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校并不清楚祁南与余之遇是同学关系,他是很客观地分析这件事。余之遇尚未想通,与祁南之间为什么会生疏至此,但他的话却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工作上,祁南是她的领导,她以下属之姿面对即可。
然而,在职务上,余之遇能够转换与祁南的关系,可当曾经亲密无间的闺蜜突然对你百般挑剔,在情感上,她一时接受不了,尤其这种挑剔并不十分合理。
那天,她在祁南的要求下第一次汇报公益事业进度,将为临水小学建立图书馆的书目递交上去,祁南敲着书目问:“为什么不考虑电子图书?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如此便捷的阅读不该推崇吗?临水是有网络的,即便没有,这个问题难解决吗?”
且不说这是根据策划案执行的,她已经批准,单就电子书与纸制书的优劣对比,电子书也不完全是胜出的。
余之遇认为:“建立电子阅读室成本是低,孩子们使用也更方便,且电子图书环保,内容丰富存储量大,但电子屏幕,无纸质图书的质感,选择太多,易分心。我们之所以要建立图书馆,除了让山区的孩子掌握更多的知识,也是为从小培养他们的阅读习惯,而非给他们送去一个玩具。而且,能出现在这张书目上的,我确认过,都是国家图书馆少年儿童馆推荐书,内容严谨,精准,是适合他们的。”
却说服不了祁南,她依然将书目打了回来:“那你就好好想想,如何将电子书与纸质书结合起来。”
在余之遇起身要走时,祁南又说:“之遇,你不要误会,我对事不对人。”
余之遇回头看她:“祁总多虑了,工作上难免有分歧,我会反思,寻找折中的办法。”
祁南没再说什么,将视线移回笔记本屏幕上。
余之遇走出总编办公室。
许东律离开南城的前一晚,余之遇和他一起吃晚饭。在此之前,她和肖子校打过招呼,说:“本想和你一起送他。”
肖子校知道她在避嫌,因为此前他介意密码的事,他说:“他是你的职场导师,你理应如此。去吧,我不吃醋。”
席间,许东律没过问她和祁南的工作磨合,只关心她和肖子校的相处情况。
余之遇其实也不想谈工作,她说:“他对我很好。”
一句很好,是对肖子校最大的褒奖。许东律坦言:“之前我还担心过,他们搞科研的人会不好相处,比较刻板,爱上纲上线。事实证明,他是个例外。”
余之遇就笑了,“他也时常教授附体,给我上课。”
许东律给她布菜,这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做惯了的事,可自从和肖子校在一起,这件事再由别人来做,余之遇竟有些不适应,但她也没拒绝师父。
许东律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忽然问:“之前的事,你和他说过吗?”
“什么事?”余之遇反应过来他是指陆沉的事,而那个“他”则是指肖子校,才摇头,反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许东律沉吟几秒,没:“没什么。”
余之遇发现自从夏静的总编申请被驳回后,他就有点奇怪,具体怪在哪里,她也说不清,现在他即将离开南城,余之遇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许东律看着她,片刻,他笑了:“你以为我要和你说什么?”
“不知道。”余之遇叹了口气:“就是觉得你有心事。如果是不放心我,那真的不用,我虽然不擅于处理人际关系,但工作尚能应对。即便做不出大的成绩,也不至于差到哪里。这点,你应该对我有信心。”
许东律的表情似有松动,像是欣慰,他说:“工作方面我不担心,所以,祁南对于临水建立图书馆的事情提出新的方向,我没有干涉,你需要适应不同领导的工作方式。朝令夕改是领导类型的一种,也不是所有的朝令夕改都是无理的,我相信你能明白。生活方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不该我操心。所以,”
许东律摊了下手,说:“我没什么好嘱咐你的。”
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和肖子校一样,他们都是理智的,反而是她,夹杂了太多的私人感情,作为许东律一手带出来的人,她舍不得师父。和祁南作为老同学,曾经的闺蜜,她多少有些接受不了祁南的态度,所以,当工作出现分歧时,她确实有些抵触。
余之遇也动过约祁南聊聊的念头,可那天祁南在停车场时的表现,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她们不再是一路人。她再约人家聊过去,聊友谊,似乎是公私不分。
余之遇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她把一个盒子递给许东律:“你不让大家给你践行,她们就自发给你准备了这份礼物,托我带给你,祝你步步高升。”
“替我谢谢她们,告诉她们,我在总部等着签她们的升级申请。”他说着,打开盒子看一眼,再看向余之遇:“你的呢?”
余之遇故作惊讶,“我没有准备啊。”
许东律笑睨着她,伸手:“拿来。”
余之遇笑了,乖乖递过去。
不是任何的男士用品,更不是标准的钢笔类的礼物,而是一份公益计划书。
许东律翻了翻,懂了。
余之遇说:“你从工作时起就在资助贫困学生,大阳网的公益板块之所以能够建立起来,也是你向总部提案争取。能否做到你期待的程度,我不敢说,但我会努力。而这份计划,是我去过临水,真正走进大山,了解那里的情况后,萌生的想法,原本,我想等我们把临水这个试点做好,等公益事业部有了起色,再向你提出来……”再由你指导我做。
可后面的话,余之遇没说。
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实就是,许东律不可能再领着她做这件事了。他回总部任职后,工作方向也与原来不同,关于公益,他无法分心做更多。
余之遇深呼吸了两次,稳住声音说:“你的这个想法,我来替你实现。”算是她的谢师礼。
许东律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偏头看向别处,许久,他收起那份计划书,说:“好。我等着。”
临别时,许东律轻轻拥抱了余之遇。
她有些措手不及,未及反应时,许东律已松手,右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说:“之遇,好好的。”
不知为什么,余之遇觉得,他的这句告别,有些沉重。
次日,周例会上,祁南宣布:“鉴于余之遇出色的工作表现,总部决定提前结束她的考察期,正式升高级记者,另外,采访部将根据新闻分类拆分为采访一部和采访二部,余之遇任采访二部部长。现有记者根据原有的分组,直接划分到一部和二部。”话落,她将余之遇的部长任命书放到了会议桌上。
这意味着,从前的一组二组,变成了现在的一部二部。余之遇和夏静,将平起平坐。
相比余之遇原有组员的兴奋,余之遇和夏静,都是震惊的。而后者除了震惊,或许还有不甘与愤怒。
会后,余之遇直接去了祁南办公室,她问:“为什么?”
像是料到她一定会来,祁南反问:“难道你认为自己无法胜任?”
她能否胜任是要拿业绩说话的,现在的局面是,她的突然升迁,会挑起她与夏静的战火,再加上祁南给予的压力,余之遇腹背受敌。
不是所有的升职都是好事。
余之遇把话挑明:“祁南,我不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最近一年我给你发的邮件和信息你又为什么都没有回。看你的表现,似乎也并不打算告诉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介意工作的压力,但如果这份压力掺杂了个人情绪,我不是只有忍气吞声一条路可走。你清楚,我不是会忍气吞生的人。”
祁南神色平静,她说:“我刚刚上任,自然要培养自己的人。我们是大学同学,我扶持你是很正常的思维逻辑,你别想多了。”随即没给余之遇反驳的机会,她把一张请柬递过来:“明天我订婚,我希望你能来,当面祝福我。”
作者有话要说:肖子校:“我认为我应该尽快结束出差。”
作者:“嗯……嗯?你要抢我的工作,决定故事走向?”
肖子校:“我女朋友似乎被欺负了,我不应该回去?”
作者:“她有我就够了。”
肖子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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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你是我无二无别
余之遇失眠到很晚。
如果说祁南空降大阳网的这段时间里她还隐隐抱有一丝期待, 以为随着两人的共事,能找回昔日的默契, 闺蜜依旧是闺蜜,那在祁南说扶持她培养为自己人时, 余之遇没有任何奢望了。
在祁南眼里, 她只是个供她迅速坐稳总编之位的工具。
或许说工具都抬举自己了。祁南一句话,结束了她被延长的考察期,拆分采访部升她为部长,足见她在总部领导那边的份量比许东律都重,哪里需要谁辅助?
祁南分明是要借此让大阳网的所有人知道,余之遇是她的心腹, 将所有人对她的不满, 转嫁到余之遇身上,让余之遇成为众矢之的。
若余之遇不够聪明, 或许还要感激她的提携。
若余之遇像从前的夏静那样不惜手段要上位,势必要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若……余之遇已经无意再去猜想自己在祁南心中是怎样一个人了。
至于订婚, 请柬上没有男主角的名字。
一份奇怪的邀请, 像是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余之遇却无意探知。
她已经打好了辞职报告, 准备等祁南订完婚便提交。
这事余之遇没和肖子校商量,也特别交代了叶上珠, 让她别和喜树说自己突然被升职的事,她想等肖子校从临水回来当面和他说, 她相信, 对于自己的决定, 肖子校会充分尊重。他会帮她分析利弊,会像许东律那样指导点拨她,唯独不会干涉她的抉择。
当晚两人视频时,余之遇其实也想任性一把,让肖子校赶回来,陪她出席订婚宴,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她和祁南还是好朋友,好闺蜜,她不至于今天才知道她要订婚,为表重视,也必然要带男朋友一同出席。可现在……算了,不是多重要的人,她自己都不想去,何必让他特意改行程。
一辆大G都让祁南不舒服了,她再带肖子校去,指不定又被曲解成炫耀。
肖子校是余之遇在意的人,她不想以他为武器。
余之遇又想起许东律,觉得那天给他践行,他忽然提及过往,是在提示她,应该和肖子校报备陆沉的事。
不是没想过报备。一方面没有恰当的机会,最主要的是,余之遇有些难以启齿。尽管她当着校谨行的面说不怕肖子校知道,可陆沉于她,终究与肖子校和林久琳的感情不一样。
那是她的青春,她不愿否定。肖子校应该也不愿听她说,曾经的自己,如何认真地喜欢过另一个男孩。所以,余之遇难免抱了丝侥幸心里,希望关于那一段过去,就此过去。
祁南的回国似乎给她提了个醒,有些离开只是暂时,当分离的时间越来越长,当你以为今生不会再见,或许距离重逢是越来越近的。
那就……等他回来一并告诉他吧。看在她主动坦白的份上,他应该会从宽处理,即便会不高兴,也应该不难哄。
如此一想,忽然就想听听肖子校的声音,可此时已凌晨两点,余之遇不想打扰他休息,只编辑了条信息发过去,告诉他:【想你了。】想着等天亮后他醒来看到,一定会开心。
没想到肖子校竟打来了电话。他应该是被信息提示音吵醒的,声音有些慵懒低哑,问她:“哪最想?”
余之遇微笑而不自知,“你想我哪最想就是哪。”
他笑了,低沉的笑声透出愉悦:“怎么还没睡,道晚安是骗我的?要是你总这么不乖,下次出差别怪我把你挂在裤腰上。”
未免他担心,余之遇撒了个小谎:“睡一觉了,渴醒了,起来喝水。”
肖子校倒没怀疑。
话筒那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他下床的动静,余之遇听见他说:“胃不好,不要喝凉的,忍几分钟,烧点热水。”
余之遇撒娇:“下次你给我烧。”
肖子校答应下来:“好,我烧。”
余之遇躺在沙发上,看着被风吹起的窗纱:“有点睡不着了。”
肖子校哄她:“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余之遇扯过毯子盖在身上:“好啊。”
肖子校把窗帘拉开,站在桌案前,不急不徐地开口:“从前有个小公主,她喜欢上一个小木匠。小木匠为小公主打造梳妆台时,小公主就托腮看着他,眼里都是小星星。”
“等小木匠把梳妆台做完了,小公主舍不得他走,就说,可以让梳妆台有一颗粉红色的心吗?我还想要一个双层的首饰盒。还有还有,你可以给我做一个木头的小兔子吗?”
“小木匠于是给小公主做了小兔子,又做了漂亮的首饰盒。小公主问他,你还没有给我做粉红色的心呢。小木匠说:我的心已经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心呢?小公主不解,你什么时候把心给我了。小木匠说:你给我星星的时候。”
余之遇昏昏欲睡,她似呓语般轻声呢喃:“可惜我不是小公主,给不了你星星。”
肖子校看着窗外的夜色,温柔地说:“你是我的小太阳,有你时,我围着你转,无你时,我孤独自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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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余之遇迟到了。她到公司时,晨会已结束。
夏静见她来了,没打内线找她,也没让别人喊她,直接寻到她办公室来,语气平常地问:“有空吗,聊两句?”
余之遇示意她坐。
夏静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你和那位祁总是大学同学?”
余之遇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夏静没急着解释,只说:“你的这位老同学,似乎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