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桑弧腹诽之际。
陆谨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下他:“赵步云和祁武忠那边什么情况?”
玩笑归玩笑,说到正事的时候,桑弧是非常认真的,他道:“公子料得没错,的确有人想要刺杀赵步云,好在咱们的人到的及时,将赵步云给保住了,至于祁武忠那边,大牢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他死不了,而且刑部的奸细也查到了,是右侍郎郑佳贵。”
陆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几天派人盯着郑佳贵,看他有什么动静。”
这小子平日里总是谄媚讨好,原来真不是个好东西。
次日,朱鸾去皇后宫中请安,她在宫中坐一坐,陪着皇后说说话。
贤妃今日打扮的艳光四射,姗姗来迟。
“臣妾给姐姐请安。”
贤妃一身梅红卷草纹宫装,抹胸束腰长裙,虽有三十六七岁,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就像二十多岁,身材纤弱苗条,袅娜多姿。
不怪她入宫二十年,一直圣宠不衰,就这姿容,比之年轻的宫妃也不遑多让。
尤其是今日,容光焕发,得意的快要飞起来了。
“瞧着妹妹神采飞扬的模样,定然是有好事。”皇后心知肚明,却还淡笑着问。
两人在后宫里斗了多年,没掐架的时候,见面还是要装作一团和气。
贤妃笑的极开心,细细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昨夜臣妾做梦,梦到喜鹊登枝,没想到好事今儿就发生了,颛儿和湘容情深意重,一时情难自禁让人撞见了,为了保全湘容的名声,今日这孩子央求皇上赐婚,这不皇上立马就答应了。”
贤妃早就打听到皇后无意让太子娶苏湘容,但圣旨刚下,她就巴巴的跑过来炫耀,就是想让皇后知道,她有眼无珠,错了一个天大的好事。
皇后脸上的笑容一样没有任何破绽,她道:“那本宫倒是要恭喜妹妹了,婚期可定下了?”
皇后这话倒是不假,她的确是恭喜贤妃,与虎谋皮,定然没有好下场。
贤妃笑盈盈的说道:“瞧姐姐说的,太子还未娶妃,颛儿怎能先定婚期呢。”
太子还未选妃,崇安帝便给豫王赐婚了,可见崇安帝对太子多么不重视。
贤妃走后不久,张皇后的脸色才冷下来,朱鸾关切道:“母后,怎么了?”
张皇后揉揉眉心道:“长公主骄横跋扈,暗中勾结朝臣,你父皇却给豫王和苏湘容赐婚,朝中的平衡势必打破,他也真是糊涂。”
这样一来,豫王处于上风,会牢牢压制住太子,太子本就不被皇上所喜,以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其实,崇安帝虽糊涂,但也没有糊涂到这种地步,皇帝年纪越大,就越想将权利牢牢抓在自己的手里,防止儿子争权,皇帝虽然宠爱豫王,可这份宠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的权利,他是不会让豫王和姚党独大的。
贤妃他们得意不了多久。
可她也不能提前告诉皇后崇安帝会怎么做,不然会让皇后起疑心,朱鸾安慰道:“母后,无须忧虑,为今之计,不若快点将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
皇后叹了一声:“鸾儿,你说的对,太子妃的人选母后这里倒是有几个合意的,只是不知你兄长喜不喜欢?”
朱鸾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她道:“母后说的是哪几个人?”
“翰林学士之女裴饮春,次辅薛明恩之女薛若初,鸿胪寺卿之女徐佩蓉,这三个皆是才貌兼备之人,家世也好。”
“那母后更看好哪一个?”
“本宫自然更看好薛若初,只是……”
只是薛明恩乃当朝次辅,又是薛党之首,太子娶他的女儿,皇帝是绝不会同意的,反倒还会引起猜忌。
朱鸾微微一笑:“既然母后都下不了决定,不如让太子哥哥自己来做决定,儿臣打听到,过些时日,寒食节这些贵女们都会去京郊踏青,若是能偶遇上,给太子哥哥瞧见了,他自有决断。”
朱鸾这句话半真半假,她说是贵女们去踏青,其实上辈子这个寒食节,只有裴饮春一人去了清风寺。
她只想制造让太子与裴饮春巧遇的机会。
太子是个有主意的,皇后也是个慈母,她不会完全不顾儿子的想法:“好,那就这么办。”
回到昭宁宫,朱鸾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未做,她昨日答应要将药送给陆谨,险些忘记了,她让浮碧取出药,命苏仁亲自送到府上去。
能救陆谨的母亲,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朱鸾命苏仁去送药,一去一回不过两个时辰,可到了掌灯时分,苏仁仍未见回来,朱鸾派小黄门三贵出去打听,三贵急匆匆的就回来了,满头大汗的来到朱鸾跟前道:“殿下,不好了,苏仁公公被飞鹰卫给扣押了。”
朱鸾微微蹙眉:“何故扣押他?”
小黄门擦了擦汗道:“奴才听说是苏仁公公冒犯了林指挥使,这才被扣押起来了。”
苏仁这奴才虽然在她身边当差没多久,但做事向来稳重,人也机灵轻易不会得罪谁,怎么会冒犯林绍晟呢。
朱鸾觉得蹊跷,她让浮碧带着令牌去将人给带回来,小黄门:“公主殿下,林指挥使说了,您要人的话,他会亲自送过来!”
朱鸾咬了咬红唇,这个林绍晟,就是想变着法子见她呢!
朱鸾气的将手里的茶盅掼在桌子上,可气归气,她也不能将苏仁丢在飞鹰卫那儿,否则还不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朱鸾揉揉眉心道:“传林指挥使,本宫要见他。”
第19章 睚眦必报
朱鸾让三贵去传令后,在素娟仕女图屏风后静坐片刻,只觉得心浮气躁,浮碧在熏炉内点了迷迭香,香气袅袅如同白雾般飘散开来,朱鸾闻了片刻,心神安定了不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黄打起帘子进来,细声道:“殿下,林指挥使来了,在外头等着传召。”
朱鸾淡淡道:“传吧。”
帘子被再次打起,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麒麟纹长袍的男人走进来,宫内的宫女们看到他,神色皆是一凛,福了福身子,林绍晟不予理会,径自上前,目光锁住那扇屏风后那个绰约的影子,他走到屏风前站定,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公主万福金安。”
男人低沉的声音透着冷意,像冬日被寒气冻住的冷风。
朱鸾攥紧手里的帕子,一个影子静静的投于屏风上,屏风后面,她眼中情绪起伏,就像被惊起波澜的湖面。
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道:“林绍晟,本宫记得顺贞门并非你们飞鹰卫当值,你为何出现在顺贞门口,又为何要扣押本宫的人?”
他先对她不敬,她也无需同他客气。
林绍晟眸光冷锐,似要划开屏风,落到里头那人身上,他道:“臣自知有罪,特来给公主请罪。”
飞鹰卫虽然守在前朝的紫薇门,但平日里也要在皇宫四处巡逻,苏仁便是他在巡逻之时撞见的,他问他去向,苏仁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只说是朱鸾命他出去的。
林绍晟二话没说,就将人给扣押下来了。
听听,他全然不解释缘由,这就是明知故犯,知道苏仁是奉她之命出去的还将人扣押下来,全然没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
朱鸾狠狠的蹙了下眉,白净的小脸上生出薄怒,她沉着嗓子道:“林绍晟,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林绍晟抬起眸子,墨色翻滚,他沉着嘴角:“没什么意思,这个人,臣拦定了!”
朱鸾想将药偷偷送到陆府,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
这个混蛋!
朱鸾内心愤恨,想起上辈子的仇怨,她的怒意就像洪流一般,蜂拥而至,她气的粉脸通红:“林绍晟,你如此嚣张,当真以为本宫拿你没法子么?”
反观林绍晟,比她淡定许多,他说话的语气极自负,隐隐透着戾气:“殿下,臣会把人给还回来,臣自愿领罚,不过臣还是想要提醒公主一句,公主还是莫要与陆谨纠缠。”
朱鸾是他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让给别人!
她若是继续执着下去,他不介意让陆谨死于非命,以林家和姚家的势力,别说是权臣,便是龙子龙孙也没放在眼里。
朱鸾被他气得失了理智,浑身发颤。
林绍晟胆大包天,居然敢在她面前如此大放厥词,她真恨不得让他再死一次。
朱鸾将几上的茶盅扫落在地,怒斥道:“混账,给本宫滚出去!”若不是隔着屏风,她那副失态的样子就会让林绍晟看到。
她的声音绵软,即便是发怒,听着也有一股子娇意在里头,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芬芳和危险都在里头,林绍晟喉结滚动,眼睛盯着那扇屏风,就像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浮碧听朱鸾下了逐客令,林绍晟脚下又没动,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林指挥使,公主已经说了,请您离开。”
林绍晟不甘心的收回目光,凌厉的眼神在浮碧身上扫了一眼,浮碧吓得打了个寒颤,脚下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林绍晟没有多余的举动,朝屏风里面拱手说了句:“臣告退。”
林绍晟走后没多久,苏仁就被送回来了,苏仁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还是跪在她面前自责道:“殿下,奴才误了时辰,宫中下钥了,出不了宫了。”
朱鸾瞧着苏仁的脸,林绍晟下手可真狠,她心疼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吩咐浮碧:“给他上点药。”
苏仁入宫这么多年,还从未有哪个主子这般关心他,感动得差点落泪,他红了眼睛道:“奴才谢主子恩典。”
起来后,苏仁又将揣在怀里的那瓶药拿出来还给朱鸾。
朱鸾接过去端详片刻后交给浮碧,浮碧道:“殿下,还要送去吗?”
朱鸾摇头道:“不必了。”
林绍晟那厮胆敢冒犯她,这口气她实在难以下咽,她就不信,无人能治得了他。
夜里,朱鸾躺在床上,做了一夜的噩梦,全是关于上辈子,那个男人欺辱她的画面。
午夜梦回。
朱鸾睁开眼睛,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清冷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全是冰凉的眼泪。
次日,朱鸾起晚了,浮碧瞧着她雪白的肌肤上卧着两弯淤青,顿时心疼起来,将熟鸡蛋去壳用绸缎包起来,在眼下按摩了一阵,淤青才散了些。
她原本打算去皇帝那儿告状,刚踏出宫门口,三贵从外面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林绍晟昨夜就去皇上那而认罪了,还领了五十个板子,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当然也禁止他再去拦朱鸾的人。
三贵是苏仁的小跟班,年龄比苏仁还小,才十二岁。
皇帝非常器重林绍晟,也一向偏袒他,想必是林绍晟说了什么糊弄他,才罚的这样轻,何况现在祈武忠在刑部大牢,崇安帝身边最得力的高手也只有林绍晟了,这事情基本上是不了了之了。
朱鸾冷笑一声,他以为这样就算了?
皇上饶了他,她可没有饶他!
朱鸾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抹狠色,她抿着唇道:“浮碧,你去紫薇门传个信给林绍晟,就说未时三刻,本宫在校场等他。”
浮碧瞧着朱鸾面色沉沉,便知这次朱鸾是动了真格,浮碧眼底浮现一层隐忧,她真担心朱鸾做什么傻事。
见浮碧没有动作,朱鸾美眸微挑:“浮碧,愣着做什么,快去吧。”
浮碧只得点头。
浮碧传完信回来,进入寝殿后,便发现朱鸾正在更衣,雪枝和风絮给她换上一套红色的窄袖胡服。
胡服的上衣贴身,勾勒出她玲珑的线条,下半身是阔腿绸裤子,缠枝莲纹,裤腿紧紧的扎在靴子里,她发髻也高高挽起来,只用一只白玉簪子固定。
换好衣服后,苏仁奉命将她的弓和箭囊拿出来,朱鸾接过来握在手里。
浮碧见她拿着弓,吓得脸色发白,神色大惊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朱鸾:“自然是去算账。”
浮碧当然知道她是去找谁算账,可那林指挥使乃大梁第一高手,公主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而,浮碧苦劝,朱鸾不听,拦也拦不住,只得跟着她过去。
校场内。
林绍晟刚接到传信,就匆匆赶来校场。
他昨夜挨了五十个板子,执行的时候他不许放水,结结实实挨下来,他虽是个武人,但这板子打的不轻,现在还疼着呢。
可想到朱鸾要见他,他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他终于看到朱鸾在校场入口处出现了。
林绍晟冷硬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之色,锐利的眸子也有片刻的柔软。
朱鸾是骑着马进来的。
他勾了勾唇,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朱鸾的马术,还是他教的呢,想当初,她刚学骑马的时候,小姑娘紧紧抓着马缰绳,马儿一跑,她就大声叫起来,风在耳边刮过,那风里传来的声音是他的名字。
她身后跟着一个牵着马的太监,还有四五个宫人,这匹马是为他准备的。
林绍晟忍着痛大步上前去,他在马下行礼:“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朱鸾坐在马背上冷睨着男人冷肃俊美的轮廓,她懒得跟他废话:”林绍晟,你可知道今日本宫找你出来所为何事?”
林绍晟抬起头来,眸光在朱鸾冷漠精致的小脸上顿住。
她眉眼妩媚,生气的时候反倒更加美了,看到这张小脸,简直让人恨不起来。
林绍晟嘴角微翘道:“公主是来找臣报仇的。”
什么都变了,唯独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没变。
朱鸾黛眉微挑道:“算你还有点眼色,上马!”
林绍晟微笑垂眸:“臣领命。”
等他走到马边上,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马背上没有马鞍,林绍晟迟疑了片刻,转头看向朱鸾,朱鸾握着马缰绳,坐在马背上讽刺一笑:“怎么,林指挥使你也有怕的时候?”
明知他挨了一顿板子,却还将马背上的马鞍卸掉……
林绍晟的脸黑了黑,可他不能在朱鸾面前认怂,硬着头皮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