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秋见得是他来,忙揖了揖身子,轻声走了出去。
凌宋儿自拿着梳子,还在打理头发,却忽觉的身后的风大了好些。“芷秋,你怎的这么重手了?”
话没完,身子便已经被一把横抱了起来,凌宋儿这才见着方才打扇的人是谁…靠在他胸前,不觉耳尖滚烫,“你”了好几回,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却被他抱着去了案前,吹熄了烛火。绕开屏风,身子落在了床榻上…
方才沐浴香氛怡人,还留在屏风之后,此下想起来,方才觉着多有几分挑拨情趣的意思…她顿觉不安,抬眸却只见他喉结滚动,眼里腥腥如跃着两头小兽。方才沐浴出来,身子正暖,不觉更加滚烫了几分…
亲吻落在她唇瓣儿上,大手正在腰间宽着她紧锁的衣带…
小窗外落了雨,始如星星点点,随之瓢泼而至。
她却唤着,“蒙郎…我疼…”
☆、巫山云(二更)
她本以为自己身子已是滚热, 不想他比自己更加炽烫。灼得她想逃,却又不舍。明明害怕,却依然想交付于他。她命数不长, 该是上天对她愧疚, 才给了她一个蒙郎作补偿。自受那贼人欺凌那日起, 她便打算好了,她只能是赫尔真的。
可此下剧痛, 似是被割裂了般。她身子发抖, 实在难耐才喊出疼来。身前的人察觉几许,停了下来,只捂着她肩头。
凌宋儿听得他声音嘶哑,几分微颤,“宋儿,我自当护好你。别怕。”又被他一把捂进胸膛前, 跟他的滚烫融在一处,她只寻着他肩头厚臂咬了下去。该有多疼, 便都还了他…
雨下得大了。她此前不知草原竟也是会下雨的…待得事毕躺在他怀里, 她才细细问着, “蒙郎, 草原一年下几次雨?”
他多有倦意, 垂眸下来看了看她, 答话,“不多。也就六月花开之时下雨,七月花落, 八月入秋,九月便开始落雪了…”
她不知为何心中起了怜悯,只道,“韶华浅薄…”
他听出来几分凉薄之意,拧眉将她再捂紧了些。“落了雪,我也搂着你睡,叹什么?”
“嗯…”
天才将将亮,凌宋儿便听得帐中动静。原是那人起了身,她便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却忽觉灼疼…蒙哥儿见得她醒了,忙放下手中长刀,过来扶她。
“你别起了,再睡会儿。”见她难受,又补了句,“今日便在床上歇着…我先去晨练兵,下午才回来。”
凌宋儿重新躺了回去,自己抬手捂了捂被子。望着他道,“昨夜里雨下得大,早晨起来该要凉的,你骑马该有风,多着件衣吧。”
他抿嘴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说完,给她折好被角,才起身道别。提起长刀,收了帐旁披风,去了帐外。
她身子确是乏着的,翻身都觉着痛,不敢再动,合眼便再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到底是饿了,掀开被褥起了身。
芷秋还在屏风外摆着餐食,听得后头动静,忙来扶着她。“主儿可算是醒了。”
“赫尔真临出门前交代,不能扰着主儿歇息。芷秋便也没敢喊主儿起来用早膳。不过姜琴嬷嬷做了道儿炝炒腊肉,公主可得尝尝。”
凌宋儿被她扶着坐来案前,身子不大利落,坐下来都不太爽快。
芷秋看出来几分异样,想来主儿该是还是不舒服。昨日她在外帐候着,里头的动静她听得几句。她本也是京中官宦之家的女儿,只是生得庶出,得不来主母宠爱,便早早进了宫,服侍皇后。虽是年幼,可帝后鹣鲽情深,那欢愉之声,她幼年之时便曾侯在门外听过。自然便知道,昨日夜里是怎么回事儿。
“公主可还好?要不请乌云琪来看看?”
凌宋儿听得,面色绯红直到耳尖,“不…不用了…”想来乌云琪还对蒙哥儿有意,她怎的好跟她开口?
她说完,直拿起筷子,夹了块腊肉放到自己碗里,合着米饭吃了下去。那日在军营里,多日吃得粗鄙,好不容易得来江南美食,开胃得紧。今日没得了蒙哥儿在旁边,却是没了胃口。看得芷秋一旁候着,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吃多了几口。
蒙哥儿练兵回来,已是下午。见得她正在绣架前忙着,不觉心头吃紧。只快步过来,将人一把抱起,“你怎的下了床来?”
凌宋儿靠在他怀里,见他将自己往榻上送,只提醒着,“床褥昨夜弄脏了,芷秋方才拿去洗,还未换好。”
蒙哥儿正好停在屏风后,见得床榻却是掀开着的。上头原扑着的羊毛毯子也不见了去处,方才叹气将人抱着回来,只好放去了一旁虎皮榻上。“可有好些了?”
凌宋儿只点头,寻着他胸前钻了过去,“嗯…”
蒙哥儿听来却不是好些了,“也罢,夜里翎羽之宴你不去了。想来你见着达达尔也不会高兴,便在帐子里头休息。”
“好。”她淡淡答了话。却正如她心中所想。
一来,不用见达达尔。
二来,乌云琪见不到她,该会更加大胆顺畅些…
蒙哥儿拿来被褥,又给她捂好。书架上随手挑了本兵书递到她手中,“解解闷子。等芷秋换好床褥,你便好生休息。”
凌宋儿接来那本兵书,虽是汉话写的,可她却也没什么兴致。这哪里是解闷子的?这分明是来劝她入睡的…方才看了两页,眼皮便在打架,身子靠在虎皮榻上,又正好捂好了被褥,便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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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篝火热闹。汉民们来得却不多。因是达达尔婚宴,多有不屑其人的,干脆只躲在家中陪着妻子儿女吃家常饭,乐不其然。
蒙哥儿却按时入了席,陪着阿布尔汗与可敦,算是给了薄面,却是不时看着对面塔勒汗身边的乌云琪。他是依着凌宋儿吩咐,来给她撑撑面儿的。
乌云琪偶有碰见他的眼神,只低眸在案下暗自怯怯而喜。
屠羊烹牛,酒席过半,阿布尔汗自宣着,翎羽之婚开始。到底没有太多女子有翎羽特权。
依吉自手持着翎羽,走去达达尔面前,递了上去。她自幼时被寄养在汗营,便是已然认定了,这辈子非君不嫁。当着大汗和可敦,达达尔暗自勾着唇,收了那枚翎羽下来。依吉欣喜之余,才望见今日达达尔似是与往日不同。
他从不着黑色衣衫的?今日明明是大婚之日,却是一身黑色衣袍。只那腰带还带着些许金色流云,看得出来几分王子贵气。年少时候,他白面如斯,到底是俊朗如天边云彩一般,可今日,却是蓄着厚须,只那笑容夺目,伴着些许沧桑和故往,更是迷人了几分。
依吉方才退过下去。便见得后座坐着的青茶女儿,也起了身。将手中翎羽递来达达尔面前。达达尔却是笑着,也收了下来。依吉方才看在眼里,原他的灿烂,与她无关,只随意另一个女子,便能共享。她想来置气,不服,她明明伴他长大,那青茶女子,不过是想着他前程罢了!
阿布尔汗却是笑着,“好,吾儿达达尔看来艳福不浅。”说着看了一眼一旁可敦。
姜琴身上有伤,今日不在。可敦自是也对阿布尔汗颔首微笑,“都是大汗平日里教导有方。”说完,目光却看向右手边上坐着的乌云琪。
乌云琪拿着翎羽起身,深吸了口气,鼓起来几分勇气,朝着对面王子们坐席走了过去。
巴雅尔正和三夫人说着话,达达尔正看着她走来,赫尔真正抬手喝酒。
乌云琪顿了顿足,从后脑发间取下翎羽,朝着赫尔真走去…
蒙哥儿忽觉不对,却已来不及。乌云琪走到面前,手中翎羽朝他递来…
他只记得,凌宋儿说是让他来给乌云琪撑腰,不莫乌云琪对着可敦和达达尔会心生怯意。可眼前的翎羽是什么意思?
但凡还有几分理智,便能想着明白,她们之间谋求达成了协议,虽说是让他来解围的。可此时他若解围,便要纳乌云琪入闺中。想来昨日香帐被暖,云雨夜晴…他几分不愿相信,自己竟是被谋算其中的?
乌云琪手中翎羽还在眼前,蒙哥儿却兀自起身,没接。深吸了口气而未语,转身走了。
乌云琪立在原地怔了怔。听得上座可敦起身道,“乌云琪,你可是晃了神?那翎羽该给谁,你可还知道?”
乌云琪回身过来,对大汗和可敦一揖,“乌云琪自是清清明明的。请可敦体谅!”
话落,上座可敦嗤笑一声。达达尔抿酒不语。阿布尔汗却道,“无妨,巫女自知道自己心属何处。”
汉民们议论几许:
“怎么回事儿?巫女献翎羽给赫尔真?”
“赫尔真可没接?”
“赫尔真跟公主成亲不过一月,自是芙蓉帐暖,还未有心情纳妾。”
乌云琪暗自叹气一声,才拱手上拜阿布尔汗,“乌云琪,想请大汗答应。”
阿布尔汗看着女儿家笃定,只道,“你且说来听听。”
“乌云琪,明日想带着额吉去神山,拜入敖敦大萨满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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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关山之巅。
凌宋儿正在帐中落着子。这黑白棋子是可卡先生近日才从商道上买来的,顺道儿带回来的还有前朝珍藏的棋谱儿,连木南国中都买不着的。凌宋儿自寻着当前落子,参悟着棋谱中的道理…
芷秋一旁候着茶,却听得主儿念叨着,“真是难了…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
芷秋才忙劝着,“主儿伤神,要不就先歇着罢…床褥芷秋都重新扑好了…”
凌宋儿方才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棋谱。“棋盘可帮我留着,今日是乏了,思绪迟钝,明日再重新来参悟。”
“是了,公主。”芷秋答话。
凌宋儿这才被芷秋扶了起来,梳洗热水摆在一旁。洗脸解发,梳妆褪衣,正往屏风后头的床榻去,准备歇着了。
蒙哥儿走路带风,从帐子外头进来。见得她人,拧眉质问,“你可是一早和乌云琪谋划好了?”
凌宋儿听得他回来,顿了顿足,由得芷秋扶着回身过来。见他脸上肃穆,她也着紧来几分。
“你怎的这么早回来了?乌云琪呢?”
☆、巫山云(一更,小节完结拉)
听得她如此问, 他更加十足确信。“真是如此…”
脚步却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八尺有余的身形几分踉踉跄跄。“你心里到底是将我置于何地的?”
凌宋儿一时语结,芷秋见得二人有话要说, 只从一旁退了出去。
待得帐帘被芷秋撂下, 凌宋儿才忙上前要去扶他。走到跟前, 却被他躲开了。
她只好解释:“我只想着,乌云琪福泽绵长, 与其让达达尔欺负, 不如来陪我…她袭承萨满医术,日后还能为你所用。你们又是一起长大,她还对你有意…”
“够了。”话没完,便被他打断了去。“所以,你愿我另娶他人?和别人同床共枕?”
凌宋儿怔怔,她答不上来, 心口已如溃堤,却低眸不敢看他, “在我木南, 男子有妻妾同室, 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还有些话她并未说出口来:到底生死无常, 总该有人常伴在你身边才好。
蒙哥儿缓缓抬起手指着她, 颠簸再往后退了两步, “你…”他长吸了口气,才有力气吐出来几个字,“太过凉薄…”
凌宋儿只也往后退了退, 身子有些重,脚步太轻,几近支撑不住,忙一把扶着一旁的屏风。
那多却忽的冲进来帐子里,手中一封书信,对着蒙哥儿一拜,“赫尔真,博金河的军报来了。你得赶紧看看。”
蒙哥儿眼底早就氤氲,见着那多几分不适,大手忙揉了揉眼角,缓了缓神情。才从他手里接过来书信,仔细读了起来。
凌宋儿只见他边读信,眉间蹙起,该是博金河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蒙哥儿看完,转身取了佩刀,只对那多道:“走,回军营!”
二人帐中出来,蒙哥儿却见芷秋侯在外账一角,顿了顿足,声音几分嘶哑交代着,“照顾好她…”
芷秋得了令,作了礼,等着人走了,才转身回去了帐子。却见得凌宋儿靠着屏风一角落坐在了地上,芷秋心中一惊,“主儿,可是摔着了?”
凌宋儿摇头,被她搀扶着起来,去了床榻上坐下。淡淡问着芷秋,“他们走了?”
芷秋点头,“主儿怎的忽的想着让乌云琪嫁赫尔真呢?”
“你们新婚这才多久啊?也难怪赫尔真该觉着主儿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我乏了。”她再深吸了口气,只往床榻上躺了下去,“你且熄灯吧,我睡了…”
芷秋听得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帮她折好被角,又依着吩咐去熄了灯。
凌宋儿笔直躺在塌上,有些难入睡,却听得草原上下起了小雨,整夜没停,淅淅沥沥。那人也彻夜未归…
夜里没休息得好,次日便睡得迟了些,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芷秋伺候着洗漱,她没什么胃口,早膳便也只随意用了几口。可卡先生却在帐子外候着,等着她用了早膳,由得芷秋领了进来。
可卡只对凌宋儿一拜。“公主,可卡是来跟公主告假的。”
“可卡先生要休假?可是要远行,作你的游记去了?”凌宋儿记得可卡先生说过,此行来东土的目的,便是要完成他的东行日志的。想来该是在汗营的日在呆得太过乏闷,该要出门寻多些见闻志。
可卡点头作揖,“赫尔真明日便要出征西夏,可卡想跟他一道儿,去见识见识战场。”
“……什么?”她虽早知这一日要来,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却还不是由他亲口道别,而是可卡先生说与她听。胸口气息几分喘急,咳嗽两声。芷秋一旁忙来顺了顺她后背,“主儿…”
凌宋儿却笑了笑,“可卡先生东行原本就是这个目的,自随他去吧。我在汗营还有管家吉仁泰,父汗也该照料着,多数也用不到可卡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