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赫。”
越容本要开口,听见有人喊出了禁卫名字,不由得看去,见着来人,她一时发愣,江洵怎么来了?
禁卫自是认识他的,行过礼,“世子爷。”
官差皮一紧,堆笑上前,“卑职等人正在此处调查打斗一事,不知世子爷有何吩咐?”
“马车上坐着的是我妹妹,你若要问话,不如问我。”
官差这才傻了眼,“这这这,卑职不敢。”
“只是卑职得知,那位引起打斗的小丫头上了马车,还请世子爷行个方便,让那小丫头随卑职回衙门问话。”
江洵皱了眉头看向马车,正巧瞧见车窗帘子被掀起了一角,越容搂着个小丫头眼巴巴地瞧着他。
越容也不知晓她怎么出趟门就能碰着一点儿事儿,只是若让兰儿独自去往官府,她又于心不忍。
“行,我们随你去。”江洵淡淡地看了越容一眼。
官差这才收起了方才的凶恶嘴脸,也没让同僚上前来,江洵翻身上了马,行在马车旁。
周围百姓散开,马车缓缓驶向官府,路上清欢还不解,“主子,为何方才不直接告诉那官差咱们是谁?”
越容叹了一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方才她叫白无上前,本是为了帮下兰儿父女二人,谁也想不到会动起手来,若说是见义勇为倒也还好,可有些事情一旦牵扯到了她是谁,势必又要引起朝堂争论来,她父皇本就因为给她提前修公主府而惹得言官日日上奏,今日这事,焉知会不会成为言官抨击她的理由。
只是今日这事,怎么都透露着不寻常来。
沈大郎也随着官差进了官府,他胳膊上的绷带还透着血丝,见着兰儿从马车上下来,扑上前去将女儿搂入怀中,“兰儿。”
越容刚准备下马车,却被江洵拦下,“你留在马车上,别出来。”
越容应了一声,只好坐在马车上,见着江洵随着官差入了官府。
清欢整理着马车内的垫子,却从垫子上拾起一物,是一枚只有指头大小的铁片,“咦,这是何物?”
“兴许是兰儿的。”
清欢说着将贴片放在手帕上递给越容瞧,那铁上头绘制之物,她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不就是她梦中那把剑上所绘的图案!这铁片有些奇特,虽然只有拇指大小,却做的极其精巧,表面刻着那个图案不说,轻轻摇晃,明明只有几张宣纸厚度的铁片,内里却像是装了东西,轻轻晃动就能感受到。
越容呼吸变得急促,将铁片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主子,你怎么了?”
越容脸色发白,强装镇定道:“我没事。”
大约是江洵在,官府问话不过片刻,便将人都给放了出来。
沈大郎今日本是带着大女儿前来卖鱼,没想到会惹出这一场祸事来,又得越容相助,出了官府就要给越容下跪。
江洵拦着了他,“行了,此处不是道谢的地方,离开再说。”
越容将兰儿叫上了马车,她额上渗出了汗珠,将铁片递到兰儿跟前,“兰儿,这是哪儿来的?”
兰儿有些不知所措,“是入城的时候,在地上捡的。”铁片并不常见,毕竟铁器皆有官府管制,寻常农具也都是铁器铺所出,要捡到这样一枚铁片,实在稀奇。
“姐姐,这不是我偷的。”兰儿今日受到了惊吓,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显得可怜。她年纪还小,虽然已经极其懂事的每日帮着家中做些家务事,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今天这样,被一个男人拿着刀指着的生死存亡之事。
“没事,别怕。”
若那人所寻之物就是这枚铁片,那方才他持刀打人就说得通了。可是禁卫还未将那人抓到,这枚铁片也不能再还给兰儿,兰儿还会有危险。
相府中
亭中二人对坐沉默良久,李韵芸方才开口打破了宁静,“我本不欲见殿下,是公主同我说,有些话若今日不开口,日后便再也没机会开口。”
燕承钰安静地听她说着。
“我知道嫁入东宫,同殿下做夫妻是我之幸,可我也知道,殿下并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我所需要做的便是当好殿下的太子妃,替殿下操持好东宫后宅之事,让殿下无后顾之忧。”
“这些都是我一早便知道的事情。”
李韵芸苦笑了起来,“但殿下待我极好,我便多了几分奢望。”她何尝不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女之情,可自婚事赐下起,她身上便背负着家族的荣耀,她就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她也不过十七岁,正值豆蔻年华,心中还残留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燕承钰除开太子的身份,学识渊博,性情温和,便是长相也是俊朗非凡,确实也是一段良缘,这大半年二人虽只见过几面,李韵芸却将他放在了心上,想着日后成婚,便多了几分期待。
可是江玥的倒来,却打破了她的期待。
“那日江家姑娘前来,她告诉我,成亲那日,她也会入东宫。我方才领悟,这门婚事不止是一场婚事。”
江玥还说了许多话,可她自幼起的家教并不允许她将这些话说出来。
燕承钰听见这些话,心下也明了那日江玥说的大约是伤了李韵芸的心,他沉思了片刻方道:“容儿同你说了些什么?”
李韵芸看着他的眼睛,“公主劝我,若是心中介怀,不如趁如今还未大婚,同殿下退了这门亲事。”说出这话时的心情和她当时听见这话的时候一模一样震惊无比。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婚事是皇上赐下的,金口玉言,哪儿有可更改的余地。便是李韵芸,都第一时间以为越容是在讽刺她,可是越容心性并不会讥讽于人,她是真心诚意地说出这话,“若是姐姐成了亲,过得不开心,其实的伤心难过也只有姐姐自己知晓,旁人便是父母也并不能体会姐姐心中所想。“
燕承钰没想到自个儿亲妹妹竟然会这样去劝人,怪不得方才越容见着他时有几分心虚。燕承钰心中觉着无奈又觉着好笑。
这门亲事,便是他也无权做主。他只是选择了一位他第一眼瞧见就喜欢上了的姑娘。可是,这位姑娘如今却被这门亲事伤了心。
燕承钰看着她,“那你呢,你如何想的?”
李韵芸大约是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心中竟平静了不少,她们做不成这世上的平凡夫妻,却也可以成为这世上最相敬如宾的夫妻。
“日后我会成为一位好妻子,替殿下打理好后宅的一切。”
退婚的话,越容可以说,她却不能照着做。她只能今日告诉燕承钰,日后她会收敛感情,成为他的贤内助,日后他们二人可以成为相处和睦的夫妻。
燕承钰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只能告诉你,江玥不会入东宫的那一天,日后东宫也不会有别的女子。”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便认定了你。”
见着李韵芸露出吃惊的表情,燕承钰嘴角勾起。
“这些日子,你在家好生休养,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皆不用理会。”
等着他起身离去,才发觉自个儿妹妹早就没在相府。
“公主说,她先回去了。”李子方忐忑道。
“嗯,这些日子,你多陪陪韵芸。“燕承钰嘱咐了一回,方才乘马车离去。
马车行到半路,有禁卫前来回话,“殿下,公主没回宫。“
燕承钰一挑眉,“她在哪儿?”
越容在哪儿?她此刻正在靖阳王府。
她思来想去,现在不能让兰儿回庄子上去,万一那个男人找到了兰儿,兰儿岂不是凶多吉少?倒不如寻一处安全的地方让兰儿暂且住着。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慢慢恢复了速度,只要脑壳不痛我就能写。
第45章
“兰儿, 在贵人家中要听话, 别淘气。”沈大郎惴惴不安地叮嘱着自己女儿, 都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他还没有从刚刚那场长街上的打斗中缓过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有一个妻子,四个儿女, 今日来卖些这些日子钓上来的草鱼补贴家用,结果鱼没有卖出去一条, 摊子被砸了, 女儿险些也被人给杀了。
这一切事情就像是在做噩梦一般, 让他云里雾里。
兰儿紧紧地搂住沈大郎的胳膊,“爹爹, 我想回家。”
“等坏人被抓到了,爹爹就来接你。”沈大郎也极为不舍, 只是当下越容告诉他, 那位在长街上拿刀伤人的贼人还没被抓到,若是兰儿跟着他回去,只怕还有危险。
兰儿捏紧了沈大郎的衣袖,只是不舍得也无法,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闭, 再不出城今日就无法出去了。
这边父女二人依依惜别,那头越容正在江莲院中心绪不宁。
清欢悄悄走进屋中,“主子,沈大郎已经走了, 兰儿哭了好久,这会儿正在房中洗漱。”
越容从沉思中惊醒,“庄子那边可安排好了?”
清欢忙点头,“已让吴赫去五公主府传话,五公主排了一队禁卫前往庄子巡视。”
毕竟沈家是五公主家的佃户,她再是同她五姐姐关系好,也不能贸然派人去保护沈家,到底还是要五姐姐自己的人去合适。
“不行,我还要给五姐姐写封信去,势必叫她重视些。”越容还是有些不安,又让人拿了纸笔来写下书信让人送去五公主府上。
她刚写完信,兰儿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她,“姐姐。”
越容朝着她招手,“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
“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等坏人被抓住了,我就让人送你回去。”越容轻声安慰她。
江莲走了进来,怜悯看向兰儿,“容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兰儿的。”
“劳你费心了。”
江莲摇了摇头,“左右我在家中也无事可做。”她这些日子不受江玥的使唤,日子过得轻松的很,又不能出门,带着孩子玩耍几日也无妨。
昨日太后大怒,下了旨要江玥精心抄经书为国祈福,还指了宫人前来服侍,江玥连让旁人代劳的机会都没有了。一想到江玥憋着气日日夜夜抄经书,出不得院门,江莲连睡着时都要忍不住笑出声。
只是见越容皱着眉头,她关怀道:“容姑娘,您可是有烦心事?”
越容还在琢磨着铁片的事情,自上元节那日,燕承钰告诉她,寻得梦中人的踪迹后,这大半年里再也没有听说过相关的事情,她自己又忙着书铺和学堂,竟也没有多想几分。如今看来是她自己粗心大意,危险明明就近在眼前,她却毫无防范。
她打定了主意,敌人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动手了,她再也不能只依靠着她哥哥而坐以待毙了。
见她不说话,江莲也没再继续问,只是抿嘴一笑牵着兰儿的手,“我带着兰儿在外头走走,也好认认府上的路。”
屋中静了下来,越容摩挲着铁片,上头那个图案隐隐约约的透露着冷光,看上去神秘而又令人害怕,她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场梦里,刀刺入身体时那一瞬间的痛楚,她此刻光是想起来,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变冷。
忽而,她的睫毛微颤。
她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面前的阴影,江洵拿着扇子轻摇,“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不告诉你。”压下心中的百感交集,越容轻哼了一声,随即将铁片收回袖中不让旁人瞧见。
江洵扇子一停,随即坐在另外一边,“是吗?”
“你的秘密不告诉我,我的秘密为何要告诉你?”
明明知晓两个人心中都藏着事情,可又不告诉对方,越容心中倒觉出了几分不是滋味来。
“到了现在,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着些什么?”
靖阳王府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知晓,可今年来靖阳王府的频频动作都透露着不平凡。
“我虽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可也听说了,此次黄河赈灾款贪污一案查到了靖阳王麾下。”
江洵妄作没听见这话,问道:“闹事者能在闹市之中摆脱禁卫和官府的追寻,可见身手了得。你那位小友为何会惹上这样的人物?”
越容皱眉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将铁片拿出来,“这谁能知道,等人被抓住了不就一清二楚了。”
江洵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为了江玥,同我赌气?”
越容沉默着,说是赌气倒不如说她事到如今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将那场梦境告诉江洵。毕竟那场梦中,也有江洵的身影。
“谁说我在赌气了。”她嘟囔了一句,她又不是懵懂孩童,不知这世上权力越大之人,背负的便也越多,她的兄长乃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就能随心所欲了吗?当然是不能的,他的婚事,自然也不是他一人能够定夺的。
就算是她私心里想着让燕承钰和李韵芸“算了,反正哥哥同李姐姐今日已经见着面了,有什么话摊开讲明白,之后该是如何便是如何了。”
越容放下茶杯起身,总算是能心平气和地看着江洵了,“你若无话可说,我就先回去了。”
江洵知晓她话中意思,但也应了一声,送她到门口。
越容有些挫败,看也不看身后一眼便上了马车。
江莲琢磨着她离去的表情,总觉得方才二人谈话怕是不愉快,“哥,你同容姑娘吵架了?”
江洵看着马车远去,“谈不上吵架,只是她不喜我瞒着她。”
江莲语塞,过了一会儿方道:“她总有一日会知晓的,到那个时候,你可有想过如何收场?”
江洵眯着眼想过一息,忽而白玉骨扇轻摇,“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越容懒懒的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走了不到一刻钟,马车停下,她睁开眼睛,“又出事了?”她心惊道。
清欢掀了帘子同车夫说低语了一回,“主子,太子殿下在前头等您。”
越容颇有几分做贼心虚地下了马车,果不其然燕承钰站在前方等着她,她走上前去,“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