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还不在乎他们那点子人。”郭茂手下能用的大将不足他一半,多数又折损在长安一战,剩下的残兵残将能成什么事。
“郭茂旧部多数藏匿在益州,若是他们归顺,必定动摇李晗军心,主公三思。”
“先生所言与内子所差无几,方才我已经答应少夫人了,不伤他们性命。”萧策不再跟独孤辽兜圈子,“如先生所言,多个朋友比少个敌人强。”
这等大事,少夫人已经劝下主公了,真是小觑了后宅女子的能耐啊。独孤辽不禁感叹,真是早知道他还跑什么劲啊,累得他现在还发虚呢。
“不过此子不能放在宫中了,先生找一处居所安顿他们母子严加看管吧,一切妥当了再传出风声不迟。”
“大嫂,小姿呢?”萧赞紧赶慢赶,在宫门落锁前回了长乐宫,可是雀舟阁早就人去楼空。
“喊什么?没规矩!”萧策闻声训斥,一个两个都该学学礼仪了。
“大哥,我有事要问大嫂。”这会子谈什么规矩礼仪的,得先把事情搞清楚。
“你是为了雀舟阁的人才来的吧,实话告诉你,都是我吩咐你大嫂这么做的。”
萧策大包大揽,示意坐下说话。
“你可知阁中之人竟是郭茂的侧室夫人及幼子,竟敢隐瞒身份欺骗祖母和母亲,如今我已经将他们带走了。”
“什么?!”萧赞难以置信,竟是郭茂幼子,这留着可是心腹大患,但是一想到献奴的小脸儿,实在于心不忍,试探的问,“大哥要如何处置?”
“我采纳了你大嫂的意见,许其富贵招揽郭茂旧部,你觉如何?”
这都是妻子的功劳,萧策自然往崔妙之脸上贴金,当然也有炫耀的意思,看他的妻子多么有勇有谋,其他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大哥,务必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私底下见面。”萧赞听到这个决定舒了口气,但是又替大哥担忧起来,一定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二叔在呢。”崔妙之刚送了霍姿回去。
萧赞想到一路上自己对长嫂的猜忌,无地自容,一脸歉意打着哈哈告辞了。
方才亲自跑了趟永寿殿长宁殿,把夫君的决定说了,祖母和婆母没有异议,既然没有瞒住,那就随他处置便罢。
也许她们都想多了,夫君心胸之宽广能纳百川,崔妙之觉得自己真的嫁对了人。
“夫君,鹄儿今日好累啊。”靠在萧策怀里,崔妙之什么都不想想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你且休息便是,万事有我。”
真的是无比安心的一句话,崔妙之不知道的是,在后面许多日夜里,她靠着这句话艰难的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萧策:女人的事儿,哎,竟然就是这点子事儿。
妙妙:你是不是瞧不起人。
萧策:不敢不敢,夫人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第49章 太子容藻
随着天逐渐转凉, 长乐宫也开始备起冬装。
“真是奇怪,往年咱们扬州还热着呢, 这里下了两场秋雨天儿就凉了。”郑妪絮絮叨叨的。
“可不是, 郑姑姑要小心腿脚, 夫人前日还想着给您做护膝呢。”
琼霖笑道, 她领了协助司织局给各宫宫人换冬装的差事,这掌局刚换,不敢拿主意, 什么事情都来与她商议。
“夫人在扬州呆惯了, 这北方冷, 去年咱们穿着夏装启程,走过来都换成冬衣了。”
郑妪想着这一年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收拾东西北上仿佛还在昨日,一转眼又大大小小事情过了无数。
二人正领着小侍女们挑选着布料,琼桃一掀帘子就进来了, 朗声笑着,“荆州的使者来了,主公在前面接待呢。”
荆州的使者, 那不就是天使。
“是哪位?”众人都来了兴致,让她细说。
“不知道, 好像是位亲王,年纪不小了,白胡子那么长。”琼桃边说边比划, 不过他身边的那位郎君倒真是俊俏,比亲王风姿还高贵。
亲王身边的郎君,是侍卫不成?大家都好奇,想着去一睹真容。
“比二公子还好看?”
“各有千秋吧。”琼桃想了想,好像没有二公子高大英武,但是星眉剑目,风度翩翩,听说主公都赞他姿容出众呢。
“你们说谁呢,这么高兴。”崔妙之从内殿出来,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琼桃三言两语的说明白了,崔妙之点点头,荆州来人她是知道的,南平王年纪不小了,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小丫头们原来是在讨论俊俏郎君。
“你们一个个都不小了,哪天给你们都挑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省得天天惦记别人的郎君。”崔妙之打趣她们,殿中一时欢声笑语。
屋外的小内侍悄悄咬起耳朵,“咱们夫人真是好脾气的,对谁都和颜悦色,要是换了燕娘子,那是个说一不二不苟言笑的,咱们可有得苦头吃。”
崔妙之驭下赏罚分明,但是从不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又乐善好施,不到一年,长乐宫乃至整个长安人人称道,没有道她不好的。
正说着大夏殿那边来人,原来萧策晚上要在金华殿设宴,请她也出席。
“你且去回主公,我都知道了。”崔妙之把人打发走了。
萧策前几日便与她商议晚上去露个面,她哪里不知道这人炫耀的意思,就跟李铎那次来是一样的。
平帝看好的皇后娘娘如今是他的夫人,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来说,这是何等的骄傲呢。
崔妙之乐得成全他,几日前就挑选好了衣服首饰,大红织金牡丹珍珠曲裾深衣,制作华美,配饰新奇,将她姣好的身姿完美的展现出来。
“珠玉也不用太多,不然显得累赘。”琼枝替她梳了飞仙髻,略在唇上点了胭脂,镜中佳人明眸善睐,国色天香。
“这肯定把荆州的使臣看呆了,咱们夫人的容貌在找不出第二个的。”
崔妙之极少穿着打扮如此用心,素颜示人就已经美若天仙了,这一妆扮把众人都惊呆了。
“大婚后头一次见夫人这样盛装呢。”郑妪端了碗燕窝银耳粥来,席上酒肉多,自家夫人可吃不惯,先吃点粥垫垫肚子。
“主公至!”
夫君回了,崔妙之抽了把绢扇遮面,不肯让萧策看她。
今日萧策换了深黑的礼服,按照诸侯的礼制,头戴远游冠。
他本就比旁人高不少,更显得身姿高大挺拔,俊朗威严,调侃道,“夫人这是妆容化花了,不肯让为夫看。”
“你才妆花了呢。”崔妙之嘟起樱唇,将扇子随手一扔,坐在妆台前不肯理他,真无趣。
萧策近前一看,惊艳无比,“哪家的美人儿,你家夫君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我夫君这就来了,谢公子关心。”镜中美人儿笑靥如花,真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殿中人也忍不住偷笑,主公日常不苟言笑,在夫人面前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爱开玩笑逗夫人开心,这不还特意回来接夫人,真是捧在手掌心里宠着。
二人携手前往金华殿,在众人惊叹中,崔妙之由萧策引着向天使行礼。
“夫人的姿容如天女下凡,当得起扬州第一美人的称号,与侯爷郎才女貌,渤海侯真是好福气啊。”
南平王由衷赞叹,怪不得陛下念念不忘,只是人家崔简舍不得宝贝女儿嫁给比自己还大的男人,倒是给女儿找了个好郎君,当真一对璧人。
崔妙之微笑示意,蓦然看见南平王身后的侍从,惊得差点叫出声来,还好立刻忍住了。
她眼睛没花吧,虽然多年未见,但是这侍从的的确确是太子容藻无疑啊,她在襄阳宫唯一的朋友,不会认错的。
众侍女悄悄谈论的俊俏郎君肯定是他了,说实在的比容藻更好看的人实在不多,自己算一个,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不过崔妙之最关心的却是他怎么会掩饰身份在这里,乔装打扮有何目的,简直比知道自己是李铎救命恩人还惊讶。
“臣此次到访是奉陛下之命恭贺渤海侯与夫人新婚大喜,来人。”南平王容硕大手一挥,立刻有内侍呈上。
礼物由红绸布遮着,有近一丈高,两个内侍合力才抬了上来。
“请夫人移步,亲自揭开。”南平王笑着离席,走到礼物跟前,向崔妙之做了个请的手势。
卖什么关子,崔妙之不解,看向萧策,见夫君已经向自己伸出手来,只得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来到殿中央。
南平王将红绸一角递了过来,崔妙之缓缓一抽,一株光彩夺目的珊瑚树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牛血红?”崔妙之肯定这是平帝收藏的那株极品珊瑚。
平帝极爱,轻易不示人,她也只是见过寥寥数次,这会子怎么舍得忍痛割爱,看来此次所求绝不是毛毛雨。
“哈哈,夫人好眼力!此宝物确实乃陛下私藏。”
原来数月前荆州一诗人曾到访长安,有幸远远一睹崔妙之风采,回去后作诗云“雀扇遮面妃子笑,深宫宝瑚黯然泪。”
“陛下读了此诗十分感慨,便说将此物送与渤海侯夫人,若能得到夫人喜欢也不算辱没了它的名声。”
崔妙之叹息,平帝身边果真一帮老狐狸,这谎话编得跟真的一样,有求于他们直说便是,拐弯抹角的讨人嫌。
萧策却吐槽,这什么破诗,他夫人之高洁,哪里是这些俗物能比的,真是不会说话。
“陛下大婚的贺礼,臣前些日子已经着人送往荆州,不知陛下是否满意?”
萧策挥挥手命人将珊瑚树抬下去放入夫人库房,携妻子归座,向南平王敬酒。
他没有送什么名贵之物,送的是西域进贡的上等葡萄酒及漠南王庭的王旗。
两月前他刚刚一举拿下莫冲的王庭平定珊瑚草原,平帝就送来一株珊瑚树,也是应景儿。
崔妙之在众人把盏言欢时不着声色的细细打量着容藻一言一行,只见他低眉顺耳,细心的服侍着南平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宣德殿
因着崔妙之怕冷,殿中到了晚上便点起了炭火,倒把萧策热得够呛,竟然打着赤脚在殿中走来走去的。
“夫人可曾注意到南平王身边的侍从,我观他不是一般人。”萧策也是疑惑,难道这南平王有断袖之癖,这是他的相好儿。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真是恶心着了。
“他自然不是一般人,他是太子容藻。”崔妙之任由琼枝替她拆掉发髻首饰,自己亲自动手将耳环取下来。
“什么!太子!”萧策吃惊,那为何不堂堂正正来,若是秘密行事,肯定就是所求不一般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萧策疑惑,在妻子身边坐下追问。
“这有什么难的,太子殿下被人称赞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是故意隐瞒,也难盖其仙人之姿。”
崔妙之解释,当年襄阳宫里不少人都惋惜,怎么她不是嫁给容藻,而是平帝呢,才引得平帝猜忌。
萧策一时语塞,什么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就那个小白脸儿,这些人都是什么眼光,气得背着手又开始走来走去。
终于把所有钗环都卸掉,琼枝开始替自家娘子梳发,被崔妙之摆手制止了,命其他人都下去。
“夫君过来。”崔妙之眨眨眼睛,示意萧策过来说话。
人一近前,就被一双雪白的藕臂勾住了,只觉唇上一软,萧策就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情话。
“在鹄儿眼中,他们都不及我家夫君万分之一呢。”
在佳人惊呼声中,萧策已经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大床上,一室旖旎,春光无限。
夜色中一位青衣男子立在殿中,广袖随风飞扬,只看背影便觉不凡。
萧策特意安排了荆州的使者住在广阳殿、建始殿,并未像李铎那样住在蛮夷邸,毕竟从礼法上来说,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主人。
“殿下,长安比襄阳寒冷些,披件衣服吧。”这会子四下无人,南平王对自己的假侍从,也就是太子容藻毕恭毕敬。
“皇叔,没想到终有一日孤也能踏入先祖曾经生活的长安。”容藻感受着北方萧瑟的风,刮在面颊上的确凌厉。
启程时,荆州尚且细雨绵绵,并不觉寒凉,而北方已经要穿冬衣了。
听闻下个月就会下雪了,在荆州偶尔见一场小雪,落到地上也就化了,真想在这里看一场能将万物银装素裹的大雪啊。
“明日,孤要亲自会一会渤海侯,看看是否像传闻那般是顶天立地值得信任的一方霸主。”
作者有话要说: 萧策:听见了没,我才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容藻:看来渤海侯夫人眼神儿异于常人。
第50章 密谈
南平王既已提出密谈, 萧策便不好让独孤辽等人参与,次日一早便独自在大夏殿等候。
“夫君, 咱们静观其变, 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 只管找理由推却便是。”
送萧策出门前, 崔妙之亲自替他整理衣襟时叮嘱,万不可让荆州乱了他们的大计。
平朝国祚绵延三百多年,开国初期, 未央宫、建章宫尚未建成, 皇室起居皆在长乐宫, □□皇帝就曾大夏殿接见外臣,处理政事。
太子容藻是近百年来第一位踏入大夏殿的皇室成员。
历经战乱,宫室虽受些许影响, 但是郭茂占据长安时,曾横征暴敛,收集巨资重修了三宫, 主宫殿屋顶橼头贴以金箔,墙面饰以各色宝石,家具以白色的玉石及绚丽的漆木为主, 极尽奢华。
“果真与襄阳宫室天差地别。”二人走在无尽的甬道上,容藻不禁感慨, 若是能有幸去未央宫、建章宫看看,才真是一偿多年夙愿。
殿中央有一半人高的青铜龙凤纹香炉,应是前朝的旧物, 历经数代帝王仍屹立不倒,炉中燃着龙涎香。
此香极为珍贵,连襄阳宫中都少见,听闻萧策一向节俭,看来是联姻扬州后也财大气粗了起来,容藻跟在南平王身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整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