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心中虽信了七八分,但还是开口问了问题。就《乾》卦中的“用九”与谢青云探讨起来。
谢青云不慌不忙的一一解答,还说了一些较为冷僻的解释,因着一些原因,草纸上到底不是全部。
唐老眼睛越听越亮,彻底信了,连饭菜都丢到了一边,又将《坤》卦的一些疑问问了出来。
谢青云与唐老一问一答,很快一刻钟都过去了,见唐老还要问剩余的《屯》《蒙》,陆丰赶紧插话,“唐博士,还是先紧着饭吧,都要凉了。”
唐老正说到兴头上,以前为了读书,废寝忘食的事哪里还少了?不免瞪了陆丰一眼,不过还是顾及到学生在场,便让谢青云等会。
食不知味,风卷残云的吃完后,唐老又迫不及待的接着问。
《屯》《蒙》两卦,陆丰也没看,便也听的认真,在唐老的问题和谢青云的回答中,倒是解了他的许多疑惑。
这般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唐老忽而感叹,“原六爻正是如此精妙。”
谢青云看了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怕是过不了多久钟鼓声就要响了,便朝唐老作揖,“老先生,我只解读到《蒙》卦,余下的六十卦不甚了解。”
唐老有些遗憾,但也看了时辰,便要陆丰亲自将谢青云送到号舍,待他洗漱好了再回来。
陆丰回来后,见唐老还是一脸沉思,他们二人的要快也还没来得及收拾,便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来。
“陆丰,你这学生一定要好好看顾,切记不能耽误了。”唐老满脸慎重。
陆丰也严肃点头,若昨天写出《乾》《坤》两卦只是偶然,那今日陆丰也是亲眼看谢青云写的《屯》《蒙》,如同昨日一般,先是盯着书本,也不知是不是沉思,大半个时辰后似是通解,且落笔不停歇,恐是已在脑中想好。
这等聪明的头脑,陆丰是第一次遇见,当然不会让耽误。
“唐博士放心,待明日谢青云将《需》《讼》两卦写出,我再亲自送过去。”陆丰道。
唐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这解读,谢青云每日便能写出两卦?”
陆丰点头应道,“是了,这两日便是背书的课,下午的时辰,谢青云便将这些写了出来。”
唐老倒吸一口凉气,这谢青云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妖孽,竟只花费这短短的功夫便能写出。
照常理,就算谢青云天资卓越,那也该是一月磨一卦吗,这真是让人太不可置信了。
唐老内心激涌,眼中绽放前所未有的光芒,也不急着回去了,抓着陆丰询问谢青云的情况,让你务必把他所知晓的,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谢青云乃是保定府人,且还是今年的县试小三元,其余的便不甚清楚了。”陆丰只知簿册中写的那些。
忽而想到什么,陆丰又道,“我知广业班有名监生,叫谢青知,与谢青云来自同个地方,也没细查,不知是什么关系。”
唐老沉吟片刻,随后道,“这个无甚要紧,若是那谢青知如谢青云一般,那早晚也会知晓。”
陆丰深觉唐老说的在理,且他也只是随口一说,便也点了头。
“记得明日直接将东西送到我手里,千万不可被李庸给截了去。”唐老不放心的嘱咐道。
陆丰黑线,方才口快竟一时忘了还有这茬,他苦笑,“您老可别为难我,您和李博士都是博士,我哪方都是开罪不起的。”
唐老顿时吹胡子瞪眼,“听我的,他又不敢把你怎么着。”
陆丰无奈,的确不会将自己如何,就是见面的时候免不了会收到许多眼刀子。
这边因着谢青云吃饭的时候被叫走,熄灯前才回家,便就没看到程进收拾东西搬走的场面,
这王仁兴办事真利落,上午的事,晚上就给安排好了地方。
王子久见谢青云回来,还极为生动的给他描述了程进当时的脸色,听说搬的时候还当着王仁兴这个斋长的面摔摔打打,发泄心中的愤懑。
只王仁兴不搭理他,他还越起劲,最后人家一个记在簿册中,就直接将程进给压的死死的。
谢青云听了,想象当时的场面,便也笑了起来。
王子久好奇陆学录又找谢青云作甚,便也直接问出来,谢青云含糊的答了,只说他写了一些东西,被陆学录瞧见,便要指点一二。
其实也相差不大,只不过指点的那个人是他而已,这点就不用说出来了。
王子久这才恍然,“原来如此。国子监的助教就是如此负责。”
关玉和始终温和的听着,程进搬走后,号舍的气氛都好上许多。
隔日还是照常上课,接下来的十八日、十九日、二十日,谢青云一共完成了《周易》六卦,如今已经解读到第十一卦。
只是二十一日,是在博士厅集合,讲书的日子,下午便不能再写,接下来写《周易》的日子也会缩短。
开始讲书,便不再如之前一样,还有背书,再准备复讲,虽按照谢青云如今的头脑,这些记下来很简单,但谢青云还是不想表现的太过,只能缩短一半的课程,往后背书的日子便只解读一卦吧。
二十一日在孔子庙行完释菜礼之后,六堂监生排好队伍,在博士厅集合
今日是由祭酒亲自讲解,便是《四书》的《大学》。
《大学》共有一千七百五十三字,位于《四书》之首,也是《四书》中篇幅最小的。
大儒讲课,你会被他丰富的知识量吸引进去,谢青云听的十分认真,若是有圆珠笔和笔记本,或者直接来个摄像机,谢青云恐怕直接记录下来。
这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落下,谢青云只能竭力在脑海中记下。
古代的课时与现代不同,根本就没有四十五分钟下课一次,只中途停了一次,让监生们出恭的时间。
谢青云便趁着这机会,闭上眼睛进入图书馆,将祭酒所说的尽力的全都记在了纸上。
写到一半,谢青云简直像拍自己,他怎么没想到一边听着一边在图书馆里记。
有了这个想法,谢青云在开课时试了一下,一开始不怎么能掌握一心两用,慢慢的熟练下来,倒是能得心应手了。
剩下的时间,谢青云木着一张脸听,实则在脑中疯狂的记录。
只不过看在旁人眼里,他这是在走神。
作者有话要说: 全面改了年纪,谢青云开篇八岁,如今十岁,谢四妞比他大一岁,谢如意比他大两岁,谢青知十四。
另外有年纪不对的虫记得告诉我,可能漏了许多地方
第95章
祭酒讲课, 司业、博士都在,唐博士、李博士也是在场的,不过因着最近几日两人沉浸在《周易》之中,且随着谢青云解读到《履》卦,对谢青云比之几天前更是重视了。
十篇下来能足够展示谢青云的学识,其中引经据典都是十分合适,所以今日讲学两人便不自觉的搜索起谢青云的身影。
只是这六堂学生达到三百之多, 那崇志堂又排在广业堂之后,几十个人头在前面挡着, 唐老和李博士也不能动作太明显。
上半课的功夫硬是没寻到人,只中间休息谢青云没出去, 便一眼看见他座位。
下半课就时不时的朝谢青云那边瞅上几眼, 只谢青云下半课也与其他人不同,其他监生都是坐得端正, 认真聆听状, 谢青云虽也端正, 但只要看他面上表情, 就知他在走神。
唐老和李博士期间都眼神交流了好几次, 他们也听陆丰说过, 谢青云处于这个状态便是在脑中思索。
只今日祭酒讲书,谢青云若是想着旁的事, 比如《周易》的十一、十二卦,虽他们也想早日看完六十四卦,但也不想谢青云错过祭酒讲书, 这可是不可多得。
祭酒乃是真大儒,每月讲书四次只亲自出现一次,剩余的三次交给司业和博士,有时听大儒讲课是能茅塞顿开的,浪费了实在可惜。
这边他们二人在为谢青云着急,却不知张祭酒也注意到他二人,实在是这两人频频朝一个地方投去目光的次数太多,张祭酒想不注意都难得很。
讲书也不知讲了多少次数,张祭酒几乎不用思考便能张口就来,因此也分出了点心神顺着他二人的视线看了几次,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若是只李庸一人如此便罢了,可唐老与张祭酒可是一辈的,向来持重,这还是第一次讲书见他有如此异样,心里便更加好奇。
张祭酒又朝谢青云的方向望了好几次,终于好似发现了一个不怎么认真的监生,又确认了一下,唐博士和李博士的确看的正是那学生,脸上还时不时流露一丝心焦。
莫非这二人是见那监生走神,不好直接打断自己,才频频朝那边望,试图引起自己的重视?张祭酒面上端的一派严肃,心中却早已胡思乱想。
唐老此时也注意到张祭酒好似看见了谢青云,便看向张祭酒,两人眼神对上,唐老尴尬的点头。
张祭酒立刻悟了,看来自己所思果然没错,唐老真是一如既往的对监生负责任,见不得有一丝的不认真。
如此想着,张祭酒回了唐博士一个“我明了”的表情,在唐老不明所以的时候,讲书停下来。
众位监生听的入迷,就连一边在脑海中记笔记的谢青云也是瞬间意识回笼,抬起头想看发生了什么,便一眼撞进了张祭酒那深沉的眸光里。
唐老和李博士还不知自己的动作给张祭酒造成了多大的误会,以为张祭酒也如同他们般看见了谢青云走神。
心里戚戚,期盼在祭酒的询问下,谢青云不要太过丢面,毕竟他们还准备六十四卦全部解读完后,集结成册。
“这位监生,你站起来下。”张祭酒肃着一张脸。
谢青云确定了他的确是在与自己说话,便也就站起作揖行礼,“学生谢青云见过祭酒。”
张祭酒点头,还算懂礼,便开口问了,“你且说说《大学》的三纲八目是哪几种。”
这个笔记自己记过,谢青云丝毫没有停顿,道,“三纲为明德、亲民、止于至善,八目乃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张祭酒抚着胡须频频点头,看来是自己与两位博士错怪,这名学生或许认真时的表情就像走神,这样的人也不是没见过的。
不过见谢青云回的快速又不免多问几句,“何为格物致知?”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谢青云又道,这都是方才张祭酒说的,谢青云在记笔记的同时,也将这些知识记在了脑中。
“嗯,甚好,坐下吧。”张祭酒满意,偷空丢给唐老一个“可安心了”的眼神,便让谢青云坐下。
接下来的讲书便十分顺利,只至到了午时,去掌撰厅用过饭,下午又是讲书,不同于在县里那短短几日的学堂课程,大儒的讲课让谢青云不断的吸取知识,并受之无穷,压根分不出别的心思。
直到要点灯时,今日的讲书才算是结束,谢青云还有些意犹未尽,甚至期待起下次讲书的日子。
压根就没把自己下午被叫起来的事放在心底,只是今日讲书祭酒单只叫起他,还是许多人看在眼里,被迫搬出号舍的程进更是恨的牙痒痒,凭什么谢青云只是个小三元,却事事出风头。
谢青知也难得惊讶,算是知道谢青云如今在几班,不过也没有寻过去的意思。
这边张祭酒也将唐老和李博士独叫了过去,也没准备问什么,只提了堂上叫起谢青云的事。
唐老与张祭酒虽官阶相差大,却是往年同窗,私下里也是常饮茶作乐,便少了拘束。
且唐老还知这张石山年少时起便有了一毛病,总是喜好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且越猜越离谱,好在张石山也有自知之明,在外人面前都是端着脸,只那些熟识的老朋友多少知晓他的德行。
如今成了祭酒,便更能稳住心思,知道的人少了,都以为张祭酒是个德高望重的大儒。
“我还道你为何叫起谢青云,原来又是犯了毛病。”打发走李博士,唐老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张祭酒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接饮了起来。
张祭酒端茶的手一顿,不过这些年下来,早已打磨了在老友面前的厚脸皮,随即便不客气,“那若是我想多,也是你故意为之。”
唐老知道他德性,不想扯皮,本来就想寻个时间来与他说说谢青云的事,只现在突然,手中也没带谢青云做解读的《周易》前十卦,便只提了提。
张祭酒能成大儒,也是个醉心儒学的,既唐易都如此夸赞,那肯定是好了,便起了兴致,非要去看。
唐老无法,便带人回了博士厅,将自己珍而重之的一个小册子拿出去,交到他手上。
且不说张祭酒看了如何叹为观止,谢青云这边却遇见了一个麻烦,还是主动找上门的麻烦。
谢青云与关玉和、王子久用过晚饭便要回号舍,却走到一处拐角,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王子久走的比谢青云二人快些,还不时的侧身说些话,便不小心与其中一人撞在了一起。
“你长没长眼睛,路都看不清?”王子久本想道歉,那人却张口就是一句带着嫌恶的训斥。
“这位兄台,某也不是故意,何必出口伤人。”王子久也冷了脸。
却见对面的一群人,不像他们一般,只穿了符合归制的秀才儒裳,个个锦衣华服,一眼便能看出是外班的那些走后门进来的监生。
并不是说高官子弟没有学识和才能,恰恰相反,他们从五岁便请了专人启蒙,至今身上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却是还未下场。
可以说这班人在国子监的监生中是食物链的顶端,除了率性堂里的监生他们不敢招惹外。
其他五堂的内班监生又如何,能不能取得进士功名都难说。
且主掌绳愆厅的监丞都是对他们半放任的状态,毕竟家中长辈至少三品,个个都是开罪不起的小祖宗。
“哟,爷今个儿是碰到个有性子的了,着实有趣,快些报上名号,爷倒是要瞧瞧,你有什么底气敢和爷叫板?”那人话语调笑,脸上却闪过寒光。
王子久也知道他们这些人,心里就怵了,他家中虽也小富,却无权无势,与这些人根本比不得。
“怎地不说话,这么软蛋,可真是没趣。”那人对着身边的同伴大声调笑。
同伴们也给面子的笑了起来,王子久脸色涨红,却不敢说些什么。
谢青云皱眉,也没有强出头,自己如今还无权无势,强行站出来只会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