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虽好却多是普通人,只有隔壁那春暖阁内才都是锦衣华服之人在里面寻欢作乐,群人嬉笑轻绸慢解,莺歌燕语歌舞升平。
沈侯爷有吃鱼之乐却没钓鱼的耐心,也做不来湖上人垂钓之姿,于是有些吃味道“看看吃鱼多好,还整那些个干嘛。”
林茹阴笑的乐不可支,祖父这是吃不到葡萄非说葡萄是酸的,她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十分给面子的不予戳穿。
“非也,钓鱼之乐,乐在苦中取乐。最难捱的莫过于苦闷,乃修身养性最佳之选,又怎么能说是那些个呢?”远远的走来一人,身穿青袍面戴斗笠,颇具贤者之风。
那人周身清峻通脱气派,有烟云水气而又有风流自赏的气度,几追仙姿,让人感觉遥远莫名。恐怕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沈侯爷鼻间呵出一气,好似很不赞成似的撇过眼,看看是哪个打搅了他的好兴致,然而看到来人越走越近,一身远山缥缈之感淡了几分又欣喜了起来“嗳,是贤侄啊。”
傅青奕微微一笑,清隽的面容也满是欢喜“沈侯爷。”
林筎阴这会也认出人来,她心里有些惊讶原来祖父和傅青奕这般熟悉吗,还是第一次见到祖父赏识的晚辈连言语上都带着欣喜可比自己几个表哥们要亲近多了。
再看他一身建安风骨行走间潇洒风流自有一番快意,被望京人称最具有名士风范,这次细细观察来才发现是何等的让人心悸,上次她只顾着路上的风光而没有好好细看这个人,时隔多日看来气质风华绝代,无人能及。
被身旁之人用炙热的眼神打量了许久,傅青奕似有所感的转过头对她轻轻一笑,眉目间具是爽朗,打趣道“林筎阴美的清艳脱俗,在下不胜自喜啊。”
林筎阴脸上微微泛红,被如此风雅之人挪移夸赞,不禁感到自惭形秽又暗生欢喜,声音带上娇柔道“傅公子好。”
傅青奕温润一笑,气质清和,如沐春风“林姑娘好。”
“坐下坐下,来,咱再叫点菜,难得一起出来吃个饭。”沈侯爷招呼他坐下,又唤来隔壁几家的摊主要来烤肉美酒,有酒有菜又有伴岂不是人生美事。
沈侯爷叫人备了妥当,菜上的整整齐齐的,他一边伸着筷子一边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暗自一笑,年轻真好。
傅青奕就坐在林筎阴的身旁,和煦的人就在身边,怎不叫人多看上几眼,林筎阴控制不住的一致往他身上打量,只见他的容貌就在眼前,五官清隽柔和,眼神清透,嘴边一抹笑看了愉悦,偶尔露出的白牙衬托着他笑的更加爽朗而风雅。
他优雅坐下端起桌上一碗酒轻抿一口,又春风一笑道“可是沾了二位的光,在下许久没有这般痛快喝酒了。”
“你啊,不同于俗流自有一番风骨在其中,朝廷几次征召不应,你父亲那老匹夫怕是气的不行,不过也好,也好啊!”沈侯爷感慨,几个晚辈中就傅青奕他看的最顺眼,和几个文绉绉或纨绔的世家子不一样,是真正的世家子弟,风流名士。
他们说的什么朝廷之事林筎阴都不懂,只能埋头吃配着小酒都是满足,不知不觉间好几碗就下肚了,然而她的意识还很清醒,冲她们嘿嘿一笑,脸上全是娇憨美不胜收。
傅青奕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微笑道“别喝这么急,这酒后劲还是很足的。”
“没事。”林筎阴对他扬起一抹甜笑“我在父母亲身边就常喝,这点酒劲还是不会醉的。”
“女中豪杰啊。”傅青奕含笑赞了一句,说着拿起酒壶给她的空碗满上,又自顾自的给自己也倒了一碗。他轻笑的看着沈侯爷手边放着一大坛酒不时就满上,一碗接一碗的喝再塞进几大口肉菜,好不快活。
林筎阴羞红了脸,眼里泛起春意,小声道“当不起夸。”
她心里傅青奕是何等风光霁月光明磊落之人,又风雅到令人自省举止可会粗鄙言行可有不妥,她就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青奕哈哈一笑,连续灌了好几碗酒,眼神倾泻出笑意,咂咂嘴道“上次在下和你说好带你去走一遍岳麓书院可不能食言,你看何时方便一道走走,和林小姐这等绝美佳人同游可谓妙不可言。”
“我都有时间的,就看傅公子方便与否。”林茹阴酒劲上来些许,兴奋的拉着他的袖子兴致勃勃的说着,微微嘟起的红唇那般可爱,上面润着水泽叫人想一亲芳泽。
“既然如此,那就几日后吧,我招人送去拜帖约你出来一叙。”他悠然道,一副怡然自得,神情淡然的喝着酒,眼角瞄了一眼宽袖上抓着的纤纤玉手的,就任她抓着,宛若就该如此。
林茹阴此前遇事都忘记了要去书院上课一事,如今又恍然想起,迷瞪着眼睛又故作清醒的样子朝沈侯爷似撒娇道“祖父,我要去上学。”
沈侯爷一惊,忙追问起来“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上学?”
林茹阴喝得酒劲上来根本没意识回答他了,沈侯爷不死心的摇晃她,直摇的她那小脑袋和拨浪鼓似的歪扭,搭在傅青奕袖子上的手都无知无觉的滑落。
傅青奕看了一眼宽袖轻飘,又看了林茹阴醉的不知今朝的迷糊样,眼角漫过笑意,先是朗笑一番,而后才促狭道“这小醉猫之前说要沈二爷给写封介绍信去书院读书的,这会才想起来。”
沈侯爷“忒”了一声,撇撇嘴嫌弃道“沈二爷还不如我快呢,我这一写马上入学,哪还折腾呢。”
他想到林茹阴上京的目的,也该让他多接触点青年了,上学院去多见见世面也好,还能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打定主意后,他准备回去就给院子写封介绍信过去。
再看林茹阴已经烂醉如泥,神志不清了,这酒后颈上来就是大,好在她醉后乖巧的不行,像奶猫一样粘人,小脸蛋不知是热的还是傅青奕的手蹭着舒服,柔嫩微醺的小脸就在他的手上磨蹭,看得人心都软了一片。
傅青奕优雅的伸出一根指头在她脑袋上推了推,语气带着宠溺温柔至极“先起来,带你回去了。”
第25章 佛拒我门
“茹阴”
有人在叫她,林茹阴听见熟悉的声音欣喜的抬起头,声音甜美眼神含羞带怯“傅大哥”
傅青奕眼中含笑,笑的如沐春风,四周的花都开了,是他站在花海中朝她招手“过来。”
他穿着一身锦衣白袍,墨发顺齐一根发带轻轻束在耳后,眉眼如画,仙姿缥缈,他笑的露出白牙“慢点跑,我在这里不会走。”
林茹阴扬着大大的笑脸跑进他怀里,伸出手抱住他坚实的后背,埋脸在他胸膛上轻轻磨蹭,语调轻蛮又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可是我舍不得让你等我太久。”
“痴儿。”傅青奕闻言哈哈一笑,凑近她,微笑的双眼对视“我想每天醒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你,想带你去看很远的山很长的水。”
林茹阴睁大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两人进到只要嘟嘴就能亲吻在一起,周身都被他包围了,她不想退缩,他是那么暖那么热,凑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爽朗的香味,好像赖在他怀里,哪怕暴毙在这宠溺中都足矣。
她的杏眼都是笑的,连眉梢都情难自禁的泛起春意,她低下头小小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她说完整个都别捏起来,一下推开了傅青奕往花海中跑,风吹过她的发,闻过她的脸,掀起了喜意的云海,激起层层叠叠的浪潮。
身后白袍人无声轻笑,眼里追逐着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是光在轻跳。
有些静了,风停了。
林茹阴回头望去,一切的画面都扭曲了,那里像一个巨大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嘴将一切都吸了进去,她惊恐的变了脸色。
“啊——”
尖叫出声,然而一瞬剧烈的抖动让她一下惊醒,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小姐?”小琴扭头去看她,一边匆忙放下手中的木托将茶壶摆在桌子上,又给她倒了杯水过去。
林茹阴听到声音朝小琴望去,眼神还有些呆滞,直愣愣的看着她拿着杯子靠近,她下意识的接过水捧在手心,低下头凑着杯沿一点点撮水喝。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她梦到了傅青奕和她在花海里说着情意绵绵的话语,就差许诺终身了,她想到这里就诧异的咂舌,小脸控制不住的滚烫起来,天哪,她都在想些什么?!
林茹阴捂着脸摇了摇头,都是喝酒误事,不然怎么会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她和傅青奕总共才见过两次,怎么就,就梦到这么羞涩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坐在脚踏上的小琴,就见小琴一脸莫名的神情,林茹阴强迫自己恢复正常,故作冷静道“何时了”
“还早呢,小姐你今日要和老夫人去望龙寺进香的,该起了。”小琴边说边去拿昨晚早早就帮林茹阴收拾好的包袱。
昨晚是沈侯爷差人唤她坐马车过去伺候醉酒的林茹阴回来的,一路上林茹阴都乖巧的靠着马车边上眯眼熟睡,她到了沈府和几个姐妹一起扶着林茹阴进屋歇息的,连帮她擦手净脸也不落下。
林茹阴颔首,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连身上的首饰都摘了不少。
她低头摸到挂在脖子上的玉扳指,入手温热润滑上面发出莹莹光,不懂为何把它带回来了,要摘下的手迟迟不动,林茹阴思绪复杂的犹豫半响,又找不到缘由,终于泄气的塞回衣襟里,眼不看心为静。
“茹阴,这边。”
林茹阴朝声音处望去,是沈赫怜在朝她挥手,见她还没反应就更加卖力的喊她“还愣着干嘛,过来啊。”
“来了。”她连忙应了一句,抬步就往沈赫怜在的马车走去,外面的天还有些清朦,初阳微微透过云雾崭露头角,天方渐渐亮起散去了阴霾。
林筎阴踏上了中间的马车,在上车前踩着脚踏的动作骤停,她看了一眼坐在车沿的马车夫一眼觉得眼熟,之后神色平静的转身进了马车内。
是秦平,他果真时时刻刻都跟着自己。
“筎阴,快坐下。”沈赫怜很兴奋的拉着她的手喊她,主动的往旁边坐了坐给她腾点地方,三个姑娘挤在一个马车里刚刚好,也不显得挤一下变得十分热闹了,一马车都是她们的欢声笑语传来,随着马车轱辘前进,前头的马儿撒开腿跑的欢实。
林筎阴坐在沈赫怜和沈赫芙的中间,一个贤淑安静一个活泼爱闹气氛意外的和谐,见沈赫芙腼腆的朝她一笑,甚至给她递了零嘴也甜甜一笑接过“谢谢大表姐。”
沈赫芙微笑着眨了眨眼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好像在说不用客气。她的气质和她的名字一样,清丽脱俗,出水芙蓉。特别是她低垂下眼眸时,那温婉的气质叫人心折。似风吹荷花,倒映在水中的倩影也摇曳起舞,“吹皱一池春水”。
这次去望龙寺进香沈府一共派了三辆马车,沈老夫人和大夫人坐在最前面的马车,林筎阴三人跟着在后,最尾巴的是沈赫荣。不同于他们的好气氛,后面的马车更显得孤独,就沈赫荣和她的丫鬟汐儿呆在一辆马车里,不过想也是她一个人也能怡然自得,反倒和她们一起才会更加不自在呢。
她们三人谁也没有提起沈赫荣,就像是忘记了一般,有说有笑的聊起京城中的各种趣闻,连说的人自己都逗乐,姐妹三人笑闹的抱坐一团,具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外面的驾车的秦平坚毅的脸和冷硬的神情都遮掩在斗笠之下,一身黑衣散发出冷然,手上刻板的挥动鞭子驱动马儿往前,对马车内的欢声笑语充耳不闻,好似与世隔绝,处在另一方天地。
他压低了帽檐,刀锋般的眼神远远注视远方,孤冷绝傲再也容不下其他。
马车渐渐往陡坡不平的山路上行驶,马蹄落处溅起了漫天粉尘,烟雾弥漫中渐渐现出远处山顶上的望龙寺,放眼远眺去,它高高盘踞于险峻突起的孤峰之上,与山隔山对峙,近看望龙寺犹如一只展翅腾飞的凤凰。
临到山脚下,马车再不能前进,面前是蜿蜒而上陡峭的千云梯,一层层的石梯垒砌直入云霄,所有人都下了马车准备徒步上去,连沈老夫人都不例外,脚下踩过一个个不问缘由的石阶也不曾转身,是我心虔诚。
谁结丹梯高万丈,我闻佛法演三乘。
林茹阴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抬眸一看,望龙寺就在眼前,气魄恢宏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
“到了。”沈赫怜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克制而平静,神色难掩欣喜,一双乌亮的眼睛直盯着眼前的景色。
再踏上九重石阶,就到了金碧辉煌的望龙寺宝殿,石阶分做两边,中央是偌大的盘龙石雕精致威武,再看鎏金铜瓦的宝殿巍然而立重檐九脊顶天,殿前一大香炉鼎立,烟雾缭绕香火旺盛。
抬眼望去,能看见庄严宝相的大佛端坐殿内,旁边诸佛或双手合掌手捻佛珠,或盘膝而坐打坐诵经,或手执刀剑威风凛凛,或笑如弥勒佛慈眉善目,意态如生。
沈老夫人撇开沈赫芙扶她的手,移步往殿内去,殿门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冲她笑“施主您来啦。”
“主持在吗?”沈老夫人含笑颔首,也双手合十问道。
那不过五六岁的小沙弥笑的一口白牙,露出尖尖的两颗小虎牙,大大的笑容挂在脸上,十分可爱的摇摇头“没有,师傅躲懒去了。”
林茹阴几人听到这句话都站在殿门前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只听见重咳的一声,那小沙弥好似惊吓的弹回身,好半响才小小声道“方丈你来啦。”
方丈一身红袈裟上布满烫金符文,在他一行一动间宛若活物般流淌着金光,手持九环宝杖,慈目善目,和颜悦色道“迦乐,还不请几位施主进去。”
他周身都是修禅学佛的通透,眼睛明亮睿智的注视着林茹阴一行人,在见到林筎阴时顿了下目光,眉眼微弯,一头雪发垂在耳后,脸上看不出岁月的风霜,唯有周身气质是大悟大彻的悲悯。
“久仰方丈大名。”沈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是一脸喜色,要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可不好见。
据传这位梵音方丈自几百年前望龙寺建成就一直在了,后受上天感召,在佛前端坐手捻念珠圆寂升天了,现在见得眼前人都说是梵音升天后因悲悯世人留下的□□。
林筎阴抬眼看了最顶上写着大大的望龙寺,笔走龙蛇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兼纳乾坤。
沈赫荣见了她的怔愣的样子,嗤笑一声“这是第一任皇帝□□亲手御笔写的。”随后越过她们抬步进去,一声华服锦衣罗裙富贵非常,妆容艳丽而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