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摇了摇头, 手指无措的勾着衣角,“莲姐姐, 我不饿。”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她已经住在别人家中好几天了,起初不见父母也不见弟妹, 还没什么, 她也能默默地忍受, 可是一日一日过去,她却开始害怕自己还能不能见到父母。
江莲卡了壳, 不知该如何回她。也不知道那在长街上都能动手地贼人到底是何来历,前几日夜袭靖阳王府, 虽被侍卫重伤, 但还是顺利的逃走了。这贼人没有被活捉一日,这小姑娘就不能回家。
有婢女进屋回话:“二姑娘,容姑娘到了。”
江莲松了一口气,“快让厨房上茶来。”她起了身亲自出门去迎。
“容姑娘, 您来了。”
“兰儿那孩子已经都两日不曾用饭了, 我如何都劝不动。”
越容一惊,人还未踏进屋中,便被拉住了衣角,越容低下头看去, 是兰儿可怜巴巴的抬头看她,“姐姐,我想回家了。”
越容心中一软,这么小的孩子离家好些日子了,理所应当是想家的。
江莲在一旁帮腔:“那日夜里进了贼,府中侍卫虽没抓到他,不过我听堂兄说他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这几日城中各处都在搜寻贼人的身影,也没动静,我想让兰儿归家去应该也没有问题。”
越容犹豫了,那贼人终究是没有被抓到,而且他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身后肯定还有许多潜藏在黑暗的同伙,让兰儿回家,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姐姐,我想我娘和我爹了。”兰儿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越容见不得孩子哭,特别是兰儿一向是她们家里头能帮着父母亲照料弟妹,补贴家用的小小大人,从前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几日拘着她不叫她见父母,指不定心里该多惶恐。
清欢也红了眼,她是自幼被卖进宫里的,不知爹娘是谁,不知自己是哪里人,满心满眼里也只有个她家主子是放在她心上的人,但她也实在不爱看见旁人家母子分离。
“主子,不然咱们送兰儿回去吧。”
“您总不能让兰儿一直都不回去留在靖阳王府。”
“何况如今敌人一直在暗处,官府搜寻也不见半分身影,可见他们有所忌惮,便是将兰儿送回去,多派些禁卫去保护,定也无妨。”
越容灵光一现,“清欢你再说一遍?”
清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犹犹豫豫的又说了一遍,“不然咱们送兰儿回去?”
越容连日来心中累积的闷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似地,“你说敌人在暗处,而咱们也找不到他们身影。”
“是啊?”清欢越发迷惑。
“从前是我想岔了,原以为要顺着痕迹去寻他们的身影,倒不如露出点儿马脚来,叫他来找我。”越容半眯着眼,活像她从前养的那只猫一样目露精光。
“主子,您这话是何意?”清欢糊涂了,她怎么完全不明白她家主子在想些什么?
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只胖嘟嘟毛绒绒的大黄猫,支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越容脚边过,随即灵活一跳,跳到越容怀中,沉甸甸的一坨。
越容顺着猫毛,“若是不放出点儿诱饵引出一只老鼠,怎么能叫猫儿端了老鼠的老巢呢?”
皇上要静养,皇后忙着太子大婚还有后宫诸事,便是燕承钰如今事也多的不行,她靠不了自己,难道还不能靠自己吗?
她好歹是燕国公主,难道就不能亲自为燕国做些什么吗?她不知那场噩梦究竟几何降临,可如今这些个躲藏在阴影低下的敌人都已经开始跑出来了,她干嘛还要坐以待毙,惴惴不安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呢?
“清欢,你亲自去趟书铺,就说账簿今日便不看了,请谢掌柜今日准备好书铺的书单以及写书人的名单,还有学堂先生,学子的名单,让她明日带上都入宫来。”
清欢虽不解,可是主子要做的事情她只管去做便是,“那奴婢去去就回。”
“你到时候传了话直接回宫便是,不用来靖阳王府。”
越容吩咐完了话,转过身看向兰儿,“是我疏忽了,原以为留在靖阳王府能保障你的安全,却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
“你肯定很想你爹娘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让你同你爹娘团聚。”
兰儿喜笑颜开,“好!”
只是越容也不会就这般直接将兰儿送回去,她叫人拿了她的腰牌去禁卫军调了一队禁卫,又叫人去五公主说好,要借了她的庄子办一场花宴。
“主子,这个时节办宴会不会太过扎眼,如今皇上生着病,除了太子爷大婚推迟不得,旁得庆贺之事皆禁了。”白羽负责去五公主传话,听见这道吩咐,犹豫了。
“我明白,此事我待会儿回了宫会像父皇禀明,你先去五姐府上同她说一声便是。”
白羽放下心来,“是,奴才这就去。”
这些事情都没有瞒着江莲,江莲见她吩咐完了,方才开口,“容姑娘这是有了何打算?可需要我帮忙?”
“自然是有的,你陪我一块送兰儿回去可好?”越容笑道。
那大黄猫此刻翻了个身,不满的扒拉着她的手。
越容这才低下头去抚摸它,明明许久不曾见到这团毛球了,毛球还没忘了她,“他倒是将你养的不错,胖的沉手。”
猫儿似乎不满,叫唤了两声。越容赶紧顺了顺它的毛。
江莲知道这猫的来历,毕竟她那堂兄临行之前,对这满府上下,上了心嘱咐她的也只有一个小孩儿,加上这一只猫了。
只是想起她堂兄这一行去是做什么,江莲的一副好心情散了个干净,眼神也越发躲散不敢看着面前的人。
可惜这老天爷总是不如人意,果不其然面前的人开了口,“你家堂兄可有说他何时归?”
越容本不想问,这话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儿,憋着一直没问,直到刚刚毛球跳在她手上,她这话便脱口而出了。
江莲早早地就对这些问题有了答案,这会儿心里发虚,面上也能滴水不漏的回答:“堂兄也没多说,只道差事了了就回京。”
越容听见这话,果不其然没有怀疑她。只见婢女已经收拾好了兰儿的行李,她牵着兰儿便往门外走。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照顾。”越容感激道。
江莲知道皇上被赈灾款贪污案一事气晕了的事情,“容姑娘哪儿的话,这些日子有了兰儿在身边,我也不孤单了。”
“您知道,我同我大堂姐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越容想起了那位自打入了京以来就惹得满城风雨的主儿,“这些日子她可有为难你?”
江莲笑眯眯的,“容姑娘且不知道呢,前两日她抄完了经书,终于能出门了,脾气半点儿没收敛,在首饰铺同陈尚书家的三姑娘起了争执,惹得陈家三姑娘回去就病了,陈尚书气不过,上书一封斥责靖阳王府教女无方。”
“皇后赏了经书给她,如今她又只能待在府里抄经书呢。”
这事儿,越容是真不知道。
只是太子大婚近了,这位太子侧妃的坏名声越发在京中出了名,也不知道她哥哥到底做何打算。
二人将将要走到二门去了,便听见一阵嘈杂之声,一众奴仆陪同着江玥裹着香风而来。
有那婆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劝,“大姑娘,大姑娘,使不得,皇后娘娘让您抄经书,您今日要是出了门可就落了皇后娘娘的眼,日后可如何是好?”
江玥俨然是在家中抄经书抄厌了,“我要回家,一个尚书之女就敢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王,让他替我报仇。”
“那姑娘修书一封家去不就好了。“
“我要出门,日日抄这劳什子的经书,我都厌了,从来在靖阳,谁敢让我抄经书?”
这位主儿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靖阳王府便以为没了外人,竟敢将话编排到了她母后头上来,越容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遭遇见这样的人。
“姑娘,可不敢说这话。”婆子嘴上拦着,却还是显了几分轻慢,只当在这靖阳王府里说的话都传不出去。
可婆子不经意超前看了一眼,便见有两位姑娘气定神闲的站在前方,一位是堂姑娘,而另一位有些眼生,只是那瞧过来的目光却叫人心惊。
江玥似气急败坏,也没瞧眼前,还在说:“我要还在靖阳,管她皇后娘娘还是什么,谁敢欺负了我去?”
越容一挑眉,旁人在她面前,说她的好坏,她从来不计较,可若有人在她面前说她母后的坏话,那她若还是视若无睹,那她的心肝儿便是白长的了。
“江大姑娘,好大的脾气。”她淡淡地开了口。
那闻声看来的江大姑娘,满腔的怒气突然就哑了声。
等送了兰儿到庄子上去,沈家妇原本在院中做活计,不知道怎得回事,忽然就背着幺儿跑出了院,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不知是怎么了。
那不远处的禁卫一惊,也跟着上前。
“沈家嫂子你这是去哪儿?”田间有那妇人做农活,瞧见她跑,不明所以。
沈家妇没回答,只顾着往前走,她有感觉,她女儿回家了。
果不其然,她在田埂上还没有走到一半,便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朝她跑来。
“娘!”
眼看着兰儿同她娘亲母女团聚,越容也有些动容,到底是她疏忽,忘了这世上最牵挂孩子的便是母亲。
她没有上前,只是那头兰儿牵着沈家妇的手往家去,还不忘了转身同她挥手。
越容站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内侍上前提醒,“主子,咱们该回宫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更完就跑
第49章
京城的勋贵人家今日都在瞧热闹, 一是靖阳王府那大姑娘被一向好脾气的六公主打发了去白云观诵经祈福, 其中真切缘由旁人虽不知晓, 可这让别家姑娘去道观里诵经祈福, 想想也知道是那位姑娘做错了事得罪了六公主。这件事众人已然是众人议论不止, 却又有另一件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那便是六公主请了全城的姑娘去赴她的秋宴。
皇上还生着病, 她这跟前第一得宠的女儿却不顾孝道设下宴席同众位姑娘嬉戏,可不是叫旁人冲着她的后背指指点点。
越容自是有考量, 她一大早就让谢芊芊入了宫, 这还是谢芊芊头一回入宫, 她是商家女,谢家虽有燕国第一商的名号, 单凭一个商家出身,放在京中却也不够看, 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入得这深宫大院来。
这又不像是在外头同越容见面了, 打从西宫门处下了马车,便有着青衣的嬷嬷前来接引,那嬷嬷十分不苟言笑,一路上只同她说着入宫觐见帝后的礼仪。
谢芊芊低头温顺的听着, 心里却是嘀咕, 越容这是要做什么,她原以为入宫来只是见越容,怎得还要面见帝后?
穿过了九重宫墙,她终是到了永安宫门处, 饶是她再镇定,此刻也不免心中忐忑,能入住这座宫殿的女子,怎么想都应该是一位令人生畏的女子。
清歌来迎她,穿过了前殿,来到后殿花厅,这是皇后日常见内眷亲属的地方儿,她按着刚刚那位引路嬷嬷教的行了叩拜大礼,将头埋在相叠的双手之上。
便听见一声叫人如沐春风的温柔之音,“起身吧。”
清歌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抬头看,想着声音如此温柔,也该是位美女的女子。
“坐着说话。”便有宫人搬了绣凳来,谢芊芊依言坐下,背挺得笔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容儿那孩子向来随心所欲了些,这些日子有劳谢掌柜替她看顾着些了。”皇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芊芊,她虽不管越容在宫外做些什么,可是她身边出现了谁,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自然谢芊芊的身世也早就有人打听好了送到她跟前来。
“民女不敢当。”
皇后笑了笑,“听闻谢姑娘出自江南谢家,谢家本宫也知道,乃燕国第一商,只不知你为何会孤身一人入京来?”
这话问的便有意思了,谢芊芊沉思片刻,依旧是实打实的说了。
越容陪着小宝在内室玩耍,心思却放在前头,方才她母后告诉她,她要单独见一见谢芊芊,也不知二人话说的如何了。
正想的出神,清欢小跑着过来,“主子,主子,不好了。”
她是听墙角去了,听完了就忙到后头来回话,“娘娘问谢掌柜,日后可一直愿意替主子打理铺子?”
越容手上拿着拨浪鼓,好奇道:“谢姑娘如何说的?”
“谢姑娘说,她能替主子打理铺子,便是日后主子还有别的买卖营生,她也能一并替主子打理了,只是她还有别的事情想要做。”
“主子,您说娘娘会不会动怒?”自来,有二心的奴仆皆没有好下场。
越容也没生气,“谢姑娘又不曾卖身于我,是我聘来的掌柜,如何会惹怒母后。”
清欢这才松了口气,她方才是白操心了一场,“怪不得奴婢没听见娘娘斥责谢掌柜呢。”
“她们可还有说别的?”越容又问。
“奴婢听完刚刚的话,就回来找您了,别的没听着。”
“你呀。”越容叹气,“你说你这性子,要是从前还好,左右我都能护着你,日后等咱们出宫立府了,你又如何能独自撑起来呢?”
“主子。”清欢撒着娇。
那头,皇后娘娘终于同谢芊芊说完了话,她宫务繁多,今日能见一见谢芊芊,也都是为了她女儿。谢芊芊起身恭送时,方觉自个儿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屋中伺候的宫女请她稍等,公主历时就出来,她问了时辰,方觉刚刚同皇后娘娘说话不过才一刻钟,她却觉着过了大半日似的。明明对方也没说什么,却好像她从前在江南家中,一直到入了京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知道一般,可不叫人毛骨悚然。不过她心中也明了,能让她进了越容的身这许多日子,只怕是因为宫中早就将她的身家调查了个齐全。不过皇后倒真是一番慈母心,话里话外皆是对女儿的关怀。她竟起了几分羡慕,她的亲母若是像皇后这般关心她,她也做不出离家出走这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