, 做孩子的却无法让自个儿的父母成为一对恩爱夫妻,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工部能工巧匠众多,公主府图纸确定后,便开始着手修建, 越容愧疚于自个儿负气离宫, 大半个月里都规规矩矩地待在宫中陪伴长辈。
又一日,清歌捧着书册走进屋中,“主子,这是谢掌柜着人送进来的账簿。”
看见账簿, 越容回过神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宫去看看,顺便还能去瞧瞧公主府修建的如何了。
“让人备上马车,我们出宫去。”
她许久不来知己书铺,便是谢芊芊见着她都多了几分意外,“容姑娘。”她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越容回了宫之后,皇上皇后便不许她出宫了,看来并非如此。
“这些日子兰儿可有来过?”越容忙问,她今日出宫也是为了这事,那日她离开庄子上时曾同兰儿讲,让她过两日便来书铺,可她这些日子都忘了这回事。
“兰儿来过,我按照容姑娘的吩咐,给她拿了一刀纸,那孩子不肯收,只要了一叠用过的纸。”
越容点了点头,“这也无碍,如今不过是练字,用什么样的纸都无妨。”
谢芊芊这一两日忙着布置后院,既然要设下一间小小的学堂,后院便要好生归置一番,今日刚好越容来,谢芊芊带着她去后院参观。
谢芊芊自然是会布置,无一处能挑出错来。
“这几日江姑娘可有来过?”越容又想起江莲来,那位江大姑娘入了京,瞧那日大庭广众之下都能对江莲动手的态度来看,这些日子,不知道江莲同她是如何相处的。
谢芊芊摇了摇头,“江姑娘倒是许久不登门了。”那位是常客又同越容交好,谢芊芊心中有数,自是会记在心中,便是江莲常坐的位置她也会时常让人收拾一番。
“不知容姑娘可有听说,靖阳王府的江大姑娘入京,邀京中闺秀入府一聚,无一人应邀之事?”谢芊芊又道。
越容皱了皱眉头,“这事我并不知晓。”这些日子,她在宫里头,两耳不闻窗外事,宫外送的帖子,便是吴国公府的请帖,都是拒了的。
“想来,江姑娘在靖阳王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谢芊芊委婉道来,那位江大姑娘在京中闺秀面前丢了颜面,自然会迁怒旁人,江莲又是她堂妹,听说还是自幼起便住在一块,江莲无父无母,江大姑娘却是靖阳王爱女,听闻极其得宠,性子嚣张跋扈,不是好相与的。
越容一想,按着江大姑娘第一日入京便被江洵施了下马威,那位江大姑娘在江洵和江莲这对兄妹手上定不会讨着什么好处。
说来,她也好久不曾见过江洵,如今江洵离宫住在靖阳王府,给太后请安的时辰也变成了五日一回,她一次都不曾碰到过。
“罢了,这是旁人家的家务事,咱们不好多提。”到底是背后嚼舌根的事,谢芊芊提过一回便不再提。
越容却将此事记下了。
又过两日,恰逢五公主二十生辰,越容同她本就交好,早早地就带着宫中的赏赐去了五公主府。
五公主整寿生辰,自是隆重,京中有资格过府贺寿的女眷皆来了。天气炎热,五公主便将会客的地方设在凉风阁,凉风阁四面窗户大开,轻风徐徐来,阁外景致皆收于眼底。
不知是不是越容的错觉,她一进凉风阁,阁中人人皆看向她,说话间皆往她身上引。
越容不明所以,陪着五公主说了一回话,便被五公主打发着去了隔壁,“玲珑几个都在等着同你一聚,你且去吧。”
妇人们的话题总是与姑娘家的不同,越容倒真的松了一口气,起身朝外走去,她刚走出阁门三两步,身后又有奴仆进屋传话,“靖阳王府大姑娘前来请安。”
靖阳王府大姑娘?她不由得回过神看了一眼,见水榭之上一行人远远而来,领头那位便是江大姑娘,她身旁站着江莲。
不等她多想,吴三姑娘已经过来挽住了她的手,将她往阁中带,“表妹,你可算来了。”
越容跟着她入了阁,阁中坐着的皆是同她相熟的姑娘,同她关系也不错,众人皆看着她,就像方才在隔壁时的那般,“你们这是怎么了?”
吴三姑娘拉着她在小姐妹堆中坐下,带着几分兴奋地低语,“听说皇上要为表妹招驸马了。”
这话一出口,屋中坐着的姑娘们都支棱起了小耳朵,听着越容的回答。
越容愕然,“我怎么不知道?”
她回过神来,想起她父皇下令为她修建公主府一事,她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这般反应,想来大家都和她的想法差不多。
果不其然,吴三姑娘下一句话便是,“如今六公主府开始动工修建。”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越容笑道,“我还不想成亲呢,何来招驸马一说。”
她脾气好,与她相熟的姑娘家还能时常说上两句玩笑话,她也并不会气恼,可凑趣说她亲事的却也只有吴三姑娘能开口了。
她既然说没这回事,众人便不再问此事,说说笑笑提起了别的事情。
吴三姑娘拉着她倚栏而坐,吹着窗外的凉风,听着姑娘们说起京中近来的趣事。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众人看去,却是那位江大姑娘带着江莲站在门口。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越容是因为见过江大姑娘一面,知晓她身份,别的姑娘却是没见过生面孔,她们交际的圈子,生面孔向来少,不过一二息,众人皆猜到了她是谁。
引路嬷嬷笑着上前一步走到越容跟前回话,“六公主,这位是靖阳王府的大姑娘。”
江大姑娘绷着一张脸,“江玥见过六公主。”
“江大姑娘免礼。”越容装作没瞧见江玥脸上带着的不满,又看向江莲,似第一回 见面般同她说话,“那这位便是江莲江姑娘了?”
江莲福身,颔首道:“江莲见过六公主。”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就是。”
她对着二人说话时,分明就是同一种语气,偏偏江玥狠瞪了江莲一眼,随即才坐在一旁,江莲挨着她坐下,活像是她的女婢一般。
大约是旁人皆是各说各的,惹得江玥越发格格不入。五驸马亲妹妹柳玟玟作为主人家不好让客人备受冷落,虽她也不喜江玥这外来人,到底是亲自奉上茶水笑道:“江大姑娘是靖阳人,可否同咱们讲讲靖阳风俗,我们久居京城,从不曾去过靖阳呢。”
屋中众人皆看向她,便连越容也看了过去,等着她开口讲讲。
她说这话就是给江玥台阶,江玥若是顺着提几件靖阳当地风俗之事,也能同旁人熟悉起来,便是六公主,平日里最爱听故事,这也是投其所好。
江玥一拂衣袖,起了身冷声道:“姑娘若想听故事,大可找个说书先生,我并不会讲故事。”
柳玟玟一愣,脸突然烧的通红,“江姑娘别误会,我并无轻视之意。”她不过是为了让江玥能说些话,谁知道会让人误会。
江玥再也没有比此刻更觉自个儿委屈不堪的时候,她在靖阳时是最尊贵的姑娘,旁人只管奉承于她,无人敢对她提要求。如今到了京中,她却处处受挫,设下接风宴无人赴约也就罢了,今日到五公主府上赴宴,还要被人吆来喝去,她何曾受过此等委屈。
越容笑意一淡,今日是她五姐姐生辰,若生事端,并不好看。
柳玟玟也是高门之女,便是京中闺秀中有不对付的时候,也并不会在这种场合闹出事端来,叫主人家不好看。
屋中气氛比之前还要冷上几分,有婢女见此情形,悄悄退出阁中前去寻主人家。
柳玟玟红着脸,江玥一脸委屈不满,越容垂下眼眸,忽而冲着清歌说道:“我记着上回那位女先生擅于说民间风俗,让人去请来,正巧咱们也许久不曾坐在一处听人说书了。”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请。”
越容又看向江玥,“那位女先生书说的极好,在京中颇有名声,大姑娘可要同我们一起听听?”
江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到底她还记着越容身份,不敢同她争吵,只得一咬牙,“我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告辞。”说完这话,不顾众人目光,转身便走。
江莲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冲着众人抱歉一笑,“我家姐姐身子不适,扰了姑娘们兴致,还请见谅。”
“既如此,江姑娘还是快些陪你家大姑娘回去休息,日后总还有相见的时候。”越容淡淡一笑。
“多谢公主体谅,原是我家大姐姐莽撞了。”
说完这话,江莲这才匆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