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上,太子太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在大殿之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情天子再给太子一个机会。
“太子一向仁孝,若非有人咄咄相逼,又怎会做出如此无君无父之事?”
查明真相之后,太子被固然禁足在东宫,被还了清白的大皇子虽然从宗人府出来了,却也被天子以修养的名义软禁在了府中。
但大皇子的党羽却没有被禁足。
太子太傅的话分明意有所指,且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那些支持大皇子的人怎么可能愿意?
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不但反驳了太傅的话,更是不算隐晦地把太子给捎带上了。
太子太傅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又没有苏秦、张仪的才能,一张嘴怎么可能怼得过多张嘴?
最后,还是天子看不下去了,制止了这一场一边倒的唇枪舌战。
至此,废储之事,已成定局。
天子未免夜长梦多,当时就撸夺了太子的储君之位,改封为成王。
然后,趁着年底祭祖的时候,直接就报告了祖宗:
虽然朕努力了很多年,但奈何太子实在愚钝,不可教。
朕只好将他废黜了。
不过,诸位祖宗放心,朕已经看好了一个新的继承人,这一个虽然和天资纵横的朕不能比,却比成王好上一百倍。
哦,对了,朕把太子废了之后,改封成王了。
…………
废太子一事尘埃落定,大皇子一系额掌相庆。
就趁着过年这段时日,他们就开始暗中串联了,就等着来年开玺之后,就联名上书,请陛下早立太子,早定国本。
不管怎么说,过年总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情。
满打满算,齐晟在礼部苟了也有一年多了,礼部上上下下也都认识了这位郡王。
而且,对他的印象都还不错。
如果不是出了废太子这个惊爆的事,百里奇还准备把撰写天子祭告天地祖宗的祭文交给他来写呢。
不过,齐晟也没闲着。
因为,他又被借调了。
只不过,这一回不是借调到鸿胪寺,而是借调到了太常寺。
为此,鸿胪寺卿熊褚墨遗憾了好久,私底下和两个少卿抱怨了好几回:怎么就让太常寺给截了胡呢?
鸿胪寺是清水衙门,熊褚墨在天子面前也不是很得脸。
所以,他只敢私底下抱怨一下。
户部尚书就不一样了,他敢直接朝天子要人。
而且,徐尚书说话特别直白。
“陛下,以睿王殿下的才能,放到太常寺去,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齐覃就想问问:你说这话,太常寺卿知道吗?
但他到底顾念着面前这个是自己的心腹重臣,齐覃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他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在哪里不是历练?”
徐尚书据理力争,痛心疾首地说:“陛下,正因为睿王殿下年纪还小,才不能让他误入歧途呀!”
这一回,齐覃终于忍不住了。
“徐卿,你说这话,太常寺卿他知道吗?”
徐尚书大义凛然,“他知道了又如何?臣一心为公,无所畏惧!”
齐覃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到腊月二十六,天子率领百官于奉先殿祭祀的时候,徐尚书跪了一天,一瘸一拐,骂骂咧咧地回家了。
——本官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恰好就跪在麒麟浮雕上了呢?
对此,太常寺卿姚远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被迫看了个全场的齐晟默默抱紧自己,深觉自己在这些官场老油子面前,弱小、可怜又无助。
唯一不在状态的五皇子碰了碰齐晟的胳膊,纳闷地问:“六弟,姚大人笑得那么阴险做什么?”
“嘘、嘘、嘘!”
齐晟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乱说话,“什么阴险?那明明是朴直。姚大人多好一个人呢,多照顾咱们,怎么会阴险呢?”
——我的五哥诶,咱们现在可是还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呢,你说这话好歹背背人呀。
“是吗?”
五皇子觉得,自己遇到了人间迷惑。
齐晟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那……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这时,出了一口恶气的姚远正好心满意足地走过来,闻言问道:“两位殿下,什么看错了?”
五皇子才一张嘴,就被齐晟极限抢答:“五哥说徐尚书的腿瘸了,本王说他看错了。”
五皇子:“……对,好像是我看错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五皇子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拆齐晟的台。
“嗯,端王殿下的确是看错了。依下官看来,徐尚书的腿脚,利索得很呢。”
不知道为啥,明明姚远笑得很温和,可五皇子就是觉得寒毛直竖。
“原来真的是我看错了。哈哈,六弟,咱们先走吧,别让皇祖母久等了。”
“既如此,姚大人,本王和五哥,就先回去了。”
齐晟被五皇子拽着,却一点也不尴尬地朝姚远告辞。
姚远捋着胡须目送两位皇子郡王离去,心里对两人自有评判。
他又想起了这两位来之前,礼部尚书百里大人对六皇子的评价。
——看似不羁,却自有法度。谈不上随分从时,却也不胡乱指点。
百里尚书,的确老辣。
第158章 拉淑妃入伙
在除夕夜宴上, 玫妃就对齐晟挤眉弄眼的。
等到第二天, 齐晟到钟粹宫给淑妃拜年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见到了一早便等在钟粹宫的玫妃与湘嫔。
只是有淑妃在, 她也不敢说什么露骨的话,只是逮着机会, 就要把话题扯到“天意难违”上。
这个天意,既是指天子的意愿,也是指原著剧情。
对于前者, 淑妃自然是有所察觉,只是不愿意给齐晟增加压力,所以一直不曾问过他而已。
只是,如今见玫妃这样刺探, 淑妃也没有制止。
其实, 她也想知道, 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也好随之调整策略,配合自己儿子。
齐晟能有什么想法呢?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然是阔阔落落地做一条咸鱼咯。
可是,天不从人愿。
他见识到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压迫和种种的不公,想要给这些无辜被压迫的女子们挣得一丝喘息之机。
这就是他今生最大的志向了。
齐晟根本没有想到, 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已经失去了先手, 逆转结局的可能性, 连一成都没有。
原本,他觉得四哥在一众皇子里算是靠谱的。
但经过多次试探之后,他却发现,他们的父皇完全不这么想。
在齐覃心里,对四皇子的印象甚至还不如五皇子。
五皇子固然是个铁憨憨,但人家憨得磊落。
四皇子虽然聪慧过人,却是长于阴诡,失之堂皇。
在齐覃眼中,这种人,只适合隐在暗处,做个谋士,根本就不适合站在阳光之下。
也就是说,天子的心里,早已经把四皇子排除在继承人之列了。
太子已经注定出局,因为太多的人想让他出局了;
而太子一倒,整日里和太子作对的大皇子,肯定也落不了好;
二皇子心理疾病太严重,就算有一天突然好了,他常年避人,不爱与外界接触,也是一个单纯的能被人坑死的主;
五皇子……就算五皇子没有被人刻意败坏了名声,齐晟也不会让人把五皇子牵连进来的;
上面的哥哥都不中用,下面的弟弟,就只有九皇子了。
可九皇子和二皇子一样,都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而且九皇子还是天生的,谁也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这样一圈扒拉下来,齐晟惊恐地发现:除非天子大公无私,要传位于宗室,否则他这个六皇子,竟然成了唯一的人选!
传位旁支是不可能传位旁支的。
就算齐覃自己不在意自己的身后事,朝中大臣也不会同意的。
要不然,日后两个正统,他们到底该尊奉哪个?
齐晟心累地叹了口气,在玫妃出言试探的时候,还是松了口风。
玫妃笑眯了眼,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
湘嫔频频给她使眼色,示意她收敛一点,都被她坚强地无视了。
湘嫔暗叹了一声:这个棒槌!
就算如今这个六皇子是她们的老乡又如何?
在这样一个人人都以“敬畏皇权”为常识的世界里,任何特立独行和标新立异,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齐晟看出了湘嫔的心思,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毕竟,自己以后肯定是用得着人家的。
“我的意愿,两位娘娘素来知晓。只是不知,两位将来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热血的玫妃立刻就答应了,“愿为殿下驱使!”
玫妃都答应了,湘嫔还能怎么样呢?
她只能跟着答应了。
玫妃之所以能十几年如一日的赤诚纯挚,少不了她和淑妃明里暗里的维护。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作的死,就算跪着,也要作完!
是她舍不得玫妃改了这样的性子,如今就该承受玫妃这样的性子,给她带来的种种后果。
“亦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淑妃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玫妃、湘嫔,不知道他们三个是什么时候,背着她联系的。
如今,三人竟然还当着她的面,达成了她不知道的协议。
见淑妃一脸迷茫,齐晟请她屏退左右。
齐晟觉得,自己的母妃虽然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却是胸中自有丘壑。
就算觉得自己的想法惊世骇俗,应该也不会觉得难以接受的。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还有玫妃和湘嫔,骨子里后世的印记都太重了。
许多这个时代的常识,他们都会下意识地忽略。
如果把淑妃一起拉入伙,正好可以帮他们查漏补缺。
只是,淑妃毕竟是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长大的,齐晟也不想说得太直白,以免吓到她。
齐晟想了想,决定先旁敲侧击一下。
“母妃入宫多少年了?”
提起这个,淑妃难免惆怅,“已经近二十载了。”
想当年,如果不是在寿康宫中见到了陛下的盛世美颜,她早就想法子落选出宫,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
齐晟又问:“那母妃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出宫去看看?”
“想又如何?”
淑妃道,“陛下不是那等爱劳民伤财出巡的。”
天子不出巡,她们这些后宫嫔妃,自然是没有机会再看一眼宫外的繁华的。
齐晟坚定地说:“儿子想做的事,就是要让母妃有机会到宫外去转转。”
不错,他想做的事,他在这个时代背景下能做的事,真落到了实处,也不过就是减轻女子的束缚,让她们想出门的时候,不必非得由丈夫带着而已。
淑妃微微一怔,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迟疑道:“像是汉唐时那般?”
齐晟与玫妃就湘嫔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而玫妃与湘嫔眼中,则更多了几分不甘。
“不错。”齐晟点了点头。
在一切都没有开始实践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因而,也只能先把目标定成这个。
但淑妃却已经很是向往了。
她想象着那样的场景,眼睛亮得就像是三十二瓦的聚光灯一样,捧着脸喃喃道:“如果真如汉唐时一般,那些一直养在深闺中的美人就可以出门游玩。到时候…………”
她很快就陷入了自己出门踏春,被美人包围的幻想里。
在场三个都是了解她的人,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由面面相觑,齐齐无语。
好半晌,玫妃才略显迟疑地说:“我怎么觉得,只要有美人在,能不能出门,淑妃姐姐都不在乎呢?”
湘嫔娇弱地叹了一声,眼眶十分应景地红了一圈,幽幽怨怨地说:“玫妃姐姐,你可以自信一点,把那个‘呢’字,给去了。”
好好的一句话,偏偏给她说出了一咏三叹的调调。
玫妃只觉得一阵恶寒,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无比嫌弃地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湘嫔似乎是被她给惊到了,娇躯一颤,怯懦地喊了一声:“师……师尊。”
噗——
玫妃,卒。
齐晟也被湘嫔那一声“师尊”,勾起了被迫穿上白衣,s仙侠文男主的记忆,同样是一阵恶寒,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不过……
啧啧啧,玫妃和湘嫔扮的竟然还是师徒恋,真会玩。
“咳咳。”
他咳嗽了两声,示意她们俩收敛一点,这还在说正事呢。
“母妃,母妃,母妃?”
他又把淑妃喊回神,告诉她想要把幻想变成现实,是需要齐心协力,合作共赢的。
等到几人商议完毕,各种散去的时候,每个人都斗志满满。
湘嫔私底下对玫妃说:“你还别说,这位六皇子虽然是个穿越的,但还真有领导的范儿。”
想当年,她做教导主任的时候,就是这样忽底下的教导职工们鞠躬尽瘁的。
“那是自然。”
直到如今,玫妃依然对原著的力量十分迷信,“六皇子可是本书的男主角,就算是被穿了,又怎么会来一个不靠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