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药——白糖三两
时间:2020-07-16 08:31:19

  侍女附和道:“郡主说得极是。”
  “还有这个江所思,棋下得这般烂,竟也妄想参加今年的春闱,可笑至极。”
  *
  院子里味道实在太重,连带着小满身上的衣衫都带了股淡淡的苦味儿。
  江若若想上街去买些胭脂水粉,索性拉上了小满一起去购置新的衣料。
  京城的繁华是巴郡所不能比的,江若若觉得新鲜,几乎将整条街市的铺子都看了个遍。
  小满跟在她身后,却总有些魂不守舍。
  她扯了扯江若若的袖子:“若若,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
  “什么不对?”江若若寻到了一个好的衣料铺子,正要往里走。
  小满往回看了一眼:“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江若若愕然,回神看了看四周。“没有的事,你莫要多想了。我刚才看到一件不错的料子,买来给你做夏裙吧?”
  小满犹疑片刻,仍是点了点头。
  转身时肩膀被人轻撞了一下,身侧传来女人的惊呼和东西落地的声音。
  江若若将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扶稳:“夫人可有事?”
  女人发髻簪花,纤细的柳眉轻轻一弯,带着十足的风韵。
  “无事,多谢这位姑娘了。”
  她说完,又要俯身去捡掉落的布匹和胭脂。
  小满先她一步捡起,微笑道:“夫人住在何处,若无人陪伴,我们送你回去?”
  江若若打量她的衣衫,分明不是普通百姓用得起的,却在身怀六甲之时独自上街。她不禁有些疑惑,却仍是点头赞同了小满:“如此还是我们送你吧,这些东西拿着实在多有不便。”
  何况她还带了一个侍女,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妇人轻轻一笑,感激道:“那便多谢二位姑娘了,我住处离此地不远,半柱香便到了。”
  几人结伴朝着妇人的住处走去,小满仍是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回头又看了几次,找不到丝毫异样。
  “那你如今怀有几个月的身孕了?怎得会独自出门?”江若若和妇人搭起了话。
  二人这才得知,妇人的丈夫是位品级不高的京官,平日里多忙于公事,下人还有其他事要做,有些东西她不放心着手于他人,便亲自出来了。
  妇人生得漂亮,江若若看着也心生好感,不知不觉就多说了几句。
  一路走到了巷中,小满看到了从院子一直垂落院墙外的苍翠柳枝,莫名想起不知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家中栽柳树是要招来祸事的。
  好巧不巧,妇人就在这个院门前停下了,对着她们盈盈一笑:“多谢二位姑娘,若是不介意屋内简陋,进来喝口水再走吧。”
  江若若暗自腹诽,这怎么能叫简陋呢……
  刚要开口婉拒,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离她们越来越近。
  妇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反应过来,便劝道:“既如此,二位还是快走吧。”
  小满正要转身,忽听一声中气十足的“林菀!你这女人好生不要脸!”
  这声音太过熟悉,即便过了这么久,仍是如一根扎在心底的尖刺,只轻轻一拨,便瞬间勾起了关于姜府的记忆。
  头顶是春光和煦,她却觉得有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使她浑身都僵冷了起来。
  江若若看到小满的神情不对劲,出声唤道:“怎么了小满?”
  程郢从马上下来,斜睨了江若若一眼,尚未看到小满的正脸,问道:“你们是谁?”
  林菀强装镇定,拦在二人身前。“只是两个送我回来的姑娘,你不要为难他们。”
  小满刻意将脸偏向一侧,扯着江若若的袖子要带她离开。
  面容被垂落颊边的发丝遮得隐约,程郢看了眼江若若的衣物和跟着的侍女,也能猜到她出身不凡,并没有要多加为难的意思。
  “走吧。”小满低声说了句,拉着江若若就走,步履显得有几分慌乱。
  姜驰站在程郢身后看了她半晌,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了,只在她转身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颜。
  身后响起程郢怒气冲冲的质问声,小满权当做没听见,江若若却拉着她问个不停。
  终于走出一段距离,程郢的声音渐渐远去,她解脱般缓了口气,才发觉手心黏腻,竟是生出了冷汗。
  “若若,我……”
  “姜小满!”
  伴随着一声冷呵,她的手臂被人猛地攥住,用力一扯被迫转过了身。
  姜驰目眦欲裂,握着她的那只手轻微颤抖,瞪着她竟是半晌说不出话,开口便是咬牙切齿的:“你竟然活着,你竟然没死……”
  他脸上的神情太过复杂,交织在一起让她都难以分清,这倒是恨意还是狂喜,或者是震惊到了极致的扭曲。
  小满的手臂被捏的生疼,不等她挣扎着抽回手,姜驰就被突然出现的女子一掌打开了。
  女子挡在小满身前,面无表情:“姜公子自重。”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现实中遇到需要帮助的孕妇不要轻易出手,有可能是人贩子。
 
 
第27章 
  江若若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吓了一跳, 这才觉得眼熟。“你不是每日煎药的婢女吗?怎么也跟出来了?”
  女子微微一颔首:“属下名为白芫,是小满姑娘的侍卫。”
  小满也是满面疑惑, 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有人拦着姜驰, 倒让她心安了不少。
  程郢本来正在和林菀互相讥讽, 听到姜驰的一声“姜小满”也震惊地回过头, 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姜小满……好啊, 姜小满, 你果然是跑了, 居然还敢回来?”
  姜驰捂住被打得生疼的胸口,目光发怔,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下一刻,他却鬼使神差的扯住了走向小满的程郢。
  “舅舅!”
  程郢盯着白芫,神情倨傲:“你是何人,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和我作对, 是不想活了吗?”
  白芫冷眼看着, 继续面无表情,根本不屑于理会他的话。
  小满扯着江若若的袖子, 偏过头不敢看程郢,白玉的手指轻轻颤抖。
  “既然没死, 现在跟我回去, 你还能将功赎罪。”程郢眯了眯眼,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兔子。“你若再跑,我可没相府的人那么好心, 你的腿可就别想要了。”
  江若若气得涨红了脸,连仪态都没注意,啐了一口:“呸,你这混账东西,大言不惭!”
  小满脸也是红的,不知是因为惊吓还是气愤。
  若若拉着她的手轻拍两下,惊惶不安的心莫名沉稳了许多。加之在益州待了这么久,已经很久没人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了。分明她可以不用再那么可怜卑贱的活着,有人在乎她对她好,凭什么就要被相府的人视若草芥。
  不知道是哪来的一股勇气,她抬起头直视着程郢,强忍住语气中的颤抖,眼中的恐惧却渐渐消散。
  “我有何罪要赎?我又有何亏欠?”
  程郢没想过她会反抗,就像是看到了兔子咬人一般,气极反笑。
  “你生来就是药引,这是你的命,这是我们给你的命,让你锦衣玉食的长大,不过是放血而已,你竟不知感恩,还一心要害死月芙。”
  姜驰扭头看了眼程郢,抿着唇默不作声,目光又回到了小满身上。
  一年多未见,她看上去比从前还要有神,以往总是刻板无趣的,枯燥的像只褪了色的花,美丽又空洞。
  而如今的姜小满,有了更多的神采,眼神也莫名的坚毅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但这种变化,他竟不觉得讨厌。
  江若若愤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程郢的话如同一颗石子砸落深潭,将她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激起一声巨响。
  “我的命不是你们给的,是我娘生下我,是她让我活到现在。你们只是让我去死而已。就算姜丞相和我有血肉之恩,十几年以血为引,我该还的早该还尽了。我不属于姜家,也不欠姜家。”
  她想到了死也没回到益州的陶姒,语气竟渐渐染上了怒意。
  江若若有些惊讶,连姜驰和程郢也是如此。
  他们似乎从来没见过小满发怒,以前的她就像是没有这种情绪,从不责怪旁人,也不会大声的斥责什么。
  姜驰发亮的黑瞳定定地望着她,张了张口,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小满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程郢被激怒,阔步走来要强行拉她,一直沉默护在小满身前的白芫,见他靠近直接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匕。
  薄刃的寒光一闪而过,即便程郢躲避及时,仍免不了被削断了半截袖子。凌厉的锋刃划开他的手臂,鲜血滴答滴答落入尘土。
  “你!”
  “再进一步,死。”白芫的眼神和语气一般冷冽。
  程郢捂着手臂,血从指缝渗了出来,他黑着一张脸,因为愤怒显得表情更加狰狞:“好,好你个姜小满,只要你活着,今日放你一马,过几日,定要你跪着给我磕头认错。”
  他和姜驰出来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卫,这女子身手不一般,下手极为狠辣,他们若硬拼必定占不了上风。
  反正姜小满还在京城,他总能把她给捞出来。
  “傻站着做什么!”程郢深吸了一口气,瞪着一动不动的姜驰。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又吩咐身边的小厮:”跟着她们。”
  “是。”
  -
  林菀捂着隆起的小腹,远远地看完了一切。
  小满和江若若细声说了些什么,视线突然扫向她。
  林菀面色略显苍白,正想着如何开口,小满便转身走了。
  她长吁一口气,顿觉轻松许多。
  却没想到今日的麻烦,是丞相那个死而复生的女儿,凑巧替她拦了一回。
  路上遇到这样的事,江若若哪里还有心思逛什么商铺。
  小满觉得自己打扰了她的好兴致,有些抱歉:“都怪我给你惹麻烦……这几日我还是不出门了,我早该想到会遇见他们,没想到会在今日,会是这么……”
  “说什么胡话,这如何能怪你,虽然我不知他们和你到底有什么过往,但那男人凶神恶煞的,可想而知你曾经日子有多不好过了,现在你是我们家的人,有人欺负你,我们第一个不答应。”江若若说着,表情又古怪起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相府怕什么,太子不是还喜欢你吗?还特意在你身边插了一个侍女。”
  小满听她提起周攻玉,摇了摇头:“可他不会选我的。”
  “什么?”
  “也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
  白芫瞧了小满一眼,不禁觉得她不识好歹。
  等回到威远侯府,江所思和威远侯都知道了这件事,小满也不再隐瞒,将事情原委托盘交代了,却没有说周攻玉与她之间的事。
  威远侯闲散多年,虽不参与朝政,却也是个极其正直的人,得知姜府和程家人所作所为,也是气得将茶盏拍得哐当作响,口中念念有词:“竖子!实乃狼心狗肺,丧尽天良!如此品性,竟也当得一朝之相!”
  气完之后他又觉得无奈,多年前他也是驰骋沙场的大将,如今垂垂老矣,整日养花逗鸟,就算看不惯姜恒知的所作所为,却也做不了什么。
  能受到这般爱护,她已经觉得感激了。
  包括白芫,虽然是周攻玉派来的人,但的确是她在关键时刻拦住了程郢。
  沉沉夜里,小满做了噩梦。
  醒来后才发觉脸上冰凉,枕垫上也湿了一片。
  她起身,站在寒凉如水的月色下,身上好似披了一层银霜。
  梦里不是割开她的手腕放血,也不是被程郢和姜恒知拉去喝下寸寒草。
  那些只让她觉得害怕,却不再让她觉得难过了。
  梦里是周攻玉。
  -
  第二日,韩拾知道了此事,在国子监听学的他把同窗的姜驰按在地上痛揍。
  分明是韩拾动手再先,夫子却在这一日格外偏心,将挨揍的姜驰一并处罚。
  仅仅是隔了一日,小满最担心的事就发生了。
  姜恒知来了威远侯府。
  这时的她蹲在白芫身边问她是和谁学的武功,忽听到姜恒知来了,险些打翻药罐。
  她慌乱起身,连药都不喝了,直接跑出院子。
  在来威远侯府的前一日,姜恒知知晓程郢找了林菀的麻烦,本是要教训他和姜驰的,却不想得到了这个消息。
  姜小满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他的大脑甚至有一瞬的空白。
  良久后才缓过神,先是震惊,接着喜悦、无措、甚至带着那么一些愧疚的情绪在他脸上依次出现。
  当初小满可以不死的,是他觉得小满一封信无足轻重,便为了宴客置之不理。
  可如今她活着……
  姜恒知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曾打算过从那以后好好对待小满,甚至想过为她找一门好亲事,一个会真心相待她的人。
  可小满就那么死了,一时间让他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得知她活着,心中压了许久的大石仿佛落了地,使他暂时得到了解脱。
  威远侯显然是不想搭理姜恒知的,因为是前朝老臣,又年长姜恒知一轮,完全可以不拿正眼瞧他。
  姜恒知是一朝之相,哪里受得来被他屡次掉面子,脸色不禁难看起来,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今日我的确是来接小满回家,多谢侯爷这段时日的照料,他日我定有所报答,还望侯爷将她带出来。”
  “我说了,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小满大满,不在就是不在。”威远侯懒散地坐着,正想再阴阳怪气两句,却见不远处一男子长身玉立,正缓缓走来。
  威远侯:“哎呀,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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