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更加莫名奇妙了。赵兆皱眉不放心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秦尧无辜道:“只是阿辞最近心情不太好,逗一逗她罢了。”
“这有什么可逗的?”赵兆满心疑惑,“咱们两个就算穿的一样不说话站在一起,有眼睛的人也能分的出来谁是谁,况且阿辞还见过我们那么多次,弄这些有什么用?”
秦尧不置可否:“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赵兆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折腾这一出有什么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尧换了一身和他一样的衣服,带着满头雾水跟着他去飞鸾宫。
他真是怕了秦尧的瞎折腾,尤其是怕他去折腾阿辞,有他跟着至少能照看一二,要是他看不见,还不知道秦尧要怎么摆弄人。
这雨落个不停,弄得哪哪儿都带着湿气,地面上湿漉漉的滑脚,树上的夜里也掉光了,有几分寂静萧瑟的冷清感,他们两人一人一身黑衣,沉着脸一言不发,像是索命的幽灵。
楚辞这几日在对照着名单一一召见宫人,算不得忙,只是走马观花地草草看一遍,仍旧让人头疼,觉得自己记不住相貌的毛病更加严重了,有时候看到伺候的更人都会一阵恍惚,只能认得清云舒一人,云舒便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有时候她也会走神,看着九连环或者秦尧送来的一纸半言发呆,但不再像以前一样莫名奇妙地傻乎乎地笑,而是看一会儿就收起来,然后下次再忍不住拿出来,周而复始来回往复。
云舒看得心疼,有心想要点醒楚辞两句,最后却一直迟疑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最难消受帝王恩,等闲变却故人心。时移世易,人心易变,宫中最难长久,要是楚辞一腔真心错付,还不如就放任她继续糊涂着,至少不会伤到心碎。
因此云舒只是无声地陪伴着她,偶尔开解两句舒舒心,更多的便不会再做。
秦尧还没走到门口就有工人去前来通传,只是得了秦尧的吩咐,没说赵大人也同行,只道:“殿下,陛下已经回来,正在路上,马上就要到飞鸾宫了。”
这一则通传好没道理。宫中后妃只有楚辞一人,秦尧夜里也一直宿在飞鸾宫。以往只有秦尧晚归或者不回时让人来告知一声,从未有过这种回飞鸾宫还让人提前禀告的事情。
云舒也是满心不解,直觉其中有些问题,却一时也想不通。楚辞却想到他们近日的疏离,眼神一黯,有些灰败下去,心中觉得秦尧该是快要封立别的妃子了,因此才开始重视这些礼数。
宫人通传了一则犹不算完,还说:“陛下要喝云雾茶,只是茶房里好像没有了,正在着急,想请云舒过去看看。”
云舒迟疑,放心不下,楚辞却勉强笑笑,宽慰她,“没事的,而且我也想喝茶了。”
秦尧那个人根本品不出茶的好坏,给他喝白水都一样,可是他的吩咐却不得不听,况且楚辞也开口了,云舒便不再犹豫,况且只是去找一份茶叶,想来也不会用多久时间。
只是没想到茶房没有余茶,库房里倒是有,只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急得团团转也束手无策不过好在也没人来催促。
那边楚辞得了信知道秦尧要回,犹豫许久还是站在门口靠着门往外看迎接。烟雨朦胧中,有一人身体挺拔一身黑衣,撑着一柄青纸伞,像是清水中一滴浓重的墨迹。
赵兆满头雾水地走在前面,想着都到了门口秦尧脚步一错落到他身后,推着他肩膀让他在前走的事情,感觉他今日从头到尾都写着不怀好意。
只是雨凉天冷,他已看到楚辞在门口等候,不欲多耽搁让她受凉,便没有计较他奇怪的动作,抬脚走在前面。
收伞交给小宫女,宫女俯身要拜,秦尧在这种背后示意噤声,小宫女呐呐不敢言语,惶恐地收起两把伞。
赵兆率先抬脚跨过门槛进入殿内,楚辞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此时跟在他身后咬着唇想说什么。
赵兆还记得秦尧的交代,让他不要开口说话,便一言不发,看起来气势和秦尧相差无几。楚辞低头踩着他的脚后跟往前走,有时候还会故意踩到他的脚。
赵兆:“……”
感觉阿辞今天也奇奇怪怪的,不过怪可爱的,就像生气的小孩子撒娇似的,让人看一眼就心软。
楚辞察觉到赵兆停下脚步,无辜地抬头,说:“我不是故意的。”
赵兆对着她有十二万分的纵容,想说是故意的也没关系,却因为不能说话,最后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手感特别好,赵兆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一直跟在赵兆身后的秦尧。从头到尾恍如一个隐形人,根本没得楚辞半分注意。忍到此时再无可忍。握拳抵唇咳了一声,警告赵兆收敛。
赵兆瞪他一眼,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楚辞却是吓了一跳!一瞬间她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立刻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背靠着桌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她呆愣愣地看着秦尧的脸好一会儿,然后又艰难地扭头去看赵兆。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手指紧张地捏着桌子沿,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游弋。
赵兆责怪地瞪了秦尧一眼,觉得是他突然出声吓到阿辞了。
秦尧微不可查地勾唇,又很快恢复到古井无波的表情,自顾自地走到桌边坐下。赵兆想了想,还是按照之前的约定,跟着他的动作也坐下。
楚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眼中仍是难以置信。她拼命地思考着以前见到秦尧时候的情景,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又或者说,以前秦尧和赵兆绝不会相似成这样,一言不发地出现在她面前。秦尧总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就笑,或者故意出言逗弄两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
楚辞紧张又害怕,怕自己刚才认错了人,又怕自己现在认错人。毕竟之前第一次没有认出他,秦尧已经明显表示过不悦,楚辞现在不敢贸然出声。
秦尧却不肯轻轻放下,放柔了声音说:“阿辞,傻站着做什么?”
楚辞眼睛一亮,扭头去看赵兆,赵兆却也跟着说:“过来坐。”
他们两个的声音听起来并无不同,都带了些沙哑和关心,和赵兆以往说话的声调很像。
秦尧点了点桌子,看着楚辞一笑,问:“怎么不说话了?”
第32章
楚辞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踌躇着不敢动。
她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 面前的人却没有少一个, 还都关切地看着她。
赵兆奇怪地看着她, 心中纳罕, 觉得今日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秦尧说的话奇奇怪怪的, 楚辞表现得奇奇怪怪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倒好像正常得格格不入。
楚辞目光迟疑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游转, 最后试探地, 微微冲赵兆一笑,弯起的眼睛像月牙一样, 里面落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勾起的唇角露出的小梨涡, 还有乖巧可爱的神情, 让人看一眼心都软了。
赵兆也忍不住对她笑,摇着头有些无奈,脸上充满了宠溺,立刻就把满脑袋的疑问抛到了脑后, 伸手要拉楚辞在身边坐下。
楚辞眼睛一亮, 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找对了人,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怕露出马脚了,她伸出手要放在他手上, 坐在一边的秦尧却突然咳了一声。
秦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再说话,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
楚辞一下子就又犹豫了。
赵兆看看楚辞,再看看秦尧,只觉得他在故弄玄虚,可是不知为何楚辞竟也配合,傻乎乎地就往他怀里钻。
赵兆仍是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心知肚明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被拉来充当道具和旁观的,虽然对秦尧多有微词,但是看着楚辞那样乖可爱,便默认了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趣,彻底安分下来,袖手旁观。
楚辞看看秦尧再看看赵兆,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了,可能已经被他们注意到了,要是今日认不出来人,也许就会被人彻底看破。
秦尧这个人本就恶劣,无事时尚要无中生有地逗弄她一番,要是被他抓到这样的错处,怕是恨不得日日耳提面命地教训她。
楚辞本就因为最近不知道该怎么拿捏和秦尧相处的距离,要是他再主动招惹……
楚辞超凶地想,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只是哪怕心中已经百转千回地转了无数的的念头,眼下的僵局还是摆在她面前,而她束手无策。
秦尧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子上哒哒作响,像是无声的催促又像是百无聊赖的消遣。他坐姿端正,和赵兆别无二致,只是气势并不温和,带着一点迫人的距离。
楚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脑中仍是空白。
她知道秦尧面容英俊,也记得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和张扬跋扈的飞眉,挺拔的鼻梁的薄而利的双唇,可是那样好看的眉眼五官,一旦离开了楚辞的注视便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
就像现在这样。
楚辞突然觉得眼中酸楚,心中涨涨的很难受。
她从来没有觉得认不出人有什么不好,至少在宫里的那些时日,或嘲讽或屈辱的话语都是来自陌生的脸孔,楚辞不认识他们不记得他们,就可以把他们当做一颗尘埃一样轻轻拂去。
不会辗转反侧日夜难安,不会伤心痛苦悲痛欲绝,不会真心错付惨遭背叛,那些鲜血淋漓的过往一步步地教会了她。
她一直觉得这样很好,连云舒的模样都不用去记,更何况其他的人。
之前她也做的很好。宫中需要她特意去记的人没几个,而这些站在天下权利之巅的人又很好区别,她从来没有认错人过。
直到秦尧出现,他就像是横空而出的变数,颠覆了大爻的基业打乱了楚辞的计划,现在又要来打破她最后一点伪装。
实在是太讨厌了!
楚辞觉得有一点生气,还有点委屈。可是要说这生气和委屈因谁而起为谁而去,楚辞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秦尧没有主动理她对她笑逗弄她,现在这样冷冰冰地坐在一边看着她,就让她很难受。
可是明明原本她就是这样打算这样做的,秦尧只不过是把她所想所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奉还。
楚辞却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了。也许吃过糖的人,就很难忍受平淡无味的生活了,就像她现在一样。
楚辞站在他们两个前面的空地上,搅着手指,带着鼻音含糊道:“我渴了。”
委屈巴巴的样子像是受了冷落的小可怜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小脚丫想得到关注。
只是云舒去煮茶还未回来,既解不了围也解不了渴。赵兆伸手握住茶壶晃了晃,空荡荡的一滴都没剩,干净得不得了。
赵兆冲她一摊手,无奈道:“没有茶。”
楚辞扭头去看秦尧,秦尧淡定道:“不是已经让人去找了吗?”
因为风寒咳嗽,他们两人声音相差无几,楚辞失望地低下头,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发光地说:“那我去催催她们!”
上次宫中发生的事情赵兆略有耳闻,他最担心的就是楚辞好性子容易被人欺负,听到这句话立刻反应很大地说:“你是主子,这些事情不是你该做的,下人们做的不好你罚就是,没必要事事亲历亲为。”
楚辞哪里是真心想自己去催,她只是想找个借口离开这里,或者去搬救兵也行,总好过自己在这里抓瞎。
只是赵兆一句话就堵了回来,表情也很不好,似乎是对她身边的人极为不满。楚辞有些担心他会迁怒云舒她们,于是只能点了点头,软软地说:“那我不去了。”
赵兆脸色好了一点,楚辞便忍不住盯着他看。
类似的话秦尧也说过,而且秦尧好像也是这样好哄,只要她服个软低一下头,什么事情都可以雨过天晴。
楚辞又觉得这个说不定就是秦尧了,可是心中又隐隐觉得不对,要是只凭下意识的感觉,她觉得旁边坐着的那个人才是秦尧,虽然他和以往好像不太一样。
她之所以会认为这个人是秦尧,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是他先进门走在前面的,这是规矩和礼仪,位高尊贵的人在前,其他在后,这天底下有谁能高的过皇帝去,因此除了开路的礼仪官,其他时候一直都是秦尧在前。
楚辞不认为赵兆会故意走在前面,据她的观察,赵兆身上书生的气质浓郁,尊礼守法,虽然和秦尧关系亲厚,但是也有分寸,不会僭越。
只是虽然她先入为主地有了猜测,却还是——犹豫。
秦尧却骨子里就蔫坏,见人为难还不够,竟主动地添了把火,问:“阿辞今日怎么不叫人了?”
叫人?怎么叫?叫师兄还是叫陛下?还没有弄清楚谁是谁,万一叫错了秦尧醋坛子打翻,今后她便没有好日子可以过了。
可是既然被人问了,至少要拿出一个可以搪塞过去的理由,解释了也不让人起疑。
楚辞有些慌张地想了想,迟疑道:“可是不是不让我叫师兄吗,叫赵大人我说不出口。”
这正是上次她当着赵兆的面叫他师兄赵兆说的话,只是那时她说以后叫他赵大人,今日无奈只能再改口,佯装不愿。
赵兆心中感动,秦尧却坏透了,又问:“这里又不止你师兄,还有你夫君呢,叫他也可。”
楚辞:“……”怎么就可了,她何时称呼过他夫君了,怎么一日未见,这脸皮更大了些,被雨泡发了不成?
楚辞佯装没有听到,转移了话题,试探地说:“不是说要送我腌好的雪里蕻吗,怎么一直都没收到?”
雪里蕻是赵兆亲手腌制的,在探病秦尧的时候,见她动了几筷以为喜欢,便要送她,只是不知中间怎么耽误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楚辞本来都快忘了,此时倒可以拿来验证一下。
赵兆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了这件事情,最近政务繁忙再加上生病,竟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了,他有些愧疚地说——
“之前太忙忘了,明日就差人送来。”秦尧带着恰到好处的愧意,冲楚辞颔首道。
赵兆:“……”他一脸无语地看着秦尧,秦尧平静回望。
楚辞顿了一下,脚下微动,往着赵兆的方向移了一步。
本来她站在两人的正中间,和两人距离相等,现在移了一步,偏向便十分明显,和谁更加亲昵更是一目了然。赵兆一瞬间受宠若惊。
秦尧举重若轻地补了一句,“这么急着要,很喜欢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