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尧态度平常,楚辞看起来却十分不安,拉着他问东问西,甚至还问是不是中毒。
太医吓了一跳,跪下保证道绝对不是,只是风寒,只是陛下许久不曾生病,因此有些来势汹汹罢了。
得了保证楚辞也不见放松,吩咐云舒把宫中留下的人全部再查一遍,看着太医开了药,让花清亲自去煎。
秦尧觉得不必如此谨慎,楚辞这样做了他也不会出声反对,他尊重楚辞所有的行为和选择,充分地给于她行使权利的空间。
况且这种关心和担忧都是源自于他,秦尧坦然受之。
自那时起,楚辞便对秦尧所有入口的东西格外细心,处处谨小慎微。
第二日秦尧醒时怀里又多了个温热的身体,不过今日他没有试图抗拒,甚至还把盖着楚辞的被子拉高了一点。
借口生病没有去上朝,早上的要却因着楚辞的吩咐按时送来。秦尧打了个手势示意安静,单手捏着药碗一饮而尽,然后拈着一粒蜜饯放到楚辞嘴边。
楚辞哪怕是睡着了都不会忘记甜甜的味道,迷糊地张着嘴含了进去,咬了一口脸上泛起傻乎乎的笑。
云舒不敢多看,待秦尧喝完药就退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带着叹息声离开了。
秦尧为了避免楚辞不好意思,拿捏着时间,在楚辞醒来一刻钟之前起身。过了一刻楚辞醒了,眼睛都没睁开就问秦尧,“早上的药喝过了吗?”
好像这对她来说就是天的的事,说完咂了咂嘴,莫名地感觉有点甜。
秦尧点头,“喝了。”
楚辞问了秦尧答了,可是她竟然还不信,要去问云舒,云舒只得事无巨细地重复一遍,说到秦尧把蜜饯喂给她吃的时候,楚辞就捂着脸不作声了,让云舒忍不住想,要是殿下知道她昨夜是睡在陛下怀里的——
那殿下怕是会一整天都不好意思来见她来吧。
秦尧生病,探病最快的人是赵兆,或者说,看热闹的最积极人是他。
赵兆还没进殿门就高声道:“啧,我倒是不知你竟是这样一幅柔弱的身体,不然怎么也不会放你去。”
秦尧皱眉看他,隐晦地示意楚辞也在,赵兆呐呐地止了声。
楚辞却有些愤愤,“原来你眼睁睁地看他冲冷水也不拦着,竟是这样的师兄吗?”
赵兆:“……”
秦尧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安静作壁上观。
赵兆:小师姐你这样就有点偏心啊,我也淋了雨的啊!况且你之前不是还十分信任依赖我吗,何时对着这个土匪这样上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辞:大郎,喝药了。
第31章
赵兆撑着桌子冷静了一下, 未果, 还是觉得十分委屈。
以前秦尧变着法地气他就算了, 毕竟他就是那幅性子, 赵兆体贴他经历坎坷不和他一般见识, 自我安慰道至少我还有乖乖的贴心的小师姐。
可是现在他很乖很暖心的小师姐也叛变了!和秦尧那个混不吝的土匪站在一条线上一条心了!
明明之前淋雨的又不止秦尧一个人,只是他没有生病而已, 况且此事也是因他而起,怎么可能推在赵兆身上。
赵兆张口欲言, 又想到秦尧交代的不必让楚辞知道, 现在看起来她好像也不知道, 只能看着秦尧,生生接受了这份指责, 假装秦尧就是冲凉水才生病的。
赵兆:“是我没有尽好当师兄的职责,没有看好他。”可是谁能想到秦尧这样的人也会生病呢。
秦尧得了便宜假装大度, “没事, 过两天就好了。”
楚辞觉得十分难受,诚恳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点太紧张。”
“没事没事。”赵兆见不得她伤心, 立刻安慰道:“是他的错, 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你更是什么都没有做错。”
楚辞吸了下鼻子默认了。
秦尧看着赵兆搭在楚辞肩膀上的手,觉得十分碍眼,尤其明明上次还说过暂时不让他来见楚辞, 结果没过多久这就来了。
楚辞揉了揉眼睛,问赵兆:“齐苼有没有很乖,给你添麻烦了吗?”
秦尧就是不想听楚辞问到他,可也知道不可避免,只能难耐下性子听着。
赵兆对齐苼十分满意,忙说:“他挺乖的,年纪虽小但听的进去话,我请了个先生在府中教导他,有时也会考考他,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底子差,但人还是挺聪明的。”
说完又想起秦尧对他的不满,补充道:“他知道是我们救了他,心中十分感激,早就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某人就不必担心了。”
某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楚辞扭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秦尧只得敷衍道:“知道了。”
说完了又想赶人,十分客气地说:“前朝今日堆积的事物,就有劳师兄了。”
赵兆没秦尧那么小肚鸡肠,也确实实在探病担心秦尧的,因此听到秦尧把一堆的事推给他也不恼,只道:“我尽力。”
秦尧也不是要让他真的全部解决完,不过是找个借口求清静罢了。
他自己不觉无状,楚辞却替他深觉尴尬,只是前朝之事她不便插手,只能挽留道:“快到午时了,师兄留下用饭吧。”
赵兆也不同他们虚伪地客气,点头应下:“也好,省得我再跑了。”
于是午膳的菜色没变,只多加了一碗白粥,给秦尧的。
秦尧坐着喝粥,楚辞和赵兆面前皆是勾人食欲的佳肴,赵兆看得食指大动,啧啧称赞,楚辞便一样一样为他介绍,还说要是喜欢哪道菜,可以让御厨抄写菜谱给他带回。
楚辞面前是一盘雪里蕻炖豆腐,她便只夹了几筷这道菜,别的一概不碰。
赵兆以为她喜欢这道菜,说:“这个时节的雪里蕻多是腌制的,你要是喜欢,我那还有一坛自己腌的,隔日差人送来。”
楚辞听的有些犹豫,秦尧倒是替她应下,“行,那就明天吧。”
楚辞不好意思道:“谢谢师兄。”
秦尧和赵兆同时顿了一下,赵兆谨慎地说:“可不该这样叫。”
楚辞捏着筷子疑惑地看着秦尧,迟疑道:“不该吗,可是他都叫你师兄,我应当和他一样称呼你才是?”
之前私下楚辞也不是没有在秦尧面前称呼赵兆为“师兄”,只是还是第一次对着他喊出来,既然秦尧之前就没有纠正她,楚辞觉得这个称呼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秦尧喝了一口粥慢慢地说:“没什么问题。”
赵兆瞪着他——没问题,问题大了去了!
要是楚辞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和秦尧成了亲跟着秦尧的称呼叫人是应当的,可是楚辞不是,她是他们老师的第一个学生,是他们的师姐,虽然年龄比他们都小许多,但就应该是这样的辈分。
现在他们成了亲一切都乱了套了,最小的师弟和师姐成了亲,留着他在中间不尴不尬的,要是叫楚辞师姐,那秦尧就一下子成了他的师哥;可要是把秦尧依然当成他的师弟,楚辞就要从师姐变成小师妹。
最后纠结许久,赵兆决定顺应本心,无视他们两个一团乱麻的婚事,如常看待,楚辞就是小师姐,哪怕她真的和秦尧在一起了,也是他的小师姐;至于秦尧,就算他攀上楚辞这棵高枝,他也永远都是最小的。
可是秦尧这个老贼!竟然不知何时误导楚辞,让她跟着自己称呼,居心何其险恶!
秦尧淡定自若地回视,甚至还冲他颔首——多亏了他当日“以下犯上”之类的提醒,不然他也绝对想不到他们之间的这层关系。
左右楚辞现在还不知道也想不到,什么时候哄着她再叫一声“哥哥”,那才是真的以下犯上。
赵兆好似看透他一脑子龌龊的心思,咬牙警告道:“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
“两年时间,朕记着呢。”秦尧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辞一眼,说:“时间还长着呢。”
楚辞的心一下子就坠到了谷底,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秦尧见第一面就娶她是为了什么,一时之间没了胃口,连他们说了什么都没心思听了。
两年的时间,是她信誓旦旦说的,现在明明没过多久却好像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她沉下心来,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就像是脑子发了昏,在名为秦尧的漩涡里挣扎不起,甚至连原本要做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这实在太不该了。
于是她笑笑,道:“没事,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可以叫你赵大人。”
这便是生疏得过分了。楚辞心中也有些难过,她是真的把赵兆当成哥哥的,可是既然他不喜欢这样亲近,疏远些也好,省得她拿不清分寸,平白惹人嫌。
赵兆欲言又止,半饷咳了一声,道:“其实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
这怎么可以!楚辞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赵兆也知道不太好,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只能先放下。
一顿饭和和美美地开始,最后落得满心疑问不欢而散。秦尧觉得赵兆此行是多此一举还添乱,赵兆则觉得秦尧——
胆大包天任性妄为目无法纪欺师灭祖!应当狠狠地揍一顿!
可是打不过,楚辞又是肉眼可见的好性子,秦尧就像是兔子窝里的狼,谁还能管得住他?
不过好在他还记得口头的两年之约,赵兆也信得过他的承诺,略微放下一点心。
此后楚辞虽然看起来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秦尧却敏锐地觉得有什么不同了,不过他什么都没问。
楚辞待他和以往一样,会撒娇讨糖吃,也会冲他生气踢他小腿,会抱着被子软乎乎地睡懒觉,可是眼中的光芒却坚定了许多。
秦尧这一病就像窗外连绵的细雨不绝,持续了好些天,虽然断断续续的,但是总不见大好。
楚辞吩咐云舒仔细排查了一遍宫里留下的人,没找到可疑的动作,倒是发现了几个来历不清白的人。
云舒压低声音说:“他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直在御膳房工作,虽然似乎之前和那位有些牵扯,但是还从来没有做出过什么事,殿下,可是要把他们清理了?”
楚辞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搁置,“让人看紧些,不用再做多余的事。既然这次陛下只是病了和其他人并无干系,就让他们都留下吧。”
云舒:“是。”然后迟疑片刻,犹豫道:“最近陛下病着,听说那位赵大人似乎也染上风寒,最近也请了太医过府诊治呢。”
楚辞一顿,低声问:“太医可说了什么?”
云舒:“仍旧是那副说辞,不是什么大病,天冷吹了风再加上劳累,和当初为陛下请脉的时候一样。”
“什么庸医!”楚辞恼怒道:“一个破风寒,治了这么久都没好,还让别人也染上了,实在是太过无用!”
云舒没有说什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大道理,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安慰她。
她知道楚辞最近心情低落,正需要一个发泄口,可她平日又太过克制,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人问责,此时指责太医也不算迁怒。
毕竟太医自己都在太医院急得团团转,熬得头发都要白了,喃喃自语道“不该啊,难道真是我医术退步了?”
况且楚辞也只是口头上对人抱怨两声,不会有任何的责罚,甚至连话都只说了这一句,看得云舒有些心疼。
楚辞虽然自己在心中和赵兆划分出了一道不远不近的界限,可到底还是关心记挂他,吩咐准备了山参燕窝之类的补品,还有些布匹留给他们做衣裳。
云舒一一记下,问:“可要顺便给齐苼带些东西,掺杂在一起不起眼的。”
楚辞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不欲让他太过依赖自己,这样对他不好。
补品直接差人送到赵兆府上,是齐苼收的,他围着补品转了一整天,但是没有擅自打开,等赵兆回府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然后守着不肯离开。
赵兆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个孩子呢,在允许的范围内,赵兆总收纵容着他的,而且相信楚辞也要有分寸,不会做出让人为难的事情。
送来的盒子一一打开,都是些参茸之类的,翻到底了也没找到其他的东西。
齐苼看起来有些低落,勉强打起精神对赵兆说:“我今日课业还没完成,先生,我先回书房了。”
赵兆也有些唏嘘,一方面感动于楚辞对他的挂念,一方面也有些心疼齐苼,不过这件事情楚辞并没有做错,因此他只是点点头,“去吧,别忘记吃晚饭。”
他声音有些哑,偶尔忍不住还会咳两声,和秦尧的病例如出一辙。
第二天他换了一身厚一点的黑衣,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和秦尧一模一样,章华为他们奉茶时目光在他们之间游转,最后在心中感慨一句,果然不愧是同门师兄弟啊。
秦尧随手端起茶盏润润嗓子,无意中看到了章华的神情,他顿了一下,扭头打量赵兆片刻,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他主动邀请赵兆,“师兄要不要留下用饭,阿辞听说你病了,一直很担心你,你们见一下也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秦尧那种小心眼到斤斤计较的性子,要让他主动邀请他去见阿辞,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赵兆质疑,“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秦尧一笑,推让道:“师兄此话何意,朕何时不让你们相见了?况且此举是为了安阿辞的心,也给师兄一个当面道谢的机会,师兄怎么可以倒打一耙,说朕不安好心呢?”
真的好心的人,才不会像你这般挟恩图报。赵兆暗自腹诽。
不过他原本就打算当面谢谢楚辞让人送来的东西,虽然用不到,但到底是一份温暖的心意,赵兆很珍惜。
不过他应下之后也没忘记再问一句,“有什么条件?”
秦尧点头,十分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有的。”
赵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觉得秦尧这种锱铢必较的性子,不当皇帝后十分适合去做个账房先生,一定不会少算一毫一厘。
不过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先听听,不满之后再回绝也可,于是赵兆可有可无地问:“说来听听。”
秦尧却卖了个关子,说:“很简单的,你和朕一同去,跟在朕身后,朕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但是不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