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反派互穿的日常——秀木成林
时间:2020-07-03 09:48:31

  又昏厥了过去。
  稍见起色,随即急转直下。
  到了第六天清晨,御医太医轮流把过脉,开了一味独参汤,长跪不起,泣道:“陛下五内俱伤,油尽灯枯,非药石可回圜矣。”
  “……只怕,就在今日。”
  偌大的紫宸殿,满满的重臣勋贵,雅雀无声。
  萧迟僵立,许久,他喘了几口气,“……父皇他,还会醒来吗?”
  御医膝行上前,展开针包,小心给皇帝用了针。
  明黄垂幔,偌大的龙床上,更显皇帝瘦小。他整个人都瘦脱了形,雪白的寝衣穿上身上显得松了,深深陷在柔软的被褥当中。
  张太监捂着嘴,低声悲泣着。
  老参独煎成酽酽的汤汁,萧迟接过白瓷小碗,一勺一勺地喂进皇帝的嘴里。
  约莫半个时辰,皇帝动了动。
  “父皇!!”
  他扑了过去。
  皇帝眼皮子抖动了一阵,慢慢睁开了眼,难得他是清醒的,视线对焦了好一阵子,“迟儿……”
  “父皇,是我,我在!”
  萧迟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反手扣住他,力道出奇地大,“……你,你母妃呢?”
  “母妃在永佑殿。”
  永佑殿是殡宫。
  她是贵妃,生时可以久居行宫,但死后总得回到皇城来的。萧迟护送皇帝返回京城同时,贵妃装殓,也一并回了皇宫,在永佑殿设灵。
  “永佑殿。”
  皇帝喃喃。
  许久,他将视线投到重新投到儿子脸上。
  萧迟憔悴了很多,贵妃没了,皇帝垂危,蜡烛两头烧,他熬得双目赤红眼下泛青,憔悴得厉害。
  皇帝细细睃视着,这个他心爱的儿子。
  这是他和淑儿生的孩子。
  有多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他了?
  自贵妃揭破离宫后,他就避而不见,有十多年了。
  后来父子和好,也很短暂,没多久就因为分歧处于半决裂的状态。
  他长得这么大,自己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几回。
  皇帝能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他伸手,想抚摸他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对的地方,自己愧对这个孩子,他不是个好父亲。
  “……迟儿,父皇对不起你。”
  “你,你能不能原谅父皇?”
  皇帝声音很轻,轻得只剩气音。
  一瞬,萧迟泪崩,他大力点头,抓住皇帝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好!”
  他哑声:“好!”
  皇帝松了一口气,唇角动了动,似乎想露出一丝笑。
  半晌,又怔怔停了下来。
  他仰头盯着床帐,目光落在虚空。
  记忆中那个粉衣小女孩在咯咯笑着,她蹦蹦跳跳跟着他身后,“易哥哥,你等等我!”
  小男孩十分嫌弃,叉腰回头:“你怎走这般慢啊!”
  不过,他还是停下来等她了。
  两人手牵着手,去御河放河灯。
  小女孩花也喜欢草也喜欢,一只小手抓了七八盏,他皱着小眉头给她接过来了。
  “真笨!”一边走一边掉的。
  “嘻嘻~”
  她一股脑塞到他手里,蹦蹦跳跳走了。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哈哈哈哈……”
  小男孩提着七八盏河灯,追着小女孩去了,笑声撒了一路。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心就贪了。
  总想得更多,总想得到更多。
  他也对不起她。
  人之将死,心心念念,只有一个她。
  视线模糊,皇帝神智开始恍惚了。他怔怔地想,如果,如果当年他没想着杀了萧琰,多费点心思监视,将他身边人都换,多观察多钳制,那会不会……
  如果他没有心生悔意,不在意流言碎语青史留名,和她好好过下去,那会不会……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这样做吗?
  皇帝不知道。
  头脑模糊思绪恍惚,他自己都没法分清了。
  混乱中,贵妃静静躺在云床上画面的闯了出来,那张柔美的脸庞变得死寂铁青。
  如遭重锤,皇帝心头大痛。
  “淑儿,淑儿!”
  他视线已经模糊了,短促疾呼着,用尽所有立即抓住萧迟的手,“迟儿,迟儿……”
  “父皇?!”
  皇帝的嘴一张一翕,如同那上水垂死的鱼儿。
  “……迟儿,待我去后,将我和你母妃合棺而葬,……好吗?”
  贵妃留下遗书,希望另葬。
  她不想入定陵和皇帝同葬,垂死前,万念俱灰,两人在一起是个错误,她惟愿就此分开。
  可皇帝不愿意。
  他想和贵妃合棺而葬,两人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萧迟握着皇帝的手,皇帝反手扣着他的腕子,很紧很紧,花尽了所有力气。
  皇帝重重喘着,一双已无焦距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这是父亲垂死的最后一个愿望。
  萧迟知道,自己该答应他的。
  他对皇帝爱恨交缠到了今日,一腔复杂浓烈情感尽数转化为悲怆。
  他张了张嘴。
  可过往十几年在眼前飞逝。
  老祖母临终前的一声叹息,老太太内疚哭泣瞎了眼睛,萧逸,还有萧琰。
  皇帝这二十余年的挣扎反复。
  他和贵妃之间的痛苦纠缠。
  避居,自缢。
  “父皇。”
  萧迟怔怔,良久,他摇了摇头:“……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如果能重来一回。
  你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就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好好待着吧。
  这样,对大家都好。
  皇帝一怔。
  他张了张嘴,看着儿子的目光,隐隐约约,他似看清了他脸上神色。
  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鎏金龙纹四足香炉没有再吐出烟雾,苦涩的汤药味道弥漫整个大殿,不知从哪个罅隙窜出来一点风,帐缦微动了动。
  良久,哭声骤起。
  从紫宸宫内殿起,传到外面,悲哭一片。
  皇帝驾崩了。
  ……
  哭声阵阵,白幡孝衣,整个紫宸殿内外一片惨白。
  久久。
  萧迟被扶了出来,他挣脱段至诚和王鉴的手。
  慢慢步出廊下。
  正午的阳光洒下。
  怔怔仰头看着,阳光从指缝漏下来,有些刺眼。
  他很悲伤。
  临死前,他原谅了皇帝。
  经历过这么多生死,从前的心结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
  不过,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十数年,不吐不快。
  说出了那句话后。
  他有预感,他能放下了。
  哀伤,孤寂,又凉,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他并不能感觉到什么温度。
  萧迟突然就很想见到裴月明。
  很想很想。
  很想见到她!
  他飞奔起来,冲开侯在一边等待扶他小憩的大小太监们,冲上朱廊而下,沿着宫廊狂奔往内宫狂奔。
  裴月明在重华宫。
  冲进宫门,冲进二进殿,一拐过弯,在小花园前的庑廊下,他看见了她。
  碧色一支细细的枝条垂在她的身畔,疏疏几朵淡黄的花,裴月明自己一个人,静静倚着庑廊坐着。
  她身影纤细单薄,有些孤寂。
  皇帝病重,朱皇后久病多时,一内一外,都需要人主持,回京当天两人就进宫了。
  皇帝妃嫔寥寥,内宫的事情比起朝务来,简单得不得了,随手一阵子就理顺了。
  作为王妃儿媳妇,也不需要到前头守候。
  不管是葛贤蒋弘,抑或冯慎邬常,都不能进入内宫来,萧迟就在前头,于是尽数在前头禀报处理好了。
  如今也不用互换了。
  长达几年的时间,少有的空闲。
  空闲得有些寂寥。
  倚着朱红庑廊望天,鹅黄色的身影纤细又单薄,无端端一种孤单和寂寞。
  晃眼间,失去了那种蓬勃的活力
  萧迟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啦,咱们明天加更哈,笔芯!明天见宝宝们~~ (づ ̄3 ̄)づ
  爱你们!!
 
 
第131章 
  萧迟在庑廊转角怔怔站着。
  直到裴月明发现了他。
  “阿迟?”
  她惊讶, 站起身行过来, “怎回来不吭声?”
  她拉着他的手,两人面对面,她关切看他:“前头怎么了?怎今天回来了?”
  皇帝病危, 如今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尽孝, 萧迟吃住都在紫宸宫,连去永佑殿上香都是匆匆离去的。
  怎突然回来了?
  裴月明仔细打量他, 发现他双目红肿,隐隐蕴有水光,刚刚才哭过。
  萧迟声音暗哑:“……父皇, 去了。”
  裴月明微微一讶, 却没太惊诧, 皇帝吐血晕厥, 在行宫时,御医已经暗示不好了。
  是皇帝不是其他人,御医暗示不好, 那就真是很不好了,心理准备是有的。
  皇帝崩了,丧钟却未敲响, 那现在肯定是在梳洗装殓。皇帝尊严不可侵犯,即便是萧迟,也是不给看的。他就得退出来,也算休息一下。
  后面的才是熬人的。
  裴月明就说他:“在那边躺躺就是了,还赶回来做什么?”
  这么远的。
  多费时间。
  她拉着他的手进了寝殿, 按着他躺着,然后接过温帕子,给他擦手擦脸。
  又问他饿不饿,张罗好克化的面点,做好端着隔壁茶房温着,一喊的能拿过来。不备茶了,让准备八珍汤,暖胃又温补安神。
  萧迟静静听着,等她转过来陪他一起躺下了,他抱着她:“辛苦你了。”
  裴月明笑笑:“这有什么辛苦的?”
  她温柔笑着,但不知为什么,萧迟总觉得她的笑有点点怅然。
  “快睡会吧。”
  她纤手盖在他的眼皮子上,他从善如流阖上眼睛。
  但先前在庑廊下那一抹寂寞的鹅黄身影总是挥之不去。
  萧迟没见过她这个样子的。
  她总是忙碌又快乐。
  活力四射。
  萧迟这才骤然想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欢畅快活的笑容少了许多。
  大笑嬉闹是少了,人总觉没以前有劲儿,甚至偶尔还会情绪低落。
  就算是笑着,也总会有一种隐隐怅然的感觉。
  对!
  也是方才在庑廊下所见的感觉,就是以前很隐约,只要一点影子,不如刚才明显。
  什么时候起的?
  萧迟心一紧,他开始回忆,上一次见她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想了一会,忽一个画面跃了出来。
  烛光灿烂,她笑靥如花。
  那是去年。
  太子废了没多久,他们查到了西苑,还有淑妃那不知详情的交易。
  彼时昭明太子旧人尽散,萧逸尾巴藏得极好左右扒不出头绪,疑云重重,困惑不解,当时萧迟就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反正他们是在一起的。
  一起面对,并肩同行!
  他们清脆一击掌,记得当时烛光闪烁,裴月明一双眼睛极明亮。
  熠熠生辉,把一室的灯火都比下去了。
  两人情绪之高昂,直到今天萧迟甚有印象。
  福至心灵。
  他睁开眼,霍地坐起身。
  萧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最近会情绪低落,这几日尤未明显。
  想起了当日那张灿若骄阳的笑脸。
  他们约好了并肩同行的。
  可她现在却掉队了。
  ……
  皇帝驾崩了。
  接下来就是治丧。
  非常冗长压抑且让人疲惫。
  丧钟敲响,山陵崩的消息由紫宸宫往下飞速往外,去头饰及一切佩戴,披麻戴孝,在京的百官勋贵宗室内外命妇都必须立马赶来吊唁哭丧。
  朱皇后病重,萧遇薨逝后,她是真病重了。命妇女眷的领头人如今是裴月明,那可是一点错也出不得的。
  她不但得哭,还哭得情真意切泪流满面。
  总体而言,真的很折磨人。
  小殓,大殓,停灵,移送殡宫,期间哭灵不间断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最后才由萧迟率百官勋贵宗室及内外命妇,一路送至南郊的皇陵,入藏定陵。
  长达三十天。
  人仰马翻,这场让人身心俱疲的丧礼才总算告一段落了。
  裴月明敷着眼睛足足瘫了三日,才算缓过来了。
  然后她就更闲了。
  先帝妃嫔少,旧时无宠也无子女,人就很老实不会折腾幺蛾子,不用人叫,就主动收拾搬迁移宫。
  裴月明随口吩咐一句就行了,十二监各司其职,运行得也颇良好了,有什么小调整也不需要急在一时。
  萧迟每天也有带政务回来,不过总体而言都是少。很多政务都需要召见大臣面禀并商议的,这个得在御书房进行。
  不管是段至诚葛贤蒋弘等先前的宁王党自己人,抑或颜琼吕敬德陈尚书这样的其余大臣,还是冯慎邬常这样的暗卫护军,都不能踏入内宫半步的。
  而裴月明,不互换了,她也不能轻易到前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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