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桂花哼道:“我这辈子怕过谁瞧不起来着?要我说,不办婚礼也好,我万一跟你过不爽利了,还不能离婚,现在这样也不错,你要是对我不好,唔唔唔……”
听见圣旨到的消息,吴桂花捂着嘴巴还心有余悸:亲娘啊,自个儿当老祖宗在家里称王称霸时间长了,都忘了这还有一只老虎屁股不能摸,往后要过一辈子,可得小心点了。
一辈子啊……吴桂花咂了咂嘴巴,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116章 番外:儿女都是债
京城的老百姓们发现, 自从祈王爷成婚之后, 那日子过得比以前热闹多了, 简直要常年霸占京城八卦热榜的架式。
先是圣旨下来,婚礼还没办, 张罗着要拆房子:据说王妃喜欢花花草草,王爷想把那一院子从江南弄来的石头疙瘩给搬出去,弄个花园子送给王妃。急得老管家恨不得上吊,哪有新郎官结婚前拆房子的?说出去多不吉利。
据说王爷还挺不服气, 问管家说,普通老百姓家成婚都要布置新房,还要按新娘子喜欢的来,凭什么我不行。
哎哟嗬,这话传出来又笑掉大伙大牙一回。连王府老管家急都眼了, 扯着脖子跟王爷直吼:“那人家议亲都是一套礼走下来, 少说也要个半一年的。谁像您似的,猴急猴急的,非要把日子定在一个月后,一个月时间,走礼都怕走不完, 还想干点啥?老奴怕您新王妃进了府, 刷的墙都还没干,说出去不是丢您的脸吗?”
本来么, 王府里深宅大院的, 出出进进的又是大男人, 就是住祈王府附近都不见得长年能听见王府里头的动静,何况王府里商议婚事这么私密的话?可谁叫那天祈王妃跟王爷在门边说话呢?
别看柔柔弱弱一小姑娘,嗓门还挺大,连王爷边上那些抻耳朵的,扒墙根的,夹眼缝的都听得清清楚楚:“老总管年纪这么大了,你一天一个主意,把老人家身子折腾坏了怎么办?你又没成过婚,按人家给你的规矩来就是了,哪有这么些事?你要是心里紧张,干脆去城外庄子住一个月,等成婚前你再回来就是了。”
众:王爷这是紧张结婚啊?唉哟嗬真稀奇,堂堂煞神竟然还紧张成婚这种事!咱小老百姓都不怕的事,煞神竟然害怕……这么一说,不知道咋回事,想到煞神也有紧张的事,好像觉得,这煞神也不那么叫人害怕了嘛。
祈王妃也不能叫人小看,平常人家小姑娘说起成婚这种事哪个会像她一样,什么避讳都没有,大大方方地就在门口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了呢?由此可见,能跟煞神相配的,也不能是寻常人。
尤其王爷叫王妃这么一通说,不但没觉着恼怒,还给她理了理头发:“走急了吧?要不今天咱们不出去,就在王府里把太浩楼的大师父请来做一桌?”
这一波恩爱秀得路人们闪瞎狗眼哟!还有那王爷府里太浩楼价值一千两的席面说叫就叫了,大师父说请就请了,皇帝老子也没这么豪气吧?要是早知道煞神是这么个疼媳妇的性子,我们家那闺女/妹子/小姑子/大姨子……
有那明白人就撇嘴:早知道早知道,说得好像早知道京里随便一个姑娘就能嫁进王府似的。
热闹还没完呢,祈王妃嫁进来没三天,府里开始一波波往里进人。这些人既不是花匠,也不是泥瓦匠,也不是胭脂花粉店的掌柜娘子。众人一问,都是些京郊庄子庄夫,地主家的大管事这种人,问起来他们要干嘛,结果人说人是来送菜种的,还送的是王妃娘娘亲自要的蔬果良种!
说是王妃娘娘要亲自选菜种,难道王爷婚前折腾着请名匠治的园子,要平的场子是用来种菜的?王妃娘娘不种花不种朵,却要种白菜秧子萝卜缨子!
王府门口立刻聚拢一群磕瓜子的大姑娘小媳妇:这祈王府的热闹咋还越来越好看了呢?
堂堂王妃种菜这还不是最好笑的,毕竟人家王府的菜是种得真好。王府里育出来的菜种果种免费下发给庄丁不说,农户要买只卖半价,比大白菜卖得都便宜,不是相当于人家不要钱白送吗?若是有家里实在困难的,还可以赊借种子。小老百姓的再不懂道理,也晓得王妃做的是好事,可不能乱笑话,叫人听见了要被骂不懂事的。
而且呀,听说宫里太后也学着王妃整治了一块菜地,连菜种都用的人家王妃的呢。太后都用的菜种,那能不好?
祈王府里最好笑的是,听说祈王妃生孩子那天,王爷死活守在院门前不走,说是妇人生孩子凶险,自己不是煞神吗?他要在门口给王妃镇着煞,免得有不长眼的小鬼找上门害命。
天老爷,祈王你那个克爹克娘的命也敢说给王妃镇煞,你也不怕你在这,反而把你媳妇给克了!
王爷这话一搁,急得老管家当时嘴起了一圈的燎泡,好歹劝着王爷说,传说见过血的兵器最凶,王爷要守拿着兵器守最保险。万一遇到个煞王,还是拿着兵器才能斗一斗不是?
王爷想想也是,亲自去兵器库里要取他那把说是杀了千把人的宝剑来。人还在去兵器库的路上走呢,后边稳婆抱着孩子追上来了:“恭喜王爷弄璋之喜!”
王爷:“……”得,啥兵器都不用拿了,赶紧抱着孩子去看媳妇吧!
结果呢,人才回院子没站定,产房里又是一声啼哭,没一会儿另外一个稳婆抱着包被出来跟他行礼:“恭喜王爷,这是个闺女!”
王爷一左一右抱着俩娃不得闲,满院子人恭喜他一胎儿女双全,老管家喜得张罗人要去放那十万响的鞭炮,屋里头他媳妇中气十足地吼:“叫厨房给我做碗牛肉面来,要多放辣!可饿死我了。”
王爷:“……”不是说生娃九死一生么?不是说生娃不小心就一胎两命么?到他媳妇这咋就跟拉了两坨那什么似的这么容易?
祈王府的头胎两个孩子都是急性子,不等他们爹准备好就自个儿跑了出来,这不算奇。奇事还在后头,到王爷成婚第三年,两个孩子刚满周岁,王妃她又怀上了!这回又是龙凤双胎,还是那么好生,不同的是,姐姐先弟弟后。然后是祈王成婚第四年……
四年时间生了四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王妃的本事让满京城已经成婚的女人们都羡红了眼珠子。
对这事,王府的两个夫妻其实也犯愁。
本来吴桂花跟应卓计划着,他们两个最多生个二儿二女就罢手的。哪想到孩子跑得这么快,她和应卓年年都说不生了,年年都要打嘴。最后还是成婚第八年,生三闺女的时候,应卓偷偷去御医院,死活逼着御医院给他会诊那什么,那帮老头们胡子都揪断了,给王爷开个方子喝了个把月,才消停了这些年。
相比别家王府公府里都是争花斗艳,小妾大妇,嫡子庶子等叫人听着就不明觉厉的花边新闻,祈王府里不是种地就是生孩子,这么接地气儿,所以,京里老百姓可爱看祈王爷家的热闹了。
对自家的事经常让人拿出来嚼嘴,应卓本来还有些不舒服,倒是吴桂花看得开,反而时常劝他:“这有什么,咱们谁不是活在是非里。就像我前儿个跟你说的,福郡公家里两个小妾睡在一起,一道给老头戴绿帽子这事,哦对了,你们文化人说,这叫磨镜。你不也听得津津有味吗?”
应卓喊冤:“我可没有想听,是你要跟我说的。”说起京里贵妇圈,吴桂花刚成婚时去跟她们聚过几回,说是懒得跟她们阴来阴去地打机锋,之后就懒得再去了。也不知道她打哪听到的这些消息,还九成保真……
吴桂花看他真急了,赶紧呵呵笑两声:“好好好,是我非要跟你说的。你是正人君子,什么礼不视好不好?我是想说,人啊,既是活在自己的日子里,也是活在别人的嘴里。哪一天要是没人愿意提你一嘴,那说明你这人在别人面前已经不存在了,那多孤独啊,是不是?”
应卓想想,以前他在京里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禁忌,提都不敢提的日子,不说话了。
不过吴桂花宽慰归宽慰,也觉得自家不能什么事都闻风传影似地随便什么人都能说两嘴,便想着得管管王府里人的嘴。好多事他们不说,外人打哪知道?
可王府自有府情在,吴桂花上辈子是当过老板,她那小作坊里才几个人?跟王府里外攀亲连戚地几百上千人能一样吗?以前她平时有个什么事都丢给老管家,老管家年纪大了,难免有所疏失,她也不能总去躲懒,只能试着先管管再说。
吴桂花不得不承认,她虽然聪明能干,可也不是事事都做得到最好。像管理王府人这种事,她自从从老管家手里接过棒子后,一个多月过去,下人们明面上不传话了,暗地里别以为她不知道,好多人都在外头等着看他们王府里这回还能闹出什么笑话呢!
最后她大闺女看不下去,主动站出来说:“娘,你这么管不对。”
被自己生的几个混世魔王磨了这些年,吴桂花自觉自己性子已是十分佛系,也不在乎自家闺女挑衅自己娘的权威,十分好脾气地问她:“那你有什么主意?”
这丫头立刻蹬鼻子上脸:“我这法子说了不顶事,娘你得让我管。”
哟嗬,九岁的小丫头,人不大派头不小!
好在吴桂花也不是那走寻常路的娘:“你管就你管,那我们先立好规矩,给你管十天。你要是管好了,往后娘把这事交给你也没什么,你要是管不了,往后这一年,你的零花钱就没有了。”
她大闺女掰着指头算半天,答应了:“那好,咱们就从今天开始。先爷,您帮我把府里管事的都叫来吧。”大闺女嘴里的先爷就是叶先,老头也有意思,明明刚开始看吴桂花不顺眼,后头应卓论功行赏问他想去哪时,还是选择留在了她身边。
支应完亲娘的大管事,小丫头还来轰她娘:“娘您要是在这,他们就要看您脸色,不把我当回事,您还是先回去吧。”
吴桂花想想,小闺女这会儿也是睡完午觉该把尿的时候,遂抖抖衣裳,一个字不多说,潇洒地去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都不管,吴桂花在府里过这些年,虽说管家本事稀松,耳报神却培养出不少个,不大会儿就有人跟她报信儿:“大郡主看帐呢,谁敢先出声就要掌谁嘴。”
吴桂花就有点不自在:她看帐时可没这么重的规矩,这闺女……答应了不插手,不能头天就反悔,再看看吧。
再过会儿,又有人来:“二公子找大郡主玩,叫大郡主使人撮到门边站着了。”
吴桂花:“……”傻儿子,你姐正缺个立威的,你这么急拱上去不是现成的棒槌吗?
想想应卓常常说,儿子是王府公子,平时在外人面前不能太把他当个孩子看,免得下边人有样学样不恭敬,遂使人要把二儿子叫来。
好在她这个当娘的面子还好使,她的人去了没多久,就把这个傻小子领了回来。
这小子好像不知道啥叫面子,看见她还乐呢。吴桂花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没事去找你姐干什么,不知道她现在是咱们家大管家惹不得?”
这小子笑嘻嘻地给她掏出一样东西:“娘,你看这是什么?”却是一串色润珠圆的乌檀佛珠。
“这不是你大姐的宝贝吗?你怎么——”吴桂花恍然大悟:“你是跟你姐两个合起来唱双簧来着,就为了这串破珠子,你说你至于吗?”
傻小子还怪委屈:“那谁叫娘您平时那么抠门,连这串珠子都舍不得给我?”
吴桂花气得要找东西抽他:“你个死孩子,还我抠门。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个不大点的小破孩,戴这些东西是当吃还是当穿?你什么时候要跟你大哥一样稳重懂事,我得少操多少心。”
傻小子吓得满屋乱蹿:“娘,娘,娘,别打了别打了!你要是不打我,我就跟你说,我知道大姐管家是找谁支的招。”
吴桂花动作一停:“你说你大姐管家这事还有军师?”
傻小子觑着他娘的神色挨边坐下:“那当然了,那个人您也认识。”
“是谁?”
“皇恩寺的静惠师太。”
静惠师太?那不就是曾经的方嫔吗?她怎么跟大闺女认识的?她还想插手王府的事?
吴桂花紧张起来:“你跟我好好说说。”
“也,也没什么。就是那回娘您不是带着我们去皇恩寺的后山游玩,大姐不是不舒服,在厢房里歇了一下午吗?她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那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回我去女学里接大姐时看到的,静惠师太找她化缘,大姐给了她一把铜子。师太也不嫌少,两人聊得可好了。”
“还不算很冤大头。”吴桂花满意了一点。
傻小子越说越上头:“娘你不知道,静惠师太给大姐出了不少主意呢。大姐学堂里不是有个女学生老爱欺负她吗?静惠师太还给她支招呢。她叫大姐去街上找了个女疯子,那女疯子最恨簪玉兰花的女人,大姐就买通她身边人给她簪了玉兰花,下学堂后再把那女疯子往她身边一引,嘿嘿嘿……”
京城里有女学,吴桂花在家里的两个女孩满七岁之后就送孩子上了女学。为了不让孩子们自幼生出高人一等的想法,她是严令他们不准说出自己身份的。二女儿一向文静,她还有些担心,没想到这个性格最像她的大闺女受了欺负。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疯子,疯子……吴桂花突然想起了旧事:那一年,方嫔说废后藏在浴桶里杀了皇帝。可废后是个疯子,怎么可能会有神智去预谋这种事?她杀了皇帝后,甚至都疯得不晓得跑。除非,有人告诉她,她藏在浴桶里,会见到她最恨的那个人,然后……
吴桂花打了个哆嗦。
“娘!娘!”睡东屋的小儿子醒了,找不见娘,这胖小子直接穿着肚兜就跳下了床。
急得吴桂花追在后头要给他穿衣裳:“天这么冷,你什么都不穿就在地下跑,还想吃药是不是?”
那小子还以为她是在跟他捉迷藏,笑嘻嘻地左一跳右一跳,不晓得多高兴。
等丫鬟们终于把这小子给按倒穿起衣裳,吴桂花已经累得只能喘气了。什么阴谋,什么废后,通通都呼作了这一团团的白汽,飘矣摇矣,不见是矣!
到了晚间,应卓下衙回来,吴桂花把这事跟他说了。
应卓说:“我听说皇恩寺里也不是什么清净地,里头僧尼来头都不小,无依无靠的只怕日子不好过。静惠找上我们家,可能也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