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领带夹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冷色的光。
他专心于某一件事时, 总有种认真的美感。
哪怕只是打个领带而已。
但林望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能是自己的心态吧。
她还是没办法去适应这段关系。
很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没办法和他表现的太亲密,内心是欺骗不了的。
她走过去把碗筷收拾好:“你先走吧,我上午没课。”
江丛羡闻言, 手上动作稍顿了一会。
他将袖扣嵌入扣眼中,动作轻缓细致。
并没有着急回应林望书。
而是等到这一切都忙完以后,他才走过去,问她:“驾照考了吗?”
林望书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个问题。
然后才点头:“考了。”
他轻嗯一声,把车钥匙递给她:“我昨天喝了点酒,现在还不能开车,你来。”
林望书迟疑的没接:“可我很久没开过车了。”
她只上过一次路,还是半年前。
他语气淡:“没事,我在旁边教你。”
林望书接过钥匙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了。
现在的江丛羡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自私冷血的暴戾狂。
现在的他,有着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气度。
她一时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最后还是接过了车钥匙,回房换了身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林望书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还是有点困。
昨天因为江丛羡的病折腾了很晚,可是后者却没有丝毫异样。
可能是熬夜熬习惯了。
他的睡眠时间本来就不固定。
刚在一起那会,他的时间几乎都是日夜颠倒的。
电梯缓降到了一楼,江丛羡的车因为是外来车辆,进不了地库。
于是就停在小区后面的露天停车场。
过去的时候林望书的手机响了,她低头去看。
来电联系人写着盛凛。
犹豫了一会,她刚准备挂断,前面却传来男人温和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望书。”
盛凛一直在等林望书给他答复。
从告白那天开始,她却一直没有联系他。
虽然说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可盛凛觉得男人还是应该主动一点。
所以他就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看到面前这一幕。
她和江丛羡一起出来,这个时间点,他们一起出现,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昨天晚上他们也在一起。
这样的答案一旦成形,似乎可以联想出很多种场景了。
盛凛呼吸停滞,心脏莫名有种刺痛感。
他不敢去深想,只好不断的麻痹自己,是他多想了。
可能,是江丛羡过来找她,两人正好在楼下遇见。
虽然存在自欺欺人的可能性,但还是让他好受了些。
盛凛走过来,和江丛羡打过招呼。
后者略微颔首,也算是给过回应,礼貌疏离。
盛领把路上买的豆浆递给林望书:“知道你早上肯定又不会好好吃饭,特意给你买的。”
林望书下意识的看了眼江丛羡。
他太善妒,占有欲又强,更多时候,他也不愿意压抑自己的情绪。
林望书以为他会发火,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却不想后者脸色平静,只是垂眸,温声说:“鸡蛋和豆浆不易同食,会影响消化。”
他似乎只是在关心提醒她。
可在盛凛听来,却不止这一层意思。
他不光知道她吃过早餐,还知道她吃的什么。
这就说明,他们刚才的确在一起。
甚至于,昨天晚上也在一起。
盛凛腮帮咬紧,又松开。
呼吸仿佛得到了遏止。
风,大了些。
江丛羡看了眼林望书身上不算厚的衣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你们先聊,我去前面等你。”
语气亲昵,进退有度。
他走后,四周又静了许多。
盛凛好歹才平复下来呼吸,有些艰难的问出了口:“你们昨天在一起吗?”
林望书点头,也没隐瞒。
的确是在一起,虽然什么也没发生。
单恋本来就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自欺欺人。
盛凛在心里说服完自己不在意,然后准备去找她要一个答案。
关于那场没有结尾的告白。
林望书却在他之前说出了口:“盛前辈,对不起。”
她和他道歉,连称呼都变了。
重新变的疏离。
盛凛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还算稳重,哪怕是碰到再大的打击和挫折,他也能自如应付。
可听到林望书说出这句对不起后,他却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跟着恍惚了一下。
林望书说:“有些事情不方便和您讲太细,但我的确是和江丛羡在一起了。”
盛凛急了:“可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喜欢远不足以支撑这段感情。”
“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两个人首要的条件不就是两情相悦吗?”
林望书沉默了很久:“这是我欠他的。”
可是她真的欠他的吗?
她甚至连个帮凶都算不上。
有的时候就连林望书自己都觉得迷茫,可每次看到他发病,她都会想起她妈被家暴的场景。
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成这样的,手段只会更凶残。
所以林望书没法置身事外。
她也没有这个勇气置身事外。
“对不起,盛前辈,以后我们还是以前后辈相称吧。”
说完,她把手里的豆浆还给他,便绕过他走了。
小区外,江丛羡正靠着墙抽烟,没什么情绪,就只是很平静的抽着烟。
偶尔看一眼消散在空中的烟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看见林望书了,他才把烟摁灭,扔进旁边的灭烟盒里。
语气淡:“说完了?”
林望书看着刚熄灭的烟蒂,没说话。
江丛羡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轻声解释:“情绪上来了,没控制住,以后不会了。”
林望书知道他口中的情绪指的是什么。
他了解她,她同样也了解他。
“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和你在一起,就肯定不会不要你的。”
她顿了顿,声音轻,“除非你主动提分手。”
他低嗯一声,朝着停车场走去。
林望书犹豫了一会,问他:“你会提吗?”
男人停下脚步,垂眸看她。
他的眼睛是深邃的,像是幽暗的潭。
单是一双眼睛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思深沉。
他这样的人,一旦想要隐瞒自己的情绪,足够做到滴水不漏。
林望书知道,自己玩不过他。
甚至于,这个玩的机会都取决于江丛羡会不会给她。
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他还算了解,可现在突然觉得自己的认知存在偏差。
或许,她眼中的江丛羡,只是他愿意让她看到的。
他想和她玩,所以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等到他玩腻了,便把一身锋芒收敛。
男人清冽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希望我提吗?”
明明是她先问的,最后却把决定权交给了她。
明知道她不可能说出那句“希望”
林望书说:“没有。”
他点头:“那我就不提。”
你看,很轻易不是吗。
得利的是他,最后善解人意的反而也成了他。
这就是江丛羡,只要他想。
林望书永远玩不过他。
--
豪车和普通的车还是有不同的,光是熟悉那些仪器都花费了一些时间。
好不容易上了路,因为害怕,林望书可谓是开出了龟速。
后面的车生怕剐蹭到了这辆天价保时捷,到时候把他们的车卖了估计都赔不起,纷纷避让着。
甚至还有人开车经过他们时,故意拉开车窗冲着林望书挑衅道:“跑车都让你开出了电动三轮的速度,妹妹,还是先练练再出来吧。”
林望书双手握着方向盘,脸有点红。
江丛羡看着她,看着她逐渐泛红的脸。
那人的话被风吹散,落在他耳边时,已经变成了零散的字,没有完整的意思了。
他心里想的全是。
真可爱啊,怎么能有人这么可爱。
可爱到,他拼命的压制欲望,才得以忍住。
想抱她,也想亲她。
只是在一起还不够,他要的,是她的爱。
她的疼爱,她的宠爱,以及她的偏爱。
他要她把她所有的爱全部给他,他本身就是极其恶劣的人,哪怕伪装的再好,他依旧恶劣。
所以,他不惜变成她喜欢的那一类人。
随着导航里的那句“您已到达目的地”
林望书终于松了一口气,手心全是冷汗,她松开方向盘,想去拿纸巾。
手却被人按住。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她的手腕。
林望书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眼底欲望太深了,深到没法藏。
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藏。
他喊她:“林望书。”
“嗯?”
男人喉结滚动几番,性感沙哑的声音溢出来:“我可以吻你吗?”
他不断退让,“或者,抱也行。”
第五十六章
在他不断的靠近下, 林望书还是偏头躲开了。
安全带因为他此时的动作而被拉长,江丛羡看着她的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以往每次接吻时, 她的睫毛都会似有若无的蹭在他脸上,蹭的他有点痒。
心也是痒的。
江丛羡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她带给自己的任何一种感觉。
痛也好,爽也好。
他重欲, 但也只对她重欲。
偏执恶劣的人,总会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都寄托在同一个人身上。
一旦恨上了, 那这辈子都会一直恨下去。
爱也是。
但这些江丛羡不打算再和她讲了。
已经讲过一遍了,说的多了, 便会显得敷衍,不真诚。
他早就被生活磨练的圆滑,以往懒得在她面前伪装。
因为总觉得, 面具戴久了, 总得有个可以喘气的地方。
所以在林望书面前, 他永远无保留。
恶劣的, 阴暗的。
他把自己剥开,全部给她看。
但现在不会了。
既然要得到她独一无二的爱, 就应该付出些什么。
他不介意活的更累。
江丛羡重新坐直了身子, 面对她的抵触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反而淡定如初。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让林望书愣了一下。
原本以为,以他的性子就算是硬来也得把她的脸掰到自己面前。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掌握着主导权。
可现在, 他什么也没说。
解开安全带后,他拿出药和水,一起服下。
然后问她:“这车开着顺手吗?”
林望书的手因为紧张,还放在方向盘上。
她点头:“还行。”
他低嗯一声,淡道:“以后你开吧。”
林望书愣住:“什么?”
他把药瓶拧紧,放回原位:“送你了。“
林望书连忙拒绝:“我不能要。”
江丛羡抬眸看她,他的眼神很静,带着某种很罕见的安定。
在普通人身上很平常的情绪,于他来说都算罕见。
他本身就算不上一个普通人。
车窗封闭,这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哪怕车外下起了雨,里面还是静的。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像山泉流水,刮过岸边滑石,又在她耳边停下。
“本来就是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可你那天惹我生气,我就没给你,然后一直拖到了现在。”
“女款的,我也开不了,你要是不要的话就只能放在停车场落灰了,多浪费。”
林望书知道,就算自己现在拒绝了,江丛羡总有办法让她点头。
他这个人,拿起和放下都能做到很坦然。
但只要他想,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办到。
她最后还是点头。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放在他的车库落灰,或者放在她所居住的小区车库落灰。
本质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对江丛羡来说,也足够了。
他在意的并不是这辆车能不能发挥它的价值,而是它落灰的地点在哪里。
这很重要。
只有先摸清林望书对他的容忍程度到了哪一步,他才可以不断的把范围扩大。
现在看来,是个不错的开场。
“那我先走了。”
林望书点点头:“好。”
他打开车门,摁出里面的伞。
伞面是黑的,伞柄也是黑的。
和林望书叮嘱了一句:“开慢点,路上小心。”
得到后者的回应后,他才撑着伞进了写字楼。
在科技园最好的地段,这一整栋大楼全是他的,四十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