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说话,皇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却也不点明越容想着什么。不过刚刚女儿说的那些话,他便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也都听见了,虽说倒有几分吃惊,却又觉着欣慰,她这性子越发像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多少个孩子里,也只有这么一个像他的。
越容留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两刻钟,皇上已然入睡,她便起了身悄声回了永安宫。
永安宫中,皇后安排好了后妃侍疾的顺序,见着她满不高兴的回来,问道:“难不成你父皇骂你了?”
“父皇才没有骂我呢。”越容摇了摇头,但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今日不该莽撞。”皇后又开口,“何贵人到底是你父皇心上人,你今日拦了她,过些日子皇上一好,她又多嘴说些什么,反倒惹你父皇不快。”
越容心中越发烦闷,“母后,父皇不是这样的人。”她想争辩几句,却又被皇后止住。
皇后笑了笑,“好了,去洗漱,该用膳了。”
只是又叮嘱了一句,“待会儿,你去慈安宫请安时,莫说漏了嘴。”
越容应下。
只是到了慈安宫,却不想见着了江洵。
躲也无处躲。
太后也好久不曾见到江洵,此刻瞧着稀奇,问道:“你今儿不用当差?”
自然是不用的,皇上生了病,江洵早早的就在前殿候着,此刻也是从乾坤殿来。
“今儿个得闲,臣当然要入宫陪您老人家说说话。”
太后左右瞧着,觉着他瘦了,“可见工部当差辛苦,哀家让皇上给你换个清闲差事才行,来人去请皇上过来。”
越容一惊,她父皇特意叮嘱不许告诉太后他生病的事,宫人去了岂不就穿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顶着锅溜走
第47章
幸得江洵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太后, 让她莫派人前去请皇上过来。
太后依了他, 只是还在说:“今日不知怎么了, 哀家这眼皮老是乱跳, 总觉着不安生。”
江洵笑道:“常人道, 这眼皮跳,是人要发财呢, 可见太后您今日所获定颇丰。”
太后道:“那常人还道,左眼跳财, 右眼却有祸事临门, 洵儿怎么不提。”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昨夜里便有些睡不安稳,今晨从梦中惊醒, 这眼皮是也跳了好几个时辰。
越容瞥眼看江洵,看他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兰花春日开, 夏日打着花苞便有些罕见。
江洵却笃定, “臣说这话当然是有缘有的,何姑姑,劳驾您。”
便有一位穿着紫色宫装的嬷嬷闻言去到殿外,太后也饶有兴致的等着, 只有越容看着江洵, 给了他一个寻问的眼神。
江洵瞧见了,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
何姑姑很快就走了今来,手上捧着一株含苞的兰花, 越容还没瞧明白这是株什么品种的兰花,却见太后喜笑颜开,“这株素心建兰生的怪异,怎得这时节打了花苞,怪哉。”
“这是臣今早偶然在府中寻见,瞧它过了春却打着花苞,便问花匠,花匠道,这株素心原是母亲陪嫁之物,多年不曾开花,却不想今日挂了花苞,臣便想着入宫请安时带来叫宫中花匠瞧瞧有何特别之处。”
越容听得目瞪口呆,江洵今日入宫竟还是有备而来,从前靖阳王妃的嫁妆皆是太后为她准备的,靖阳王妃喜爱兰花,太后便寻遍燕国,替她备下各色品种的兰花,可见其珍视。当年靖阳王投其所好,也曾吩咐王府花匠种下兰花,是以在王府中寻得一盆兰花并不罕见,但要寻一盆这个时节打了花苞的兰花,怎么会是一句偶然碰见就能得来的?
况且,江洵的性子 ,哪里会去偶遇一株兰花的。只是这花对了太后的眼缘。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太后便有些激动,“是了是了,昨夜里然儿入哀家梦中一见,哀家醒后便给忘了,这会儿见着这株兰花就想起来了。”然儿乃靖阳王妃从前闺中小名。
“快呈上来给哀家仔细瞧瞧。”
太后俨然忘记了之前所问,仔细端详着那株打了花苞的素心建兰。
两个小的便近前一同观赏,听着太后说:“怪不得哀家瞧着这株兰花,便有几分亲切。”
过了片刻,到了太后用膳的时辰,兰花自然就顺势留了下来,倒全了江洵提到的意外之财,越容和江洵便退了出去。
二人走在慈安宫的长廊上,越容放低了声音,用着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你倒是准备周全。”
江洵轻笑:“哪里哪里,不过顺势而为罢了,那株兰花本就是为太后寿诞所备,此番提前送来罢了。”一株不在季节打花苞的兰花有多难培育,可不是光靠钱财便能如意的。
越容了然,她才不信江洵编出来的那些话,什么突然发现了一株打了花苞的兰花,一听就是在鬼扯。
江洵轻晃玉骨扇,“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谢你做什么,还不是你,在工部当差就像没发你俸禄似的,瘦了一大圈叫皇祖母担心。”越容吐槽了一句,带着些许自个儿不知晓的担忧。
越容这话也没说错,江洵这些日子比起从前,瘦了许多,脸上轮廓多了些凌冽的锋利。
江洵低头浅笑,搞得越容觉着自己脸上有些发烫,避开了江洵的神情又道:
“好吧,这回多亏了你,不然皇祖母知晓父皇病了,不知该多担心。”
江洵道:“你也别担心了,皇上乃真龙天子,这回定能逢凶化吉,早日康复。”
越容点点头,还有些忧心忡忡,“但愿吧。”
不过片刻,越容又带着几分得意,“只是你今日便将寿礼送了,等皇祖母千秋那日,你还有什么礼物能胜过它?”
江洵不在意,“送礼物自然是要有心意便好。”
越容哼了一声。
“这几日我不能外出了,兰儿那儿你多替我看顾些。”
“自然。”
等走到了慈安宫门口,越容要回芙英殿了,江洵脸上有几分犹豫之色,“容儿,明日我要出一回城。”
越容一愣,“你出城做什么?”
江洵面色恢复如常,“工部惯例,这时节要去京城周边城镇查看水利,如今崔尚书遇刺,工部人手也少,无人能例外。”
越容莫明松了一口气,刚才她不知怎么的,听见江洵说他要出城,心中竟是一跳。
“那方才你怎么不告诉皇祖母?”越容反问。
“她该舍不得你出城了。”
太后对江洵有多疼爱,京中人人都知晓,江洵自个儿心中当然也知道,“不过几日便归,容儿别在太后跟前说漏嘴就是,我不想惹太后担心。”
越容低下头思索,“不对啊,你瞒着皇祖母就算了,你竟还要让我跟着你一同欺瞒长辈。“
“不过,你若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帮你保守秘密。”
江洵垂下眼眸,“你说说。”
“你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越容实在想知道。
可江洵一句话便堵了回来,“你不也再瞒着我一些事?”
越容声大气短,“谁说我有事瞒着你了。”
“那便是吧。”江洵的声音变得有几分轻飘飘,“帮忙瞒着太后她老人家这回事,我就当你答应我了。”
“你!”
越容恼了,“你要是因此闯了祸,可别再指望我在父皇面前替你求情了。”
江洵眼中笑意浅浅,“放心,不会有那日。”
“真有那日,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不劳六公主费心。”
“你!”
见这二人不过说了三两句,又开始吵吵闹闹,清欢十分不解,“主子怎么又和世子爷吵起来了?”
余三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不过如今还能吵吵闹闹也是好事。”
“你这是何意?”清欢看向他。
余三忙道:“我随口说说罢了。”
清欢一向想得简单,听见他这样说,也就没往心里去。
越容堵着气,“清欢,走,回宫了。”
清欢忙跟上前,“是,主子。”
眼看着她们二人走远,余三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六公主这是生您气了?”
“明日咱们就要离开京城了,主子为何不好好同六公主道别?”
江洵转过头看向余三,余三忙捂嘴,“奴才这不是担心,若六公主现在生您的气了,到时候皇上动怒,六公主也不帮咱们求情了。”
江洵看着越容气呼呼的背影,“此事不能让她知晓半分,你明白吗?”
余三头一低,“奴才明白,是奴才失言。”
越容闷闷不乐了小半个时辰,江洵说的也没错,她是有事情也瞒着江洵,可是她瞒着江洵,对他并无害处。
“主子,您说什么呢?”
越容回过神,“没说什么,回去吧,中午我还要去乾坤殿陪父皇用膳呢。”
只是到了第二日,越容差人去工部走了一趟,得了消息,工部大部分官员皆已经出城前往周边城镇对水利进行调查,江洵也随了大部队出发。
“主子,奴婢问过了,工部这回外出只要十日,十日后,世子爷就回京了,主子不必担心。”
“谁说我担心他了。”越容嘟囔了一句,“汤可熬好了?”
“已经好了,厨房都已经将汤装进汤盅里了。”
“那咱们走吧。”
越容提着汤自是去乾坤殿,她已经决定每日都道乾坤殿侍疾,从前她母后生了病她也是日日侍疾,到了她父皇这儿,自然也该如此。
刚到门口,便有宫人迎上来,“公主您来了,皇上刚醒正在屋中和太子殿下还有三皇子殿下理前朝事宜呢。”
“是吗?那我等等再进去。”越容不急不忙的走到偏殿等候,刚坐下却又有人来请,“公主,皇上请您进去呢。”
越容不想听前朝事,但她父皇既叫她去了,大约也不是什么大事,越容提着汤便进了屋。
还没有撩开帘子走进去,便听见她父皇斥责旁人的声音,越容作浑然不知状边走边喊:
“父皇,大哥,三哥。”
屋中似气氛有些紧张,等她的声音响起,这份紧张的气氛猝然散去,皇上冲着她招了招手,“容儿来。”
越容走过去,将汤放下,只见燕承钰冲着她轻轻点头,她了然,“父皇今日怎得不好好休息,太医说了,您得静养。”
皇上气顺了一半儿,“行了,承泽,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宫半步。”
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这话既说出来了,便是没事了。越容松了一口气,虽然何贵人她如何都看不顺眼,毕竟她又不是菩萨心肠,对曾经搅得宫里腥风血雨,还有险些害了她幼弟性命的女人不会有几分同情心。可她从前和三皇子关系一向不错,今日帮他一把,倒也没什么。
只是三皇子并不领情,他直挺挺的就跪了下去,“还请父皇准许儿臣领兵剿乱,儿臣虽才疏学浅,但也想为燕国出一份力。”
听见三皇子没有顺着话下去,皇上脸一沉,“燕国能领兵打仗之人众多,何时轮得到你?下去,朕不想再说一次。”
三皇子跪在地上不动了。
越容不知前因后果,也不好开口,只得看向燕承钰。
燕承钰作为长兄,又是太子,有教导弟妹之责,他开了口,“父皇,儿臣觉得,三弟既有这份赤胆之心,不如放三弟随大军一同前往岢寨捉拿劫囚之人。”
越容听到这儿,方才明白,昨日她父皇气晕可不就是因为崔尚书带黄河赈灾款贪污一案嫌犯入京被劫之事。
被劫的地方正是回京要道苛寨,此处因有十二座高山,山上有十二寨而得名。
“不行。”
“父皇,儿臣也想为父皇分忧。”
皇上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越容忙帮着顺气,“儿臣从前常听父皇提起,男儿应当保家卫国,若家国有难,当挺身而出,便是上战场有去无回也应当。”
“儿臣虽不是男儿,可若是乱臣贼子乱我燕国之时,儿臣也当如此。”
等从乾坤殿出来,燕承泽也就是三皇子有几分羞愧,“方才,多谢六妹妹替我在父皇面前说话。”
“三哥哪里的话,也是我出不得京城去,不然我也想和三哥一同去。”越容回道。
“我知道,之前我母妃做了那么多坏事,我本无颜在六妹妹眼前出现,这回之事,我记在心中,日后六妹妹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越容叹了一口气,“三哥,何贵人做错了事情是她的过错,同你本就不相干,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虽她一开始是有气的。
三皇子苦笑:“终究是她错了,我做儿子的,自是要替她还债的。”他从来都不想争什么,可他的母亲却总想争一争那个位置。
他若不想一直被旁人驱使,就只能依靠自己做出些什么才行。
越容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来:“三哥,你定要平安归来。”
因着皇上养病,宫里一下就冷清了不少,不过庆幸的是皇上一日日的好了起来。
越容掰着手指头数着,已经过了十日,她都没出宫。
“主子,明日可要去趟书铺?谢姑娘说学堂已经布置完全,如今正要招纳学童了。”
“那便去吧,正巧我还要去看看兰儿,她一个人离家住在靖阳王府,我说好要常去看她,一直都不得闲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顶着锅盖逃走
第48章
江莲颇为苦恼, 要劝面前的小姑娘用午膳, “兰儿, 你怎么就不吃饭呢, 可是不合你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