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蒙郎——紫夭
时间:2020-07-11 09:12:56

  芷秋到底弄了些米粥来,里头飘着几片羊肉和馕馍。蒙哥儿一口喝干,擦了嘴,笑看着她,“我夫人吩咐的早膳,比军中好吃。”
  “多是哄着我。”她却咬着馕饼,喝着茶。落了肚子,只觉胃里火辣。
  早饭后,副将们都来了大帐。趁着他们商议军务,凌宋儿便出去寻可卡先生。
  可卡先生昨日便听闻公主亦来了军中,和赫尔真相见,到底也没多惊讶。凌宋儿只吩咐着,看看隔壁村落可有白米和鲜肉,最好能有鸡鸭,买些回来,好给蒙哥儿补身。
  可卡先生领了命,便寻着匹马,只往韩罗海关口去。那边有个西夏村落,该能用银两换些东西回来。
  凌宋儿回来大帐,见得几个副将都在。蒙哥儿正在门口沙盘,操持蒙语指着地形,和众人议军事。凌宋儿便也没作打扰,绕开他们,自进去了屏风后头,寻着他放在榻边的兵书,翻看了起来。
  屏风前头忽的听得他咳嗽几声,她忙放下书,起了身。绕到屏风前扶了扶他,“你且悠着些,先歇歇再议?”
  副将也一一劝着,他方才缓了缓气,让大家稍缓片刻再回来。
  待得副将们都出去帐子,凌宋儿将他扶回来屏风后头,劝他躺躺。蒙哥儿见她担忧,便也没做争执。靠在榻上稍作休息。她再给他捂了捂被褥,端了热水来。待他喝完,寻着他的大掌捂着。“可还要叫军医来看看?”
  他只悠声道,“受伤头日,自是不适应些。你且陪我躺躺,我便能好了。”他说着直将人往自己怀里搂着。凌宋儿深怕碰着了他的伤口,只小心翼翼靠在他肩头。
  他身上木质气息熟悉,她只放肆吸了几口,才又顺着他腰身环抱,她劝着:“我只觉着,博金河,那多,哲言,还有那两个我不认识的阿台,都是可靠的。你既受了伤,便让他们操持多些。你是一军主帅,该掌一军之气。你若身子不好了,反倒灭了自家威风。”
  蒙哥儿垂眸看了看靠在自己肩头的人,想了想,听了劝。“你说得对。等晌午议完,我下午便卧床养伤。”
  凌宋儿舒了口气,“还好是听得下劝的…”
  待和他一道儿用过午膳,伺候着他吃了药。凌宋儿才扶着他回来榻上躺下了。她夜里也没歇息好,就着食困,便躺来他身边陪着。
  晌午交代的事情,博金河等人都带着兵部署了下去。黑水河乃是要地,虽由得西夏援兵把手,可依旧是攻城要害,势必应该拿下。
  哲言带着一队讯兵,已经去打探敌情。那多又吩咐了两个亲信,悄然将赫尔真昨日黑水河一战重伤的消息,放去了西夏人的耳朵里。
  入了夜,蒙哥儿却准时起了身。拉着凌宋儿一道儿用了晚膳,喝了药。又传了军医进来,换药包扎伤口。凌宋儿一旁看得那道口子心惊,握着他大掌的力道不自觉吃紧。却是被他抚着手背,安慰了安慰。
  军医处理好伤口出去了帐子。蒙哥儿才将她往胸前揽了揽,“这伤不大碍事。过阵子便好。”
  “哪儿像不碍事的?”她抬眸看着他,心头还在吃紧,“都一整日了,还在渗血…”
  蒙哥儿只拍了拍她肩头,叹了口气。“真是无事。”
  “去将我盔甲取来,夜里我们有计划。”
  “?”她一脸茫然。白日里他们议论军情全用的蒙语,她听不懂。怎的会忽的有了计划了?“那盔甲多重,你伤得这样,还怎么穿?”
  他只拧眉温声斥责:“听话!”
 
  ☆、
 
  凌宋儿只得去一旁箱子里, 抱着他的盔甲出来。晌午趁着他议事,她都帮他擦洗过了。见他扶着榻沿自己站了起来,她几分不忍心, 还是提着那重重盔甲, 替他放到肩上。
  却听得他闷声深吸了口气。她心头紧着, 又想帮他借借力道,却被他拿着手腕松开了盔甲。“我无碍, 自己来。”说着, 见他自己将盔甲扣好。凌宋儿只又捧着腰带送来,帮他围好腰间。
  凌宋儿本也是一身男装打扮,只下午睡醒,长发未梳。听他说该是要出行,便随即去了一旁,梳头束发。蒙哥儿却走来敲了敲她肩头, 你那胭脂盒子可有带在身上?
  虽是随军出征,可女儿家的家什, 她也只带了这个。是放在那玉枕芯子里一道儿的。“你要那个做什么?”
  “拿来给我装点装点。”他床榻上坐下, 指了指自己发白的唇色。“不莫让将士们见到, 军心不定。”
  她便知他用心, 去一旁玉枕里取来小盒, 挑了个颜色最浅的, 自己抿了抿,随后勾着他脖颈,附上他的唇去。只亲昵片刻, 才将他放开。看了看见他唇色,嫌深了,又抬手抹了抹开。方才觉得自然,又精神气儿了许多。才道,“好了。”
  蒙哥儿扶着胸口起身,“走了。”
  凌宋儿忙一旁扶着他,而方才出来帐子,他便松了手。将士们面前,他是主帅,不再是她的蒙郎。她只跟在他身后,远远看着。见他行动举止如常,丝毫看不出来有伤。只觉那道口子约是开在了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疼着。
  那多给凌宋儿和芷秋牵了马来。“公主,晌午赫尔真吩咐了,一会儿大军迁往黑水河上游峡谷,你和芷秋由得我护送。”
  “好…”凌宋儿答得心不在焉,只见得那人由哲言扶着上了马,手流连在胸口前,却没落下。轻微咳嗽两声,才看向她这边,微微颔首。示意出发。
  凌宋儿这才上了马。由得那多护着,跟在他身后。
  大军悄然撤离营地,营帐却并未撤走,帐子里还徒留着灯火。
  黑水城中西夏人并未察觉异样,只下午收到赫尔真重伤的消息。山鬼令公一早下令,趁着午夜时分,偷袭蒙君大营,杀个片甲不留。
  月黑风高,山鬼令公一身战袍,银色鬼面面具,铁鞭在手。翻身上马,领着西夏鬼面大军从小路压进大蒙军营。
  走来军营跟前,却忽的发现不对。不但军营外的哨塔无人把手,一个个营帐外头也了无人迹。
  先锋部队直冲进去了赫尔真的帅帐,只见里头沙土地势图早已被毁,床榻空空,被褥行装早就被卷走,什么都不剩。其他帐子里搜查的人来回报:“令公,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撤兵了!”
  “撤兵?”山鬼令公却摇头,沉声道,“他们要的人还在我们手上,这么轻易就撤兵,不像是赫尔真。”
  方才说完,又有人来报,“令公,不好!黑水河上游被赫尔真攻破了。蒙君大军压近攻占黑水河,我们当巧又趁夜偷袭这边,援军还没来得及请救兵,就已经防不住了!”
  “什么?!”山鬼公手中铁鞭一挥,冷笑了声:“这才是赫尔真。”说罢,只对众将士道,“退守黑水城,接应援兵入城,我要和李执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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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水河上游虽地形险峻,可好在有一片平缓山谷,正好能供大军停马修整。营帐都留在了黑水城外,士族们便也只能生篝火,习地而息。唯独那多使人带了一个小帐,专给赫尔真支起来的,为他遮掩耳目疗伤用。
  重伤的消息传出去到西夏人耳朵里,不过是引他们入空城计。在自己军中,赫尔真还是一军主帅,到底得撑起来气势。
  帐子里一盏烛火微微弱弱,凌宋儿方才帮他卸了盔甲,扶着他躺下。胸前伤口又见出血,那多喊了军医来。那盔甲颇重,方才他还骑马颠簸,伤口确是又有损裂。
  凌宋儿实在看不落了,出了帐子,揉着眼角在门外候着。等着军医从里头出来,才收了收眼泪,跟着军医去拿药方煮药。等她端着药汤和米粥回来帐子,却见他已然抱着她的玉枕睡熟。她只去轻声将人唤醒,“蒙郎,还得吃了粥和药再睡。”
  他这才倒抽了口气,睁了眼,看到是她回了神,“…好。”说着自己撑起来了身子。凌宋儿扶了扶,等他坐好,才端着粥过来,舀着一勺吹凉了,往他嘴边送。
  蒙哥儿依着她的安排,吃粥喝药,几分心甜。吃完了,她要出去送碗筷。他方才拉了拉她的手腕,“早些回来,我等着你。”
  她颔首,给他捂了捂被褥,方才起身出去。杯盘交给芷秋,又端着杯热水进来,送到他手里。方才在他身旁躺了下来,脱了鞋袜,直往他的被褥里钻。帐子不大,没得床榻,就着一张地铺。
  蒙哥儿喝了口水,放去地上,直将她往怀中揽了揽,“山谷夜凉,冷不冷?”
  怀中人只摇头,却埋怨道,“就是臭…”
  “臭?”他忙闻了闻自己身上,“行兵多日,却是无暇打理身上的味道。”
  她只道:“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头发都拧着散不开。”
  他无奈一笑,去嗅了嗅她头发,“嗯,确是有味儿。”
  “你还闻?!”抬眼起来,她忙去支开了他的下巴,她自己都嫌弃自己,他怎的还来亲昵?肩头却被他紧了紧:“不管什么味儿也都是我的人。怎的不能闻?”
  “……”她脸上滚烫,直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往被子里躺,“睡吧,你该要乏了。若夜里还有动静,又没得多少时日休息了。”
  蒙哥儿这才扶着伤口,也躺了下来。他侧不得身,全由得她趴在一旁,抱着他整只手臂入眠,才得安心。
  果然,没睡多久,夜半的时候,帐外起了动静。那多在帐子外头小声报着,“赫尔真,你可醒了?”
  凌宋儿闻得声响,摸索着起身,点了烛火。旁边的人也被喊醒了,却在咳嗽着。她忙去扶起。又给他理了理头发仪容。方才让那多进来。
  那多只拱手拜道,“赫尔真,哲言回报。先锋部已将所有援军赶入黑水城。城外黑水河道,也被我军守住了。”
  “好。”蒙哥儿只撑着身子,“依着计划,落木灰草入河道,断水粮。看看他们能撑过几日。”
  那多领命出去。
  凌宋儿方才又扶着人躺下。
  山谷之中忽的一声惊雷。凌宋儿警觉几分,起身出去望了望。星灭月暗,乌云遮蔽…她曾卜过近日天气,风向一一写在纸上,眼下该是要下雨了…
  回来帐中,才见得他还睁眼听着山边惊雷,亦是几分担忧,“外头可是要下雨?”
  凌宋儿只得点头,躺回来他身边。抱着他手臂,打算继续入眠。她淡淡提着:“士卒当下毫无遮挡,若淋着雨了,该有人要生病。”方才合了眼,便听他一旁动响,似是扶着胸口要起身。她忙将人扶了回去。“你做什么?”
  蒙哥儿道,“若天色有变,怕是得重新部署。”
  她依稀记得在他大帐里看过的沙土地形:“雨来还有整整两日,你且让哲言断水围城,再在黑水河道下游修好堤坝。待他们在城中水断粮绝。雨来倾盆,正是放松警惕之时。我们引流河水,水淹城门。”
  她说完,见他面色怔怔望着她,问道,“可好?亦或是,还有什么破绽?”
  他哼笑了声,抬手捂被,“娶妻如此,有些省心…”说着将她拉着回来被子里,“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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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两日在山谷营地修整。蒙哥儿伤势好转了不少,血止了,却依旧不能太大动作。
  山谷中野菜生灵,黑水河上游河水清澈,鱼游不少。那多猎得了好些来,凌宋儿拉着芷秋一道儿做了给他补身。
  讯兵日日打探来消息,只道黑水城中两派分化。援兵首领李执已然带着大军退守韩罗海关口去了。而山鬼令公却固执留守黑水城。城中人不敢喝河水,只三口水井,养不活万余兵士和百姓,全城的人,都只盼着天要下雨。
  待得第二日傍晚,山谷惊雷又起。蒙哥儿让博金河带弓箭手南下,只待山雨一来,支援哲言,水淹城门。又让那多,带防御和重骑两部阻断韩罗海援兵。
  山谷中,只剩蒙哥儿一支亲兵,和粮草部等军中杂役。
  临着晚饭,凌宋儿做了鱼汤,给他送来帐子里。“养伤口的,快吃了。”
  蒙哥儿胃口已然大好,吃肉喝汤,碗现了底,才交还了给她。芷秋又送来汤药,凌宋儿候着他喝完。方才扶着他出来走走。
  山谷望去河道下游,星星点点灯火,全是大蒙军士。
  空气潮湿闷热,山谷却忽的起了风。豆子大的雨点,一颗颗砸在脸上,直叫人疼…
  蒙哥儿这才捂了捂她肩头,叹道,“回去帐子吧,莫要淋病了。”
  留守兵士们也纷纷寻着地方躲雨。大雨终是瓢泼而至,地上篝火全部被浇灭,唯剩了蒙哥儿帐中灯火。
  帐子里,凌宋儿拿来玉枕,取出龟碟儿卜卦。算了一遍,却忽的拧眉。觉着不对,又算了一遍。还是一样。
  蒙哥儿只见她神色凝重,问着,“卦象可是不祥?”
  她抬眼,望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大凶…”
  话刚落,外头传来喊声。有兵士们惨叫,也有剑响鞭鸣。
  “鬼…”
  “是…是山鬼令公!”                        
作者有话要说:  10个红包~
 
  ☆、
 
  蒙哥儿嗅到战争的味道, 动作利落起了身,一把持起旁边的盔甲,飞快给自己穿好。凌宋儿却是几分慌乱, “你…你做什么?”
  “护好你自己!”他说着又从帐边拿起长刀, 临出门了, 回身来交代,“你别出帐子。”话未完, 腰身便被她从后头一把抱住, “你也不能出去。你身上还有伤的,那山鬼令公定是孤注一掷了,打算釜底抽薪,杀来腹地,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
  他狠了狠心,掰着她一双细手松开, 心口只觉烧疼,“临阵已经无路可退了。”说完他径直出了门, 芷秋外头候着, 被他拉回帐子里。“看好你主子, 不能让她出来。”又在营帐外大喊了声“莫日根”的名字。他记得这号什长, 既是能护她一路行军跟来, 该是细心之人, 懂得孝敬家中老母,亦算得上忠义。
  西夏鬼兵杀入营地,蒙人士族多措手不及。莫日根虽在粮草部, 却也提着佩刀,正杀敌。听得赫尔真在喊自己名字。忙寻过来帐前,见赫尔真已然一身盔甲,拱手一拜,“赫尔真!西夏人杀来了,该是来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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