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求之不得,经验丰富的猎人满载而归。
他点头矜持道:“也好。”
说完了还得寸进尺道:“朕还需一个荷包。”
荷包比护腕简单许多,楚辞征询他的意见,“要什么样的?”
秦尧:“银白,荷花图案。”
楚辞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用来装糖的荷包,就是这样的颜色和突然,淡雅素净,和秦尧的气质格格不入,她还猜测过这是谁送给他的。
现在好像一切真相大白,能被这样珍惜珍重对待的旧物,就和逝去多年仍旧不忘的故人一样,是一种情思和寄托。
楚辞像是被冒犯了一样,突然推开他,难过又坚定地说:“不行,不要银白,也不要荷花。。”
“那就不要银白也不要荷花,”秦尧妥协改口,看着她认真温和地说:“你喜欢什么样,就绣什么花样,一切随你。”
楚辞怎么可能被他一句话就哄好,气呼呼地未雨绸缪:“那你还会带在身上吗?”
秦尧保证:“不论什么样子,都会一直带着。”
楚辞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得意洋洋道:“那我就绣一对小鸭子!”
秦尧看着她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的小模样失笑,在心中想——
哪来的小鸭子,明明是一对鸳鸯!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论大灰狼的自作自受
楚小鱼茫然:我是谁我在哪我的荷包呢?
秦大尾巴狼偷偷在背后藏好了荷包,道貌岸然地说:不知道。
然后过了几年再见大灰狼拿出荷包。
楚小鱼茫然:你是谁我在哪这是啥?
第35章
楚辞有一手秀丽的字, 提笔泼墨是无人能及的风流;楚辞也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 描龙模凤也能栩栩如生。
只是她的字画无处写无人看, 她的绣品无人赠无人收, 像一朵盛极美极的花, 开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朝开夕败, 周而复始,一日一日。
秦尧只是偶尔路过, 经过的时候带来了一阵来自远方自由的风, 温暖耀眼的阳光, 和甘甜芳香的雨水,让一株安静的花翩翩起舞, 努力地向着太阳生长。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楚辞曾经也有, 后来一点一点地失去, 连阳光都不曾剩下,现在她已经不会奢求有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却开成秦尧手中的花朵,不需要长久停留。
所以会因为他生气, 也会愿意为他捡起针线, 一针一针地绣出龙凤呈祥,却也在某些时刻,不会犹豫。
秦尧说到做到,昨日楚辞刚应下, 第二天一早就立刻执行,敏捷就好似计划已久。
楚辞又过上了以往的,天不亮就被秦尧连哄带骗叫醒的生活。
秦尧已经在校武场消磨了半个时辰,沐浴过后带着一身凉气,把手伸进被子里放到楚辞柔润温暖的脖颈上。
一触即分。但那一瞬间的冰凉足以把楚辞从半梦半醒之间唤回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表情怔忪地看着秦尧,傻乎乎呆愣愣的,脸上带着没睡醒的红晕,怀里紧紧抱着银熏球,蜷缩着身子,枕在他们两个的枕头中间,缩着脖子,像一只受惊的小仓鼠
秦尧淡定自若地收回手,理直气壮道:“不是昨日说好了,以后朕的衣服都是由你来准备吗?”
楚辞反应迟缓地伸手捂着脖子上那片冷冰冰的皮肤,猫一样眨巴着眼睛,困倦地侧着脸在秦尧的枕头上蹭了蹭,挣扎着把手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里伸出来,在秦尧面前摊开。
秦尧:“???”
楚辞声音困倦,带着没有睡醒的慵懒,软软道:“是不是很冷啊,我给你暖暖。”声音就像是撒娇一样。
温柔乡是英雄冢,前人诚不欺我。
秦尧第一次体会到心软到都化了的感觉,只是看着楚辞,都觉得温暖慵懒得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置身于烟云缭绕的温泉。
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东西都给她,恨不得一直看着她开心灿烂的笑容,又恨不得狠狠地欺负她,看她哭看她笑,看她失神颠倒。
心中复杂蓬勃的感情汹涌而出,像是洪水决堤暴雨倾盆,也像是草长莺飞万物丛生。
他无父无母,在强者为尊的丛林中长大,生来冷漠。吝啬于施舍善意,也懒惰于接受别人温暖。
所以他足够冷漠,也足够肆无忌惮。没有留恋,没有顾忌,没有犹豫,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能够绊住他的脚步。
这一瞬间的温暖却让他忍不住停留。
就像是白猫的尾巴尖,小狐狸的毛肚皮,笨兔子的长耳朵,是全然的信任和亲近。
他既能不请自来,面对这种邀约又怎么可能拒绝。秦尧对于自己的行径并无多少愧疚,毕竟昨夜被抱着充当火炉的人是他,一夜辗转的人是他,第二天早起还要顾忌楚辞的小情绪早早离开的人是他,甚至每日凉水沐浴也是因她。
此时借一点温度取暖,也是理所应当。
秦尧摩挲一下掌心尚余的柔软触感,勾唇一笑,立在床边弯腰俯身,一双手捏着楚辞两颊上的软肉缓缓揉捏,就像是昨天楚辞对他做的那样。
楚辞被揉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丑丑的,也傻乎乎的,还要上赶着说:“你的手好冰啊!”
秦尧一报了昨日被捏脸的仇,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还说:“你不是说要给朕暖吗?”
楚辞闻言点头,认真地说:“好呀。”
秦尧正欲再语焉不详地逗弄两句,问“用哪里给朕暖”,楚辞便有些不舍地把抱着的银熏球送给他,说:“还是热乎乎的,给你。”
秦尧:“……”
是他半个时辰前亲手加的热碳,能不暖吗?
楚辞还要强调,殷切地说:“过了一整夜都还是热的,抱起来暖和得不得了,你摸一摸吧,很热的。”
秦尧无奈地敲了敲她的额头,有心无力,只得推拒道:“不必。”
楚辞还以为他只是假意推让,于是再三礼让,“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可以借给你一刻,不必客气。”
她说的“不必客气”,和秦尧希望听到的“不必客气”大相径庭,还没有到他可以“不用客气”的时候,楚辞此时的言辞就好像提前燃起了一把火。
秦尧推拒无用,只得让她亲身验证。
他握着楚辞手腕,要她把手放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朕和银熏球,哪个更暖?”
秦尧的手和他的身体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手指冰凉得就像是刚从冷水里拿出来的,可是身体带着蒸腾的热气,和扑面而来的活力。
就算是隔了一层衣裳,还能感受到手掌下有力的身体和跳动的心脏,楚辞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微微蜷着,秦尧感觉是像是被一只猫爪挠到了心口。
他问:“感受到了吗?”
楚辞小脸微红,声如蚊蚋,喃喃道:“没有,还要再摸摸。”
秦尧沉默。
这话由楚辞说出口好似正经的不行,可是其中调戏的意味却遮掩不住,哪怕她脸红目羞,这句话也实在是用意分明。
秦尧一顿,语气带了些深长的意味,问:“好摸吗?”
楚辞强撑着镇静,淡定地收回手,以阅尽千帆的老练姿态,面红耳赤道:“一般般吧,有点硬。”
不知道哪个字眼取悦到秦尧,他笑了起来,嘴角勾起有十二分的不正经,压低了眼睫,漫不经心坏得彻底,促狭地说:“你喜欢软的?”
楚辞莫名地想到昨晚枕的硬邦邦的枕头,可是手下的触感却奇妙得让人失神,她迟疑片刻,最后遵从本心,摇头道:“这样就很好。”
秦尧却觉得这样不太好。楚辞诚实坦率得可爱,有时候却让人招架不住,就像现在。
手还放在他的心口,隔着一层衣裳是丑陋的伤口和心跳,一脸认真地说“喜欢这样。”
昨夜他们还一起睡着,楚辞枕着他的胳膊抱着他的腰,早上还无意识地撒娇抱着不让走,刚刚说给他暖手,现在要亲手为他挑选今日要穿的衣裳。
他们还成了亲,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妻,却一丝不曾逾矩。
有时候秦尧都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近到让他恍惚错觉,楚辞还把巴巴地凑上来,用眼睛,用动作,用神情说“喜欢。”
让人恨得牙痒,渴得心灼,她再佯装无事的退回去,歪头无辜地说一句“你真好”。
就像雪地里的白色幼狐,和捕猎归来的猎人。
秦尧眼神晦暗,抓着楚辞的手腕没有松开,低头在那白纱包裹的红点上咬了一口,表情很凶,动作却很轻。
他扔下楚辞不再强求她起床,自己翻捡出一身衣裳换上,转而走出屏风出现在楚辞面前。
秦尧身量很好,肩宽腿长身姿挺拔,一身素衣白裳都能穿出飒飒之姿,兼之眉眼英俊下颌线条利落,抿紧嘴唇面无表情的时候,一眼扫过就让人呼吸一滞手脚发软。
楚辞最喜欢看他眼神冰冷看人的时候,无情,高傲,漫不经心,充满了强大的的自信和掌控力。
玄色和他很配,一样的无情一样的高傲,就像是与生俱来最好的选择。
秦尧不应允许擅自更衣,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问她:“这件如何?”
楚辞看得移不开眼,她从来没有见过秦尧穿这件衣服——袖口衣襟下摆处绣了一圈滚烫的金边,热烈灼灼得像是乌云边上镶嵌的阳光,压抑到了极点,也璀璨到了极处。
秦尧负手而立,将一身迫人气势压下,含而不露,如利剑入鞘刀刃藏锋,施施然,问:“皇后觉得如何?”
楚辞自然是觉得极好,甚至不管秦尧穿什么,她都觉得很好。只是想想侍女准备的,一大箱子的衣服,楚辞咬着嘴唇,心虚地说:“我觉得不太好。”
说完了生怕秦尧让她说为什么,绞尽脑汁地补充,“你穿着太好看了,去上朝不合适,一点都不庄重。”
这理由倒是让人——无从拒绝啊,秦尧想。不过楚辞那一点无从遮盖的小心思,他也看的分明。
不过也乐意纵容就是。
“那便换一件就是。”秦尧从善如流道。
宫中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布料丝,还有最手巧的绣娘,做出来的衣裳自然也是无可挑剔。楚辞初时还装模作样地挑剔一番,找出一些无中生有的理由,后来便是连理由都忘记找了,只是顾着催促秦尧换衣,最后更是嫌他太慢,披着被子下床翻检,把衣裳按顺序排好让他试穿。
勤快殷切得像是成衣店里的小姑娘。
秦尧第一次觉得,身为一个皇帝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不是因为政务朝臣,不是因为后宫嫔妃,而是因为,竟然要不重样地穿这么多衣服。
楚辞捧着一大堆衣服翘首以待,门外等了许久仍不见陛下出来的章华却有些着急了,眼看着上朝的时候到了,秦尧还不见人影,凑近了还能听到里面欢快的嬉笑声。
章华简直尴尬得头皮发麻,可是看看面无表情的花清,他实在难以开口问这是在做什么,只能试探地敲了一下门,提醒:“陛下,该去早朝了。”
他没想让陛下立刻就能脱身,毕竟——咳咳,只是早朝是推迟还是取消,总得有个准信不是。
不曾想没过一会儿,秦尧竟就推门出来了,只是衣衫有些乱,腰带都歪着,脚步匆忙,周身却是神清气爽。
章华在心中啧了一声,感叹——陛下果然还是年轻啊。
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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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楚辞胡闹了一通, 早就没了睡意。她这几天久违地能睡好了, 一夜安眠睡到天亮, 也就没有那样执着于赖床, 于是秦尧走后她便让以后花清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如今清理出了一大批趋炎附势的人, 再无人苛待她的饮食起居,楚辞却也不骄不躁, 一切仍旧依照惯例来,厨房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不插手, 也不挑剔。
用完膳漱口净手, 楚辞让云舒去找两块质量上乘的鹿皮来。
鹿皮珍贵,可宫中却是不缺的, 只是品质好的却是难得。
云舒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她跟在楚辞身边良久, 楚辞有什么吩咐, 不消言语她就能知道,这次却只余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试探问:“要用来做什么?奴婢好比量着找找。”
楚辞和她亲近,又多亏她照顾, 心中拿她当长辈看, 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红脸扭捏道:“要做一对护腕。”
虽然没有说是给谁用的,可是楚辞身边就这几个人,用得到护腕, 也有资格让楚辞亲手缝制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云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立刻说:“奴婢现在就让人去找,前两日去找茶叶时,见到了一块完整的皮子,用来为陛下做护腕再好不过了。”
楚辞在窗口下坐着,捏着针的动作有些生疏,毕竟她许久都没有碰过针线了。
还小的时候,父亲一心让她读书,通晓事理也善辨人心,让她谨记伦理纲常,铭刻君臣尊卑,知道自己生来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有着什么样的任务和使命,要听谁的话。
后来老师的一席话却为她打开一片新天地,让她第一次知道“自我”,让她从迷茫懵懂中长出一根反骨。
这根骨头后来被人剥开敲的粉碎。
父亲逼着她读背女则女戒,逼她学习针线女红,要她低头,要她认错,要她学习经天纬地之才,还要她卑躬屈膝甘为傀儡。
楚辞恨过痛过犹豫过,甚至后悔抬头望见过那一眼辽阔自由的天空,毕竟她从来不得自由。
可她也很聪明,学什么都能学的很好,女贞女戒倒背如流,手下绣出来的花可以招来蝴蝶,甚至在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打压下,从这些之中找到了乐趣。
她并不特别痛恨绣花裁衣,毕竟无趣的日子总要拿什么打发过去,这个就很好。
楚辞虽然说要为秦尧绣一幅护腕,但并不用很着急,他今日的衣服是她亲手挑选的,明日也是,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她见过他的大部分衣服,不用担心会认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