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傅恒(清穿)——小香竹
时间:2020-07-14 11:05:11

 
    然而生老病死,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乾隆十五年的元宵节,傅恒才用罢晚膳,陪着妻儿到府门外放烟花。
 
    周围的百姓们一早就听闻忠勇公府今晚有烟火会,便早早的聚集在四周,等着烟花燃放。
 
    东珊心疼那些买烟火的银子,傅恒却不在乎,说是图个喜庆,让附近的百姓们也热闹热闹。
 
    福灵安两兄弟扬首目睹升空的彩色烟火绽放出璀璨的图案,欢喜的拍叫好。立在后方的东珊看着前面一高一矮两个孩子,心洋溢着喜悦,暗叹若是再有个女儿就更好了。
 
    奈何傅恒说,他姐姐过世属于国丧,年内最好不要有身孕,以免被人诟病,是以要孩子的事只能再等等。
 
    才看了一小会儿,下人匆匆来禀,说是八爷病重,怕是熬不过今晚!
 
    傅恒闻言,笑意顿敛,顾不得再看烟火,将孩子们交由嬷嬷照看,而后带着东珊赶去傅谦家。
 
    此时的钰娴正守在床畔,近一年来,傅谦时常生病,还咳过几回血,但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已然有所好转,未料今日下午竟突然晕厥,现下人是醒了,却又咳了好多血,看得钰娴揪心不已。
 
    大夫看过之后直摇头,钰娴不信,又请来一位大夫,皆说他这病是胎里带的,心肺不好,能撑到十岁已是奇迹,现下肺已衰竭,实在无力回天呐!
 
    自知大限将至,傅谦倒没什么可恐慌的,只因他曾听人说过,儿时的他犯病时险些丧命,后来多活的每一年他都觉得这是上苍恩赐,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钰娴和一双儿女。
 
    这些年,他和钰娴相敬如宾,关系始终未能再进一步,有些话,他很想问,却又有所顾虑,生怕一戳破会闹得更僵。现下命都保不住了,他顾不了那么许多,挥退下人,强撑着与她说着心里话,
 
    “钰娴,当初我年少任性,胡作非为,害你失了脸面伤了心,此事是我一生的遗憾,我一直都觉着对不住你。”
 
    那个时候他独宠怡珍,钰娴这个正室的确被人嘲笑过,但她真的不在乎,并未很伤心,更何况时隔多年,怡珍早已不在,恩怨皆了,钰娴又怎会记恨呢?坐于帐边的她垂下眸子,默了半晌才轻声道:
 
    “已然过去那么多年,我都快忘了,还提它作甚?”
 
    “我知你大度,不记恨我,可我对你始终有愧,我……很想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感情?”
 
    道罢他又觉问得不够准确,随后补充道:“我不是说亲情,是指男女之情,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儿?”
 
    一日夫妻百日恩,亲情是有的,钰娴可以确定,但若说男欢女爱,她真的无法确定,毕竟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隔着一个怡珍,且怡珍还没了,她总觉得,傅谦只对怡珍动过心,付出过真情,而对她,不过是履行夫妻职责罢了!
 
    两人之间似乎不存在悸动与爱情,加之钰娴是一个认命的人,不太注重这些情啊爱啊的,也就从不曾仔细思量过她和傅谦之间到底算什么。
 
    而今他突然问起,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说有感情吧!她不愿撒谎骗他,说没感情吧!眼下他这情形不乐观,若说狠话,他定然难以接受。
 
    隐在她眉目间的犹豫尽落在他眼底,傅谦已能猜测出她在想什么,暗叹自个儿病糊涂了,为何偏要问出这个不该提及的问题,尴尬了自己,也为难了钰娴。
 
    胸腔一阵绞痛,像是被一把大钳子咔嚓一刀似的,他的呼吸越来越短促,此时的他不禁在想,当初若是没有长辈干涉,钰娴不与他定亲,而是嫁给那个男人,也许会比现在幸福吧?
 
    不知这些年来,她可曾后悔过?生怕听到失望的答案,没等她回答,傅谦长叹一声,打岔说起了旁的,
 
    “罢了,前尘无法挽回,不提也罢,我也很想……想与你白头偕老,奈何天不遂人愿,我不能再照顾你们母子,若能有来生,我愿意把最纯粹的心给你,也就不至于一辈子都愧对于你……”
 
    他还有很多话想说,怎奈呼吸不畅,咳得涨红了脸,钰娴赶忙凑近些为他顺着背,劝他莫再说了,躺平歇一歇,又吩咐丫鬟端来热水,他却摆了摆,实在喝不下。
 
    与此同时,傅恒夫妇终于赶过来,傅谦瞧见老九,费力抬,巴巴的招着。
 
    傅恒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八哥,我来了,我还让人去请了太医,你且坚持住,太医很快就到。”
 
    面色憔悴,双眼无神的傅谦倚在枕边,吃力的摇了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回握着傅恒的。
 
    “不必折腾了,我这病……谁也救不了。”
 
    傅恒越来越受皇帝器重,身为兄长,傅谦很替傅恒高兴,但他很清楚,老九身在高位,必须万事小心谨慎,且傅谦也有自己的骄傲,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给傅恒添麻烦,从未央过他什么,而今却不得不向傅恒道出心的祈愿,
 
    “九弟,我来不及看奎照长大成人,钰娴她……她一个人带孩子定然辛苦,往后这一双儿女,就拜托你帮忙照看。”
 
    听着傅谦的嘱托,钰娴喉间发苦,一阵疼痛,东珊立在她身畔,紧紧搂着她的肩,给予无声的安慰。
 
    傅才走两年,傅谦居然也病重,这些都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兄长们啊!这些年来,傅恒不断的面临着生死诀别,只觉老天太过残忍,他的哥哥姐姐们还那么年轻,为何就不能平安康健的活下去呢?
 
    纵使心底苦涩至极,傅恒也不敢在此时表露出来,掩下酸楚,点头应道:“八哥你放心,奎照是我的侄子,我自当好好照顾他。”
 
    得他承诺,吊在傅谦心口的那股气终于松缓,浑身疲惫的他张了张唇,望向钰娴,“钰娴,其实我……”
 
    他的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只可惜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越来越沉重,不自觉的缓缓阖上。
 
    最后一眼,似是钰娴的泪眸,她在哭,在为他而哭吗?他走以后,她会为他伤心吗?会否在午夜梦回时,偶尔想起他来?所有的答案,他不得而知,只因意识已然消散……
 
    年少荒唐错付情,陌路殊途渐独行,
 
    纵斩乱麻心生刺,恨里织爱终难平。
 
    相伴多年的人骤然离世,不论对他是什么感情,钰娴终是难以接受,扑跪在帐边,痛哭失声,
 
    “傅谦!傅谦你醒醒……大夫,大夫,求您救救八爷!”
 
    傅恒即刻起身给大夫让位,大夫仔细检验过后,摇头直叹息,只道人已断了气。
 
    没多会子,傅宽、傅新、傅玉人皆闻讯赶来,年前傅清已奉皇命去了西藏,傅宁常年在外地任职,家只剩他们几兄弟,帮着钰娴张罗丧仪。
 
    心知今晚可能会忙到半夜,傅恒着人先送东珊回府,东珊不放心,说想陪着钰娴。
 
    她的好意钰娴心领,噙着泪哽咽劝道:“孩子们还在家呢!你得回去照看,莫在此耽搁,此处有他们兄弟几人打点已经足够,你先回家休息,等白日里得空你再过来也可。”
 
    既如此说,东珊也就没再勉强,又与傅恒交代了几句,而后才离开。
 
    出得房门,但见远处的夜空仍有烟花和孔明灯,承载着世人美好的祈愿,点亮漆黑的夜幕。世事无常,每一日都有新生,亦有生命在悄然流逝。
 
    于漠看尘世的星月而言,凡人的悲喜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但在世人看来,能来红尘走一遭便是最大的幸运,纵然渺小的生命随时会似烟花一般转瞬即逝又何妨?至少曾经璀璨过某个人的天空,活在心里,即是永恒。
 
    八哥与八嫂的爱恨纠葛,东珊这个外人无法真切体会,无从评判,但她始终相信,多年相伴,傅谦在钰娴心底定然留有一席之地,至于是怎样的存在,难以说清道明。
 
    感情二字本就复杂,不能笼统归纳。有些情感,介乎两者之间,也许连钰娴自己都无法断定,心底的称,究竟在默默的向哪边靠拢。
 
 傅恒又当爹啦!
 
    接下来的日子,傅恒还得处理军处的政务,实在抽不开身,傅谦的丧仪由其他几位兄弟帮着操办,下葬当日,傅恒不愿缺席,请休一日,送兄长最后一程。
 
    今年是乾隆的四十大寿,本是喜庆之年,却生大悲之事!
 
    自打永璜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被他皇阿玛严加训斥,声明剥夺其皇位继承权之后,永璜便胆战心惊,郁郁度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终于月十五这天薨逝,年仅二十岁。
 
    大阿哥在世时,乾隆没怎么上心,怎么瞧这长子都不顺眼,等到永璜病逝后,乾隆才追悔莫及,深感对不住永璜,追封他为定亲王,此爵并非世袭罔替,永璜的长子绵德承袭时自降一级,为定郡王。
 
    因着福隆安已与四公主定亲,那么永璜就是福隆安的大舅子,且永璜又是念儿的堂兄,两层关系摆在这儿,是以傅恒奏请皇帝,让福灵安兄弟二人皆为永璜穿孝。
 
    乾隆应允后,这两兄弟每日都得入宫,东珊生怕儿子们出什么差错,又惹得皇帝动怒,再嘱咐他们,万不可胡来,定要遵从宫的规矩。
 
    年仅四岁的福隆安并不明白自个儿为何要穿成这样入宫来,听阿玛说,因为他的媳妇儿是公主,可是现下人多,他也不认得哪个小妹妹是公主,母亲和兄长都交代他,在宫里千万不要乱说话,否则会惹祸端,他便乖乖闭嘴,老实的跟在兄长身边。
 
    现下的乾隆正处于丧子之痛,情绪十分躁郁,张廷玉竟又一次提出告老还乡,惹得乾隆大怒,直接搬出配享太庙那些先祖和英烈们,
 
    “诸如代善、多尔衮、佟图赖,费英东,以及鄂尔泰,皆是有功勋之人,他们曾在战场上厮杀过,荣誉皆是拿鲜血换来的。可是你呢?你上过战场吗?拿过枪杆吗?
 
    你只是一介汉人臣,蒙先帝照拂,才下遗诏,破例准你百年之后入太庙,朕念你年迈,对你已是多加照顾,你却番五次的要求告老还乡,还怕朕不让你入太庙,要求朕给你承诺,朕如你之愿,给你承诺,你竟又来辞官!
 
    既然你这么着急回家,那好,朕不拦你,传朕旨意,即刻削去张廷玉的伯爵之位,罢去配享太庙的优容,允其归家养老!”
 
    一句话,彻底绝了张廷玉的念想,想他辛苦半生,操劳国事,为的就是博这汉臣配享太庙第一人的殊荣,他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最终竟未能如愿,乾隆的冷漠,令他心寒之至!
 
    他已十多岁,腿脚皆不便,留在朝又能做什么呢?如今傅恒已能总揽一切政务,他这样的老臣并无用武之地,皇帝为何不肯放他离京还乡?
 
    乾隆总是对傅恒那么体恤,对他似乎格外苛刻,难不成,就因为他是汉臣,皇上不乐意让他入太庙,所以才百般刁难,寻这样的由头罢了他的资格?
 
    从此后,他怕是要沦为朝臣的笑柄了吧?他与鄂尔泰斗了一辈子,鄂尔泰病逝,好歹保住了伯爵的位置,他竟什么都没了,还被乾隆贬低得一不值!难道只有武将的战绩才算是功勋,臣在朝政上的建树皆是浮云吗?
 
    已然看透帝王的心思,张廷玉心灰意冷,再不愿多做辩解,含恨告退。
 
    众臣得知此事,鄂党拍称快,暗叹张廷玉这头老狐狸终于得了报应!张党纷纷上书,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那番话只是乾隆冲动之下才脱口而出,原本他也有些后悔,预备寻个台阶赦免张廷玉,然而朝大半臣子皆为其求情,使得乾隆又想起张廷玉结党营私之事,一怒之下便不肯再改口,即便傅恒亲自为其说情,乾隆也不为所动!
 
    一代名臣张廷玉,历经朝,宦海沉浮,骄傲了大一半辈子,却因为一再触怒皇帝而晚景坎坷,落得个被帝王厌弃的凄惨下场。
 
    正所谓君恩难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见证过这些臣子的兴与衰,东珊越发担忧傅恒的处境,好在傅恒处处谨慎,先前几位首辅承旨时,皆是一人独自面见皇帝,自傅恒做首辅之后,为免专权之嫌,他奏请几位军大臣一道承旨。
 
    乾隆对傅恒此举甚为赞赏,此后便成了军处的定例。
 
    对于自己的将来,傅恒从不担忧,只尽忠职守,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即可。
 
    因着乾隆四十大寿将至,他的身边该有皇后陪伴,接受百官朝贺,是以太后不愿等年,建议皇帝今年就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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