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学习来修仙——林鹿呦呦
时间:2020-07-17 09:29:58

  然而,适才拥挤喧闹,随意坐立的修士们,像是被暗了暂停键,卡在了生命的某一秒。
  东南西北,各个方位,身体与面容面对方位俱都不同,然而,却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硬生生的将头颅转向一个方位。
  ——盯向了谢冰。
  两百双眼睛,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鲜活的气息。
  刚才的那些活生生的谩骂,阴阳怪气的讥讽,意见相左的争论……人间烟火,恍若镜花水月,骤然间消失不见。
  密密麻麻,前后左右,全都是面无表情的脸。
  “冥寒蝶,”谢冰一字一顿的说:“有什么话,当面说。”
  黑压压的压抑中,没有人回答她。
  一刀,从身后而来。
  步战的刀砍向谢冰的腿弯,若是砍实了,她的两条腿都没了。
  谢冰眼眸微敛,提剑抵挡,闪身躲过。
  然而下一秒,噗嗤一声,一把灵剑洞穿了她的腿弯,骨骼碎裂,鲜血迸出。
  她忽而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持剑撑住身体,半跪下来。
  谢冰垂头。
  视野里,是纯白衣袍,下摆缀着巍巍青山纹路:太虚派,济世峰。
  鲜血扑簌扑簌涌出,将青裙侵染。
  她眸子里的光,终于黯淡下去。
  是,阿初啊。
  ……
  大片的蝶粉洒落,多彩瑰丽。
  白衫广袖垂落,冥寒蝶行至谢冰面前,轻抬起她的下巴,“你参悟透了,便让我当面出来,无非是是无力的虚张声势,左右局势都无法阻挡,你还想挽回什么呢?”
  谢冰想明白一切,是因为“花香”。
  她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花香小镇,也从未见过暴雨如此规律的小镇,太过于规律的事物,就一定是别有渊源。
  直至,当一切幻境被打碎,浓稠的血腥味都压不住隐约的花香后,谢冰才恍然明白,那如影随形的是什么——是花香。
  不论是花锦镇绵延浓郁的花朵,亦或者暴雨冲刷街道的清冽,无非是为了一件事情——掩藏早就成为僵尸与尸傀的异味。
  数千凡人死亡,数百名修士死亡,冥寒蝶可以轻易做到,然而让这些毫无痕迹,不可能。
  当修士们被挤在一处,谢冰被围在正中央时候,血腥味与花香入鼻,她的视线落在吕初身上的香囊时候,她彻底明白了:
  吕初不爱香,她带着谢冰去衣饰店里挑选衣裳,挑选香料,自己却没有配香。两人一起挑选香料时候,吕初曾经的话在耳边清晰可闻:
  “这花太香了,我一个体修,身上香喷喷的,实在是受不了!”
  吕初洒脱纯然,不喜之事亦是未曾改变。
  然而,这次秘境中,谢冰挑选了栀子花香囊,给吕初挂的时候,她并未拒绝。
  她极为反常的栀子花,谢冰当然并未觉察,还道为何与花过不去。
  事后想来,身为尸傀,灵魂被禁锢,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与魂魄。
  也许,那下意识的举动,是吕初能做的唯一一次提醒。
  当一点被挖掘,更多的疑点俱都显露出来。
  吕初知道的太多了。
  若是吕初与谢冰同时进入秘境,她怎么会对花锦镇了解如此之深,当谢冰说她怎么如此细心的时候,吕初说,是明闻所教。
  当谢冰怀疑到花香的时候,吕初给与了谢冰合理的解释,打消了谢冰的疑虑。
  谢冰不疑有他,然而当一切反推过去,那些蛛丝马迹,便成了足以催溃的事实。
  吕初出现在时间流的最开始,与兰益善出现的时间相同,所以,吕初实际上,应该在秘境时间流里,至少半年。
  半年,十日。
  吕初等不到她,该有多难过。
  吕初等到了她,该有多难过。
  断裂的腿弯在疼,谢冰微抬起头,脸色煞白,眼尾红晕,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我从一开始,便该明白,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有人性。你还想要什么?”
  “晚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冥寒蝶笑吟吟,脸上梨涡浅淡:“我对杀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我更想看,你的脊梁被敲断,你的支撑被碾碎,你跪在我脚下,卑微乞怜,后悔莫及的模样。”
  “你刚才,是在求我,可是,你早为什么不屈服呢?”
  “为了她,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我很好奇。”
  好奇,有趣,诡辩,大概是这世间反派的共同准则。
  谢冰深吸一口气,缓缓撑住身体,想要站起来。
  然而,身后一双结着薄茧的手,摁在她的肩头。
  吕初面无表情的,立在谢冰身后。
  将她死死摁在冰冷血污的地面。
 
 
第186章 悲凉
  温热的手变得冰凉。
  摁在肩头的时候,谢冰能清晰感觉到吕初指骨的轮廓。
  谢冰垂了垂眼,没有回头。
  她放弃了站起来。
  “冥主大人,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眼睫微抬,眼尾微微发红,分明是溢出的血色。
  谢冰一字一顿:“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
  冥寒蝶的眼眸里,是森然的冷:“我?这世间,没有我所要的。”
  “我只是好奇,一个卑微的凡人,却自诩正道,却从没想过,你有几分能力,又能做什么呢?”
  从一开始,谢冰便踩在冥主的头上,羞辱、凌虐、卑微、讥讽,都是他笑吟吟外表下,难以介怀的阴涔。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简单的要杀死谢冰,而是将每一分毫每一笔,加诸于谢冰身上。
  这世间一笔疼痛,便要千倍、百万倍的偿还——这才是冥主的真面目。
  数千僵尸,数百尸傀,俱都成了枉死之魂。
  仅仅是因为冥主的好奇。
  腿骨碎裂,钻心疼痛,而谢冰却恍然未觉,她疼到麻木,疼到崩溃的边缘,却依旧强撑着,面上,依旧冷淡。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没有价值,你不会留下我的性命。”
  冥寒蝶所求,她不明白,却知晓,他必有所图。
  她半跪着抬头,与冥寒蝶的视线相对,“我说的是真的,你的魂魄已然与我融为一体,你便是杀了我,也无法得到它。我早就与你说过。”
  她没有骗冥寒蝶,然而,她说的真话,他不会信。
  “冥寒蝶,我祈求你。”
  “将吕初的魂魄给我,我什么都愿意。”
  一字一顿,谢冰声音里发着颤。
  ……
  冥寒蝶没有给谢冰答案。
  他嗤笑一声,只是用清浅嘲弄的目光看着她,似是看到了她即将迈步走向的绝路。
  不,还不够。
  仅仅到这里,远远不够。
  梨涡浅笑,眸光涔然。
  白衣翩跹的身影,在漫天蝶粉里消失。
  结界不见了,修为强大的数百名尸傀与数千名僵尸将小镇变成了地狱修罗场,混着甜腻花香与血腥味的气息令人作呕,腐烂的血肉坠落,踩在上面,黏腻不堪。
  昏沉黑红天幕压下来,四处都是绝望。
  谢冰的腿骨已然碎了,她用剑撑直,身体微微发抖,另外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吕初的手腕。
  ——冥寒蝶没有给尸傀们任何指令。
  谢冰走,她也走。
  如空洞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绪,恍若一只苍白冰冷的木偶。
  谢冰颤抖着手,擒住吕初的手腕,扯着她的指尖,从尸山血海中而过。
  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上腥臭的血雨。
  似是血泪。
  尸傀们僵硬着脸,如影随形的跟随着谢冰。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谢冰的一举一动,僵尸们在互相啃噬着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寻常人被这样盯着,早就崩溃,而谢冰紧抿着唇,视他们不存在。
  灌木花丛拂过衣衫,簌簌抖动血色叶子,滴滴坠血。
  她一瘸一拐的,扯着吕初,两个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在了台阶上。
  沉默。
  不会再有人喊她“二水”,不会有人搂住她的肩膀,不会有人再玩奇迹冰冰……
  她颤抖着手,捧住吕初的脸,面对面,声音竭力稳定:
  “阿初,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初,别怕,你听着。”
  “我知道灵魂被禁锢在这里,是什么滋味,你不要难过,不要自责,这些行为,都不是你自愿的,你没有错。”
  “你没有错,错的是冥主,你懂你想要什么,你别怕,我会救你。”
  “我会救你……”
  说到这里,一直被强自克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冲刷而出。
  谢冰哽咽道:“我要你活着。”
  幻象已破,虚假的一切散去,那温热的手已然不见,冰凉刺骨。
  尸傀血腥味几乎遮掩不住。
  谢冰站起身来,摘了很多栀子花,放在了吕初的怀中,仿佛这样便可遮挡住她尸傀的气息,假装她还活着。
  吕初淡漠的看着谢冰。
  她已经成了尸傀,受冥主指使,不会有多余的动作,然而此刻,她定定的看着谢冰,眼睛未眨,泪水却濡湿了脸。
  那双眸子毫无生气,却像是想要告诉谢冰什么。
  谢冰几乎说不出来话。
  她死死摇头,“不。”
  “我一定会让你活着。”
  不管日后你怎么骂我,责怪我,我都不会让你烟消云散。
  ……
  一株小草,藏在山间,无人问津。
  有一个女孩,寒暑不休,给她送来了唯一一点暖。
  那株小草,靠着一点善意,一点期翼,一丝希望,苟活了十年。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那些尊卑分明的天堑鸿沟,师父、师兄、小师弟……都不属于她的世界。
  十六岁初遇。
  数年温暖。
  最好的年华,唯一的朋友。
  吕初的生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谢冰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那一年的换季,没有了送来的衣衫,她才知道她的死讯。
  小草卑贱,不为人知。而这一点善意,她永远都无法还清。
  她的人生,是灰色的悲凉。
  平静且悲锵。
  她护不了自己,亦护不了想护之人。
  ……
  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提线木偶。
  一字一句,都没有回音。
  谢冰与不会再说话的吕初手拉手,在血雨花海里,坐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谢冰想了什么。
  ……
  没有日升日落,昏沉沉迷荡的诡异雾气里,死气愈发浓郁。
  谢冰的脸色白的恍如鬼魅,耳畔,终于传来系统的播报声:
  【考试准备中……】
  【宿主异常状态!检测中……】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神识海崩溃,入魔状态进度80%!】
  【突发:宿主有修仙失败可能,系统有崩溃可】
  系统的播报没有报完,转瞬间变成卡顿的声音:
  【系统宕机!系统宕机!请宿主注意!】
  【持续宕机系统将失去控制权,启动毁灭程序边缘——】
  系统尖锐的警告,刺激的脑海生疼,谢冰却恍若未闻。
  她的眸光,是克制的冷,似是冬日冷透的薄雾。
  系统的播报中,告诉了她真实世界的时间:每次考试都会休息十天,除去三天的空档期,剩余的七天,便是他们在秘境中呆的真实时间。
  不是半年,而是七天。
  距离进入秘境的七天整,还有一个时辰。
  修士们死亡,不论魂魄是否被困亦或者被制作成傀儡,超过七天,便是日后得到解救也无法安魂超脱。
  一个时辰后便满了七天,被杀死的修士们如今成了尸傀,若魂魄不得解脱,日后不是奴役便是彻底的烟消云散。
  最后两个时辰,她必须,决定强留下吕初魂魄为尸傀,亦或者魂魄不安烟消云散。
  无声的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谢冰的额头上,渗出淡淡的冷汗。
  来不及了。
  谢冰闭着眼睛,身体恍若被碾碎,一念成魔。
  ……
  凡人之体入魔,引阴暗之力,重塑魔身,是为天地大患。
  人人得而诛之。
  黑色的血管,从心口蔓延布满,渐渐,蔓延到脖颈,脸上。
  谢冰仰头。
  神智渐渐消失。
  消失的瞬间,失重感坠落,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谢冰抓紧了吕初的手。
  冰凉,森冷。
  ……
  我想向天,抢一个人的命。
  尽管我不知道,这天是何物。
  “阿初,若是救他们,我可能无法护你周全。”
  “二水,我不怕死。你忘记了,你曾经说过,若是能修炼,便要护这天下苍生吗?”
  “阿初,山中日月长,再过几十年,我便会死了。”
  “二水,你害怕死亡?”
  “整个太虚派,只有我是凡人,只有我几十年后便会死去,我自然怕。”
  “那你以后成了老婆婆,我也是要来看你的呀。再者,生老病死乃是凡人必经之路,你既是凡人,死亡又有什么要紧呢?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来陪你。”
  “现在,我不怕了。”
  谢冰躺在地上,青裙上,大片嶙峋的血迹,恍若一具尸体。
  无力的试图睁开眼睛,眼前却是迷蒙的一片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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