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贤明。”
宋谦拱手俯身，“有储君如此，民之大幸。”
“殿下贤明！”
众人纷纷齐声应和，李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仿佛被这些人打了无数耳光，只觉得今晚的脸都给丢尽了。
而在他们之后，许多人都陆续上前在稻穗格子里投入了金绒球，卫萱手中的丝帕几乎快捏烂，她准备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大力气，结果却全都败在了那丫头的三言两语里。
还有那个太子，为什么就那么可恶！
从小到大就会暗搓搓的护着她，哪怕是她挑唆这那丫头对他口出恶言，他却都还是不改初衷！
真是……教她又厌恶又羡慕。
卫宝珠悄悄拉了拉李炽的袖子，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又指了指人群外面，李炽微一颔首，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不惊动任何人地离开了此处，然后顺着熟悉的小道往后面庭院而去，月光清亮亮的洒在人身上，花香醉人，卫宝珠兴奋得几乎快跳起来，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么高兴？”
李炽声音带笑，眼里是自己也没发觉的柔和与纵容，在这一刻，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摘。
“嗯！”
卫宝珠大力点头，这可是她第一次赢了卫萱，从前她总是退让隐忍，不想伤了姐妹之情，一直让到最后，把自己都给赔了进去。
“你知道那瓶月幽昙是谁的？”
李炽很快猜到了原因，“……是你很讨厌的人？”
卫宝珠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与卫萱闹翻的事情，毕竟之前她们两人在别人眼中看来的确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自己还常常在这宫里护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你高兴就好。”
没有多问，李炽继续陪着她往前走，过了好久才轻声问道，“明日的西郊春猎，你会去吗？”
这是……邀约？
“嗯。”
卫宝珠有些害羞，轻轻应了一声，李炽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那就好，孤明日带你骑马。”
“真的？”
卫宝珠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太子殿下年年围猎都是第一，他的马术在皇室中无人能出其右，只是……
她有些迟疑地问道，“太子哥哥你明日不参与明日的活动么？”
“卫燎说他要拿今年的金弓，好让后来人看看真正的金弓之才是什么样。”
李炽淡淡道，“我就不抢他的风头了。”
“他受什么刺激了……”
卫宝珠惊呆，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非常古怪，不会吧……
上辈子，她哥可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呀！
“你知道什么了？”
李炽看着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是因为其他原因要争这金弓？”
“八九不离十……”
卫宝珠喃喃，防火防盗防哥哥，她是真没想到自家亲哥哥看上了她最好的闺中密友，若不是这回她说漏了嘴，只怕那个家伙还要一直藏下去！
“需要我帮他一把吗？”
李炽问道，“这回好像有几个武艺不错的年轻人，他不一定能十拿九稳，但若是我与他配合，应当是手到擒来。”
“嗯，不！还是让他自己来吧！”
娶老婆哪有那么容易的，不吃点苦头怎么行？卫宝珠心中偷笑，况且放言要嫁金弓之才也是妍姐姐一时冲动之下的玩笑话，那傻哥哥怎么还真就信以为真了？
“我知道我明日要做什么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得李炽也跟着唇角扬起，但下一刻他就听到让他脸色僵住的话语。
“我明日要和妍姐姐一起去看二哥夺金弓！”
明日不是答应他一起去骑马吗！
李炽神色郁郁，这一瞬间恨不能将自己那个好兄弟大卸八块。
***
卫宝珠亲自去宰相夫人那里求情，才算把李妍从一堆贵夫人那边“救”出来，喜得她一脱离自己母亲视线就捏了捏她面颊，“好丫头，总算你有良心。”
卫宝珠揉着脸傻笑，心里却还记挂着二哥那边，于是拉着她撒娇道，“妍姐姐，陪我去看摔跤好不好？”
“一群臭男人摔来摔去有什么好看的？”
李妍有些奇怪，“你往日里不是对这些最不感兴趣的吗？”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坏笑道，“小丫头，是不是看上什么青年才俊了？不会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吧？”
听说长得很俊。
“没有！”
卫宝珠羞红了脸，又拉着她央求道，“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嘛，我二哥今年也参加了啦！”
“哦……”
李妍顿了顿，“好吧，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陪你一起去吧。”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到了摔跤场旁，谁知道她们来得太迟，这一场早已经决出胜负，只见卫燎袖子挽起，露出精壮肌肉的手臂洋洋得意的展示炫耀，一口大白牙比旁边的铁杆还要亮眼。
这个傻哥哥……
卫宝珠扶额，果然听身边的好友嫌弃道，“他真和你是一母同胎？不是捡来的吧。”
“不是……”
卫宝珠弱弱地道，那边的卫燎却还没有发现自家小妹与李妍都站在了场边，径直穿上衣服跳下比武台，然后就往另一个比赛场而去。
“我们再去看看。”
卫宝珠急急拉住李妍跟了上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存了念头，卫燎今日真可说得上专心致志，大杀四方，到最后也没有发现挤在人群中的两个姑娘。
赢是赢了，可是脸也丢尽了……
见那傻哥哥朝对手做了个挑衅的鬼脸，卫宝珠捂脸，算了，她还是尽早断了让妍姐姐做嫂子的念头吧，这也太为难她了。
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扭头望去，却见李妍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卫燎，唇角含笑，竟没有注意自己在看她。
咦？不会吧……
“赢了！！”
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卫宝珠回头，原来是台上的哥哥一箭射中了靶心，那力道甚至穿透了草靶，深深嵌入了后面的木板里。
“卫二公子真是臂力惊人啊！”
旁边有人惊叹道，卫宝珠看着李妍眼睛发亮，双颊红红，视线须臾不离台上那少年，也不知道也不是察觉了什么，她那傻哥哥突然回头往这个方向看来，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走。”
有谁在旁边隔着衣服握住了她的手腕，卫宝珠转头看去，只见李炽朝她使了个眼色，再看过去，原来她那傻哥哥竟三步做两步地跳下台，大步朝她们这边走来。
她瞬间明悟偷笑，乖乖地被带着离开，将那一处空间彻底留给了那两人。
周围没有人察觉到李炽的身份，因此也没有人让开，卫宝珠在人群中穿行，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始终牢牢有力，仿佛发生任何事情，他都绝对不会松开一样。
她的胸口砰砰跳了起来，莫名地觉得时间很长，但又仿佛只有一瞬，很快来到了赛场后面僻静的地方。
“还好吗？”
李炽松开了手指，注意到她很快将手缩到了背后，不由得轻咳一声，“……你想不想骑马？”
“好啊！”
卫宝珠高兴起来，她想学骑马很久了，但是皇后姨母一直怕她摔了，只肯让人准备了一匹小马驹牵着她走走，其实她很想策马驰骋啊！
“我教你。”
李炽抿了抿唇，先从怎么上马说起，然后又教怎么握紧缰绳，怎么踢马腹，怎么安抚马儿，林林总总一大堆后，他看向卫宝珠，“要不要自己试试？”
“要！”
卫宝珠大力点头，然而等他松开手，身下的马儿完全只由她控制时，她却瞬间僵住了整个身体，仿佛随便动一动都会从马上摔下来。
“太子哥哥……”
她几乎要哭出来，“你帮帮我，我还是害怕……”
李炽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一用力从她身后上了马，以一种环抱住的姿势从后面握住了缰绳，微微一抖，“驾！”
马儿轻快地跑了起来，卫宝珠整个人很快由紧张变成了兴奋，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脸上的热度，她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全部心神都在这新奇的体验上。
“握住！”
有人在她耳边低道，她抓紧缰绳，李炽帮她控制着马儿的方向，渐渐将掌控权全部都交给了她，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能够找到马儿的节奏，让它带着自己在大地上飞驰。
“好好玩！”
等到终于下马，卫宝珠双颊绯红，眼睛亮亮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勃勃生气，“下次，你还带我来好不好？”
“嗯。”
李炽微一点头，顿了顿又道，“只是祈福祭天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可能之后几天都没有多余的空闲。”
“哦。”
卫宝珠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懂事地道，“国事要紧，太子哥哥不用管我。”
“不……”
李炽抿了抿唇，“最后一日的灯会，我，我想和你一起去看。”
第17章 东窗事发
卫宝珠愣住，最后一日的祈福灯会名为祈福，实际上已经演变成为少年男女表白心意的地方，若是一个异性邀你去看灯，那十有八九是……
“你也知道，我不方便邀请别人去。”
见她始终没回答，李炽有些笨拙地补充道，“听说今年的灯是刘一手大师亲制的，很漂亮……”
原来是这样。
“好！”
卫宝珠痛快答应了他，李炽还有些不敢置信，看着她呆了呆，又突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那好，我们到时候不见不散。”
卫宝珠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怅然若失，原来并不是……
也对，他太子妃未定，的确不方便和别的姑娘去看灯，不然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就不好了，只是不知道前世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到底是谁，会不会就是这次灯会上遇见的？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无端端沉闷起来。
两人回了营地，李妍脸红红地迎了上来，先向太子行了一礼，等他走后才轻轻掐了卫宝珠一把，嗔道，“你要死了，居然敢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
“我二哥不是在嘛！”
卫宝珠嘻嘻笑道，“我那也是被人挤了出去，想着有他照顾你，就放心出去逛了逛。”
“他照顾我？”
李妍一挑眉，没好气笑道，“他一下说这里疼，一下又说那里不舒服，让我给他上药包扎忙了好一会儿，这是在拿我当丫头使唤呢！”
……怎么这么蠢？
卫宝珠无语，但想想这个傻哥哥的确脑子不太灵光，只得不抱希望地小声问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要拿金弓？”
“说了啊！”
李妍又好气又好笑，“还得意洋洋在我面前炫耀了好几次，这还没拿到呢，也不知道在显摆什么。”
当然是因为……
卫宝珠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帮自己那个傻哥哥一把，于是小声道：“我告诉他你要嫁给今年的金弓之才。”
“他……”
李妍怔住，继而双颊飞上红云，“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那不过是玩笑话。”
“可是他大概当真了吧……”
卫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妍姐姐，我以前也不知道我二哥的心思，如果，如果你看不上他，你告诉我，我去告诉他，让他断了不必要的念头。”
“……也不必。”
李妍羞得满脸通红，突然伸手捶了她一下，“这些事你小丫头别管，总之我会自己看着办的！”说完，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多年的好友小妹妹，窘得转身逃走。
卫宝珠呆住，她还真没想到她二哥傻人有傻福，妍姐姐居然对他也不是无意！
上辈子两人阴差阳错，他追随太子去了西北，妍姐姐也另嫁他人，导致到最后两人都不知道彼此的心意，今生终于不一样了。
她大概快有嫂子了吧……
卫宝珠想着，唇角止不住的扬起。
到了大宴最后两日，不知为何，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除却一些骑马围猎活动，大部分都已经撤回了宫中，众人议论纷纷，不知明日晚上的灯会是否还会照常举行。
这一回的大宴最出彩的少年郎无疑便是卫燎，而女子这边除了那位在斗花会上以一瓶稻穗获胜的吏部尚书之女史婉容，就是卫家大房的嫡女卫萱。
而她之所以得到了众多赞誉，虽然各方面表现不俗，但让她力压群芳的还是因为朱贵妃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缘故。
是人都能看得出她要抬举这位小官之女的心思，再加上她是宁国公的侄女儿，大多数人也愿意给她这个捧场的面子。
好在雨到了傍晚时分就停歇了，卫宝珠无心再参加晚宴，于是在自己清和轩内卸了钗环，只着一身常服斜倚靠在榻上看书，当窗外渐黑，周围宫灯点起，忽然响起了一声炸雷，骇得她坐直了身体。
“姑娘，陛下那边派人来叫您过去。”
红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要换的衣服，卫宝珠定了定神，着软鞋下榻，一面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