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加速跳了起来,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二人又恢复了沉默,一前一后的沿着宫道往雀舟阁方向去。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话没轻没重的。”
萧赞夏日里折扇不离手,这会子有些没有章法的胡乱扇着,有小飞虫飞过霍姿身侧,被他轻轻挥开。
“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霍姿这会子越走越急,头都不敢抬,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肯定都像熟透的柿子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丫头竟然会认错了,萧赞好笑,从前种种往事,从没有从她口中听见一声对不住。
正要说什么,前方却传来一声儿童特有的尖利的哭叫声,二人一惊,对视一眼,脸色大变,是献奴,不约而同的拔腿往雀舟阁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萧赞:刚才难道我是想亲上去。
霍姿:呸,登徒子!
献奴:哥哥姐姐快来!
第46章 献奴
献奴醒的比平时要早些, 心里想着出去玩儿,一点儿都没有赖床, 睁开眼睛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娘亲不在身边, 他自己穿好了衣服鞋袜, 迈着小短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
“娘亲, 这里怎么有两个包袱啊?”院子的石桌上有两个不小的包袱,献奴用手指抠开缝隙,里面是他和娘亲的衣物还有他的玩具。
“为什么要把他们装起来呢?”
葛氏正在给院中的花草浇水, 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但是养了这些年也真是有了感情。
“献奴, 因为咱们今天就要搬家了啊。”放下舀子,葛氏牵起幼子的手拉他坐下。
本以为幼子会不舍害怕,没想到献奴高兴得欢呼起来, “娘亲是不是昨天来的公主殿下要接咱们走啊。”
公主殿下出现后,他可以出去玩儿了,现在又能搬家, 在献奴眼中就是豫章公主俨然成了最最好的人。
“那咱们搬去哪里呢?”是不是去长宁殿,漂亮姐姐说那是她的家,姐姐那么好, 他也想去和姐姐住在一起。
葛氏压下心中酸楚,只怕这一走, 幼子就再也见不到哥哥姐姐了,但是又不敢告诉他实话。
许是察觉到娘亲心情并不如自己般高兴,献奴有些惴惴不安, 小手覆上葛氏面颊,“娘亲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她自然舍不得,安夫人肯定要将她们送得远远的,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长子,如何高兴的起来。
“献奴看错了,娘亲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舍不得这里的花花草草。”葛氏安慰幼子。
“娘亲,外面有大花园,里面种的花更好看更多呢,再说咱们还可以回来看它们啊。”献奴闻言放下心来。
可是姐姐怎么还不来呢,趁着葛氏去准备早点,献奴悄悄打开门探出小脑袋。
结果把他吓了一跳,外面好几个比他高好多的陌生人,长得那么凶,其中一个转头看他,竟然只有一只眼睛。
献奴都要哭出来了,连忙把门砰的关上。
“娘亲外面的人是谁?”泪眼婆娑的幼子靠在了自己腿上。
“是帮咱们搬家的人啊。”葛氏知道门外一定已经被人看管起来了,但是这会子还不进来,的确也正疑惑着。
“可是好多人,长得那么凶,献奴害怕。”
献奴用小手抹着眼泪,扑到葛氏怀中。
小孩子总是比较敏感的,特别是像他从小不同于寻常孩童,已经觉得奇怪了。
漂亮姐姐那么温柔,一定会自己来帮他搬家的,外面的人肯定不是姐姐让他们来的。
葛氏哄着幼子,好说歹说才收了眼泪,喂着他吃了几口面,献奴还是不放心,眼睛一直瞟着大门,生怕那些人会闯进来。
果真,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豫章公主的几个侍卫突然冲了进来,将葛氏母子团团围住。
“啊!走开走开!”献奴吓得大哭了起来,小手胡乱挥舞着想赶他们走,被葛氏揽在怀里轻轻哄着。
“几位大人,请问您是哪位贵人派来的?”看样子只怕不是安夫人派来的,那就只有豫章公主一个可能了。
“住手!”黄妪也匆匆跟了进来,喝道,“贵人们还没有商定,你们谁敢乱来!”
只不过这几个侍卫本也没想强行将人带走,不过是怕人从别处跑了,进来看着而已。钟妪笑着解释,让众人都稍安勿躁。
萧赞与霍姿一进门就发现一些不相干的熟人出现在了雀舟阁中,二人一时都糊涂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和公主的人同时出现,还剑拔弩张的。
“姐姐哥哥!”献奴从葛氏怀中出来,小跑着又扑进霍姿怀中,哥哥姐姐来了,那他就不怕了。
“两位姑姑,今儿是刮了什么风,您二位不是来看书的吧。”萧赞对长辈身边伺候的老人一向尊敬,拱手笑着询问。
“二公子,是奴请两位姑姑来的,幼子大了,奴请示了老夫人,想搬出去住。”葛氏抢先回答,生怕萧赞被卷入这场纷争中。
“不是的,他们是来抓我们的。”献奴被吓坏了,小手紧紧抓着霍姿的衣襟,他能感觉出来娘亲在撒谎,娘亲明明教育他撒谎不是好孩子。
钟妪笑着上前解释,自然是来搬家的,这些侍卫可不都是来帮忙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桌上就两个包袱皮儿,带刀的侍卫来了五个,其中一个还是豫章公主的副侍卫长。
一个小小守阁的娘子值得永寿长宁二殿如此兴师动众?萧赞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众人,这里面定是有什么秘密。
萧赞从霍姿怀中接过献奴,悄声让她去请崔妙之,自己在这里守着。
二殿只怕起了什么分歧,看样子还不小,得大嫂出面协调转圜一二。
霍姿不敢怠慢,拔腿就跑,希望大表哥已经去了大夏殿,不然她也要硬闯的。
只是这次不仅大表哥不在殿中,大嫂也不在,宣德殿空空如也。
“大哥大嫂呢?”霍姿抓住一个小内侍问道,下气不接下气的。
小内侍平常不近身伺候,看到霍大娘子来了,赶紧殷勤的去给她倒茶。
“大娘子不知,方才主公看少夫人心情低落,带着少夫人出宫游玩去了,大家都去伺候了,剩。。。”
剩下奴们看着殿中,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霍姿就扔了茶盏飞奔出去了。
算着时辰车驾并没有走远,霍姿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路往朱雀门方向追去,半盏茶的功夫,果真看见了浩浩荡荡的车队。
原来萧策见到崔妙之心里有事儿,有意逗她开心,今日推了议事,一心一意陪她,手把手的教妻子模仿自己的字体。
本来想休息的,谁知长宁殿的杏黄却来传话,说公主觉得劲儿天儿好,请大公子带少夫人出门转转。
崔妙之何尝不了解豫章公主苦心,这是怕他们卷在中间尴尬,让他们出门避一避。
“谢婆母疼惜,正巧鹄儿也好久没有出门了,夫君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吧。”崔妙之冲杏黄眨眨眼睛,从善如流的拉着萧策出门了。
“大哥大嫂等一等!”霍姿紧跑两步追上了崔妙之的华盖车。
萧策也在车中,听见表妹的声音忙叫停车,急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母亲身子不适?”
表妹虽然平日里没个正行儿,但是基本规矩还是懂的,这样慌慌张张拦他们肯定是有什么要事。
“不是姑母,大哥,我有事要亲自给大嫂说。”霍姿把着车辕,她实在是快站不住了,这一早晨就剩下跑了。
“与我说也是一样的。”一听和豫章公主无关,萧策就没有什么耐心了。
真是不懂规矩,什么要紧事也来打扰他们,挥挥手命令车驾前行,“或者等我们回来再说,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霍姿哪里肯让,见崔妙之不说话,这就撑着车驾一跃而上,一把掀开帘子,喊了句大嫂。
惹得崔妙之一声惊呼,急得萧策赶紧抬手遮挡。
原来二人在车里笑闹,萧策惯喜欢在车里逗妻子,方才把衣襟弄开了,这会子崔妙之整手忙脚乱的在收拾。
“你这丫头,回头我定要找个最严厉的女官教教你规矩!韵儿此前那个就不错。”
萧策气急败坏的,听闻那个女官一看人做不好就拿戒尺招呼,实在是太尽职尽责了,就她了。
霍姿虽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也知道点子闺阁中事,看见崔妙之衣衫半退,也知道自己看了不该看的,赶紧放下帘子别过头去。
“小姿什么事情如此着急?”崔妙之虽然有些恼羞成怒,但是转念一想霍姿的性格一向如此大大咧咧,也没有恶意,还是温和的问她发生了什么。
“大嫂,我想单独跟你说。”萧赞只让她找大嫂,别惊动大哥,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车厢内一阵窸窸窣窣,片刻后萧策一脸不虞的掀开帘子出来了。
真是扫兴,竟然是他被从车上赶下来了,狠狠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谁知人家根本没看他,直接钻进帘子中。
“大嫂,不知为何今早姑母就去了老夫人那里商议什么要事,然后我去雀舟阁找献奴,发现老夫人和姑母的人都在,说是帮他们搬家,二哥觉得不对,让我回来找你想办法。”
霍姿三言两语把今天早晨的事情说清楚了。
其他的崔妙之一概不关心,婆母特意嘱咐让她置身事外,不能却了这份盛情,可是怎么这么巧这节骨眼上萧赞也在,要事坏了婆母大事那就不妙了。
“二叔怎么去的?”崔妙之问道,难道是葛氏提前通风报信。
霍姿想到早晨和萧赞的偶遇,简单说了,自然没提两人中间发生那档子事儿。
原来是凑巧,看来二叔还不知道实情,崔妙之略略放下心来,只是少不得她要亲自跑一趟,把萧赞都劝走,便命令车驾调头。
“小姿怕什么,难道不相信祖母和婆母的人品,担心她们伤害那手无寸铁之人?”
霍姿摇摇头,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整件事情看上去又那么奇怪,就好像大家都知道一个秘密,却故意瞒着她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表哥教训表妹:我也不知道,你看我急了么?!
大哥教训二弟:女人的事儿,男人少掺和!
第47章 知情
车驾缓缓往回走, 早有内侍牵了乌霸来,可把萧策气呼呼的, “你且先回去吧, 我出宫一趟。”
崔妙之闻言忍不住想笑, 掀开帘子冲着自家夫君粲然一笑, “夫君晚上早点回来。”
还伸出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划了两下,笑他没羞没臊的。
“哼!”萧策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子,乌霸得到指令飞快的撒蹄往宫门外跑去。
此时山阳公府的主人正在焦急的等候, 今天一早豫章公主的程妪来给她说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简直把她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山阳夫人久居长安, 虽未见过真容,但也是多次见过葛氏的。
当时郭茂要强纳她,她各种誓死不从, 葛氏也算出手帮过她。
正巧葛氏怀有身孕,此时若是出现如山阳夫人般的强敌,对她和孩儿都不利, 郭茂当时对她言听计从,劝得郭茂歇了心思。
“公主说若是今日申时前还没有消息,请夫人务必前往独孤先生府上, 劝得先生进宫。”
不错,这种大事, 孤独辽作为谋臣与安夫人作为长辈的看法肯定是不同的。
永寿殿
长乐宫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此时却如入定般,比得倒像是谁先沉不住气。
“令善,非老身不愿意将人交给你, 人若在你手上有个万一,赞儿和策儿今后如何相处,我不能让他们兄弟阋墙。”
安夫人耐心的劝说,但是豫章公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当年把襁褓中的萧赞抱回来时,这个前儿媳就大受打击,要求把孩子远远送走,若他们不答应,她便和离。
自己当时想着是把孩子过继给某个亲戚便罢了,儿子却心里不舍没有同意,哪里想到公主的确说话算话,硬是和离了。
勋儿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是后悔的,她知道,但是无济于事。
萧家需要主母,生怕还再找一个如公主般厉害的,才又挑了家世样貌皆中等的王氏,却是个糊涂拎不清的。
“老夫人这话错了,本宫又没有害人之心,咱们相识多年,您还不了解?”
豫章公主气定神闲,不论是强取豪夺还是老夫人妥协,葛氏母子她势在必得。
“再说,老夫人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担心消息走漏,本宫远远地把人送走不是更加稳妥?”
“令善,当时我一时心软想着他们母子二十年未曾相见,有意全了赞儿多年的遗憾,所以将葛氏放在长乐宫,一则方便看管,二则全了他们母子情义,是我考虑欠妥当了。”
“老夫人心善,人人皆知,当年本宫也曾多年未见策儿,不知当年可有全本宫心意的想法?”
真好笑,当年萧勋觉得自己和离不顾大局,竟然将三岁的萧策带往徐州大营,她连见儿子的机会都没有。
和离书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她可以随时探望萧策,不想那人临时反悔,那段日子她思子心切,日日以泪洗脸。
后来千里迢迢赶到徐州,士兵竟然说主公有令女眷不得入营将她拒之门外,可见萧勋之心狠。
再见到儿子时,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安夫人一时语塞,的确当年她心里也有怨,并未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对待仇人之女都能网开一面,老夫人可还记得当年我们霍家是拼尽全力助你们平徐州的?”
这些旧账算起来,萧家若是有脸,当无地自容。
看安夫人沉默不语,豫章公主知道她也是心里有愧,毕竟婆媳多年,二人之间并无龌龊,也不想步步紧逼。
“申时人未到本宫手里,这消息就捂不住了,老夫人三思。”豫章公主不再久留,多说也无益,起身告辞。
“大嫂,咱们这不是去雀舟阁的路啊?”霍姿焦急的掀开帘子,想催促车驾快些,但是发现根本走的是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