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自己女儿,皇后心情好了几分,她这女儿明明也是从小娇惯着长大,却不像福宁那样性子娇蛮。
可提到江洵,她带着几分看邻家不懂事孩子的惋惜,“阿洵这孩子,前几日皇上才罚了他闭门思过,可太后心疼他,叫他今日就免了责罚,这不是叫他日后越发没了规矩。”
“世子爷行事是不着调了些,不过世子爷心性不坏,如今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罢了。”柳姑姑笑答。
主仆二人这边说着此事。那头越容回了芙英殿,方才发觉她刚刚是被江洵骗了,他分明就是在那儿等着她上当!一想到又被江洵轻而易举地给骗了,她就生气,连晚膳都少用了一半。
到了晚上,她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今夜有些闷热,叫她透不过气来。床前宫灯留了一盏并未熄灭,却因为没有剪烛芯,因而有些昏黄,照着屋中朦朦胧胧,恰似鬼魅重重。她干脆起身,推开窗户,倚窗而坐。
又快到十五了,月亮也渐渐浑圆,散发着无限柔和的月光。
吹着和煦的夜风,她心中那些焦灼逐渐被安抚。
因燕承钰的开解,那场噩梦也随风而去,她又成了从前无忧无虑的那个她。只是到了这深夜里,她偶尔还是会想起梦中情景。
外间有了动静,今日清歌当值,睡在外间榻上,她走进来,替越容披上外裳,“主子,夜里凉,您怎么坐在这儿吹风。”
“屋子里头闷得很。”
见她面上带着几分茫然,清歌怕她又如那日做了噩梦,便不哄她去睡,只坐在一旁陪她说话,“听说南越特使团带了许多南越那边的东西,这才在路上耽搁了,后日只怕就能入京了。”
“奴婢打听过了,这回随着特使团入京的可有好些南越那边的手艺人呢。”清歌语气放的轻缓。
“听说还来了位会通兽语的驭兽者呢。”
越容不困了,此刻来了些兴致,芙英殿养了一只黄猫,时常偷溜出芙英殿,这几日又偷偷溜了出去,不知何时回来。
“那咱们该请教他,阿黄到底为何时常偷溜出去。”越容心思被猫儿给牵绊住,再不去想那梦中情景。
又过两日,南越大王子率领特使团入京,燕承钰亲自去城门迎接。清歌还真不是哄越容的,特使团足足有五六百人,浩浩汤汤一片,好不热闹。
宫里头更是热闹非凡,为显燕国气度,各处都张灯结彩。越容一早便去往永安宫正殿中,今日她父皇母后要接见南越大王子,留下幼弟独自在永安宫,她这当姐姐的,当然要尽心照顾他才是。
她性子温和,又极爱软软糯糯的孩童,此刻十四岁大的她和六个月还只会在榻上滚来滚去的小皇子玩儿的不亦乐乎。
“小宝,看,姐姐不见了。”她用手挡在眼前,同小宝玩儿起了躲猫猫,小宝被逗的咿咿呀呀直叫。
“主子。”清欢带着些急切进屋。
清歌忙拦着她,训道:“你这丫头,宫规都学到哪儿去了。”
清欢委屈:“奴婢这不是着急吗?”
“怎么了这是?”越容问道。
“奴婢去小厨房取膳,听厨娘闲聊,这回南越使团前来朝见,是为了两国联姻。”清欢忙将自个儿方才听来的消息说了,她为何这样急,还不是因为如今宫中还未定下亲事的只有越容了。南越大王子亲自来,必定是为求娶公主,那这场婚事不就落在了越容头上。
“联姻?”越容一愣,念了一回这个词儿,倒觉着新鲜。
“她们一天到晚嚼舌根,你又不知真假,怎么能回来就学给主子听,自个儿去姑姑那儿领罚。”清歌严厉道。
清欢低下头,“奴婢错了。”她方才太着急了,都没有想过主子年纪还小,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会舍得叫她远嫁。
“好了,你别训她了。”越容倒不曾觉着有什么。
偏又有人前来,是皇上御前大监何公公,越容亲迎了他,“公公怎么会过来?”此刻明明是在琼花楼中接见南越大王子的时辰,何公公不轻易离开她父皇身边,怎么会来永安宫,连柳姑姑都一同回来了。
何公公笑容真切,语气亲热,“皇上请殿下去琼花楼呢。”
柳姑姑上前,“这儿有奴婢守着小皇子,殿下且去吧。”
越容点点头,将拨浪鼓塞在小宝手中,回去换了身见客的衣裳,这才前往琼花楼。
清歌清欢跟在身后,面面相觑,这难道真被说中了,南越大王子有心求娶她家公主?
“南越使团这回带来几株仙月草,最是能安气凝神,叫人清心神明。”何公公解释道。
“大王子特意说献给殿下您的,皇上这才请您过去呢。”
虽何公公解释原因半点没有提到关于联姻的消息,可越容还是心中一咯噔,那南越大王子果真就是为了她而来?越容不自觉抓紧了衣袖。
刚入琼花楼,她便觉着所有人都在看她,她深吸了一口气,带上几分笑意,走上前去,躬身请安,“容儿见过父皇、母后。”
皇上笑着朝她招手,“容儿,过来。”
她听话的走过去,抬头便看见她父皇左下首坐着的那位身着外族衣袍的年轻男子。大约是外族人,男子样貌与之燕国人有所不同,五官尤为深邃,双瞳该如何形容呢?竟然是淡紫色的,犹为璀璨,她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瞳孔。
男子起身,对她微微一笑,双眼更为动人,他开了口,带着几分低沉,却是一口标准的中原官话,“六公主安好。”
越容心跳停了一拍,低下头去还过一礼,“大王子安好。”
皇上笑道:“朕同你父王当年在江南时,亲如兄弟,你们这些晚辈也该以兄妹相称。”
燕承钰站起来,同大王子互相以兄弟称呼一回,越容来不及细想,依着也喊了一声哥哥。
二人这便是互相见过礼了,皇上叫越容入座,宫宴这才开始。
宫宴之上,只有越容一个人心不在焉的,那些个南越的奇珍异宝,她毫无兴致,也不知道自个儿是如何用下这顿宴席的。
宴席终会散去,回永安宫后,皇后温声问她,“方才宫宴上,你为何心不在焉的?”
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越容偎依在皇后膝上,“母后,您和父皇是不是想让我嫁给大王子?”
哪知皇后嗤笑了两声,抚着她的青丝道:“傻孩子,我和你父皇哪儿说过要你嫁给大王子的话?”
越容眼前一亮,抬起头,“真的吗?”
皇后眼中满是慈爱之色,“若真要你嫁给大王子,你父皇何苦要让你们以兄妹相称呢?”
越容这下是终于放心了,皇后还有宫务要忙,她便欢欢喜喜的起身,“我去看小宝了。”
“这孩子。”皇后笑着摇摇头,不过忽而她想到,她女儿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了自个儿的婚事上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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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第5章
正值初夏乍暖时节,京中郊外景致美不胜收,特使团要在京城待上三个月,朝中便在郊外划出一块地方,供随特使团而来的南越商队暂时作为市集所用,他们带来的南越风物,京中少见,一时之间,京中人空前热闹。
越容刚从慈安宫回芙英殿,小几上放着一份帖子,她不由问道:“这是谁送来的?”
“回主子的话,是皇后娘娘叫人送来的,是大王子想请主子去郊外同游。”清歌正在指挥着小宫女换下青帐,挂上清凉透气的细纱帐。
“皇后娘娘已经应准,如今端看主子您的意思。”清歌又说。燕国风俗倒没有那般苛责姑娘家,越容还未及笄,在旁人眼中便还只是小姑娘,若是出门走走,有人陪着倒也无妨。
越容回想起前几日宫宴之上,所见到的那双叫她一见难忘的眼睛。她不经意看到窗下放着的几盆仙月草,说来,这几日摆上了它,夜间果真能安睡,一夜无梦。
拿人手短,她本想说寻个借口不去了,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应了下来,“叫人送回帖去,明日我会准时赴约。”
到了第二日,因着要出宫,她换上了京中时新的打扮,一身鹅黄色衣裳显得人格外明媚动人,到底是她年纪尚小,皇后不放心,安排了柳姑姑随行。
马车走在长街上,她颇为欢喜的同清歌说道:“咱们也好久没出宫了。”上回出宫还是她外祖母六十寿辰那日,已是去年之事。主仆二人都是久居深宫之人,能出得宫就已经是极其欢喜之事。
柳姑姑坐在一旁,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她,临行前,皇后交待她,要她打探打探小主子如今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若今日哥哥也能一同出宫就好了。”越容忽而叹道,今日燕承钰本要同她一起,可惜临了要出宫了,父皇又将他召了去讨论朝事,如若不然,她出宫,燕承钰是一定会亲自送她去的。
要柳姑姑自己来说,越容这还是一副尚未知人间情爱为何物的模样,谈何会有心上人呢?她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只怕是她们都多心了。
到了城郊,马车停下,大王子楚黎已经在外等待,他换上了燕国服饰,可那高挑的身形,还有不同于燕国人的深邃五官,在人群中也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他就站在那儿,对着越容浅笑不语。
越容躬身出了马车,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六公主。”楚黎同她打招呼,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却并不难听。
两个人朝着这已经颇具规模的南越市集向前走去,越容这才发现南越风物,颇有些不同,而他们走在人群中也没有多么的显眼,各处都是燕人和南越人交错着,穿着同他们一样比比皆是。
越容四处张望,各处都是南越人支起来贩卖雕刻、首饰、布匹等的小摊,还有那些个杂耍的民间艺人,每走几步,便是不同的表演,她觉着新鲜极了。
她还时不时的看向身旁的楚黎,只以为楚黎没发现。不过片刻,楚黎就问了,“公主在瞧什么,可是本王有何不妥?”还伸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越容不想自己被抓了个正着,脸上有些发热,却还是照实说了,“大王子的眼睛很好看,同咱们燕国人不一样,燕国还没有人的瞳孔是紫色的呢。”言语之中带着几分羞意。
楚黎轻笑一声,似乎很高兴,“公主谬赞。”
二人一来一去的对话,着实有些干巴巴,或许是看出了越容的不自在,楚黎走到一处卖南越清茶的小摊位,“不如我们坐下喝杯茶再继续逛,公主意下如何?”
越容点点头,随他入坐,轻抿了一口清茶,这茶汤看着清亮,同燕国的茶没什么区别,喝起来却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还带着几分甘甜,喝下肚中,通体舒畅。
“这茶味道不错。”她真心夸赞了一句。
楚黎开口,“公主有所不知,南越山林众多,百姓入山林采摘,时常需要缓解林中瘴气带来的湿气,就随身备上一壶清茶,所以它既是茶又是养生汤药。”
越容一小口一小口轻抿起来,楚黎又讲了不少南越风景民俗,二人逐渐熟络了一些。
越容也能问出她想问的了,“我听说,南越有一种动物,身形庞大,重达千斤,连鼻子都比常人的手臂还要长一些,可是真的?”
楚黎答道:“确有此兽,名唤象。”
“南越当地以此兽运送货物,倒是常见。可惜此番进京路途遥远,运送此兽颇为费力,不然就能叫公主一见了。”
“不过我可以描出此兽长相,公主可观一二。”
越容本觉着可惜,不能见到这种叫做象的动物,这一听楚黎能画出来,眉眼弯弯,“好。”
楚黎让店家上了一杯清水,沾湿了手指,以桌面为画纸,简单几笔,描出了象的身形。
“长相真奇特,连耳朵都像扇子似的。”越容不禁感叹道,又在脑海中将这象的身形给想象了一回。
“若是有机会能亲眼瞧瞧就好了。”
水渍干的很快,不一会儿,那象便在桌上消失,毫无踪迹。
二人接着逛市集,越容同他熟络了些,连话都多了几分,“听说南越有驭兽者,我想同大王子借人一用。”
“我有一只小猫,它时常跑出去,一去便是好些天,我想知道它为何会偷溜出去。”
楚黎点点头,“明日我就让他进宫去。”
“多谢大王子。”
不知不觉地就将这市集走过了一遍,柳姑姑上前提醒,“公主,时辰不早了。”就连马车也已经牵来,这是做好了回宫的架势。
越容还未逛尽兴,可还是听话的点头同楚黎道别,“今日多谢大王子。”
楚黎低下头,用他那双好看的淡紫色眼眸看向她,“三日后便是南越的篝火节,公主到时可前来一同庆祝,也能感受南越风俗。”
“好。”越容坐上了马车,冲他挥了挥手。
她颇为恋恋不舍地掀了车窗帘子的一角,看着外头的热闹景象,她甚少出宫,能多看一眼外头便是一眼。
忽然间有人骑马路过,然后与马车同行,叫她只能看见来人那月白色衣袍的一角,再看不到长街景象。
她耐心地等着这人离去,偏偏走了快一刻钟,这人都没离去。她皱着眉头,到底是何人这般讨厌,挡了她的视线。
“公主,你怎么了?”清欢见她这般,不由问道。
“问问外头骑马之人是谁。”
她刚说完这话,就听见车壁上头传来一声轻响,是外头骑马那人在敲,还伴随着越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我。”
越容这下毫不客气了,她掀起帘子一角,抬头看去,气鼓鼓道:“怎么是你?”
江洵低头看她,“这是回宫的路,我自然是回宫了。”
“怎么,容儿妹妹这是不想与我同路了?”
越容被他两句话给问的哑口无言,这是回宫的大道,她能走,旁人回宫自然也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