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又举起手机, 打开微信见面,上面的小小圆圈转啊转,终于读取出了新消息。
点开,看到沈瑜发送过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八月KTV里面那个红色的圆形舞台。灯光太暗,她拉大一点,才看到了舞台中央抱着吉他的陆忍。
黑头发黑眼睛,穿着逛街时候他俩一起买的情侣T恤,手里抱着吉他,眼帘微垂,唇角是上扬的弧度。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看,一定会以为这是哪个刚出道的小明星。
把这张照片转了原图保存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她关掉,给沈瑜回复:“视频有吗?他今天唱了什么?”
对方立刻回复:“我刚到,下一首给你录视频。”
停了停,又说:“借口。一个周杰伦的狂热粉丝在点歌,就是上次要他唱听妈妈的话的那个。”
排进了出租车等待区,看着前面至少还有十个人,她低下头,专心发信息:“要录给我完整版!!”
退出聊天页面,果然看到了置顶的那个联络人头像上面的红色气泡。
手指点进去,一小时前——
“下飞机了吗?”
“脚肿了的话,记得擦我给你带的药膏。”
“十五个小时算久吗?好想你。”
嘴角无意识在笑,她这才觉得刚刚那股焦躁感好了一点,想着他现在在KTV就没播语音,开始回复信息。
最后一条“我也很想你”还没编辑好,就已经听见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地摁喇叭:“还上不上了?”
于是只好把手机放回包包里,提着行李箱上车。
等出租车缓缓开进小区的时候,她已经在车后座补完了飞机上的那一觉。
付完钱,打着哈欠下了车,一抬头就看见爸爸妈妈站在自己面前。
以为是做梦,她又眨了眨眼睛,确认是真的才钻进爸爸怀里,惊喜不已道:“爸爸,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虽然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但是想着他们父女俩这么久没见面,撒个娇肯定不会被骂的。
但是出乎意料,对方没有伸手过来抱自己,没有温声细语地问她做长途飞机累不累,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下了命令:“你跟我进来。”
什么意思?
自己在国外没惹什么事啊……不吸毒不赌博,也没有跟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家世背景。
还没理出来什么头绪,就被妈妈抱住了肩膀:“外面蚊虫多,进去吧。”
满脑子莫名其妙的跟着妈妈进了别墅大门,低头换鞋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客厅里空空荡荡。
于是转头问了一句:“爸爸呢?”
“可能是去给你放行李了。”夏秋弯腰把女儿的鞋子放进鞋柜,抬起头,面上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发生了什么,爸爸妈妈看起来都好奇怪。
周燃青穿着拖鞋走到客厅里,把包包随手一扔,抱着手机坐到沙发上。
本来是想脱了鞋的,但是家里的气压不太对,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正襟危坐。
刚好在这一分这一秒,手机开始震动,她低头,看到沈瑜真的给她发过来了陆忍唱歌的视频。
于是把旁边的包包拿过来,小心翼翼翻出耳机戴上。
点下播放键,周围的环境声音也太嘈杂,她忍不住伸手摁住了耳机,这样才能听到陆忍断断续续的声音。
“翻着我们的照片,想念若隐若现,去年的冬天,我们笑得很甜……”
她读高中的时候,班上的所有同学都喜欢周杰伦,为了不落伍,她也跟着买了周杰伦的专辑。
听的第一首歌就是《借口》。
视频里,陆忍低着头,看不出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但是很放松。
她听着听着,情不自禁跟着他的口型一起哼唱:“看着你哭泣的脸,对着我说再见,来不及听见,你已走得很远……”
好听是好听,不过这首歌过于悲伤,她其实体会不到歌里的情绪,所以也只是跟着哼几句。
还没哼完副歌部分就听到从阁楼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吓得立刻把手机关上,放到一旁。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父亲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他的步子真的很慢,一声声好像走在她心上,她一声不敢吭。
终于,走到她身边。
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猜不出来他生气的原因,于是只好放弃先发制人的念头,等待他先开口。
然而,跟她之前所猜测到的所有可能都不同,周延之终于开口,却是一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在跟陆忍谈恋爱?”
关陆忍什么事?
她想也没想就回答:“我跟陆忍在一起不好吗?您不是跟思危叔叔是多年好友吗?”
“胡说八道!”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周延之听了却好像很生气,手紧紧握成拳,缓了缓情绪才冷声道,“立刻跟他分手。”
听完这句话,周燃青刚刚软化下来的情绪瞬间又跳出来,“凭什么?我交男朋友还要经过您的同意吗?”
感觉到父女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夏秋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宝贝,爸爸不是故意要跟你凶,只是……只是,我们家跟陆家之间有些恩怨,爸爸也是为你好。”
“恩怨?”
她愣了愣,“什么恩怨?不是说……我们两家关系很好的吗?我出生之后陆叔叔还来看过我的。”
夏秋对于这件事情好像难以启齿,看着她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似乎是想要快速结束硝烟弥漫的气氛,周延之视线对上她,不闪不避给出答案:“他爸爸当年贪污是我亲自写匿名信举报的,你还以为他会对你情深意重?”
……
*
“回国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店面狭窄到仅仅十几平米,餐桌与餐桌之间的距离约等于零,明明店里已经坐满了人,门口的顾客却仍然在耐心地排长队。
这是上海浦东新开的一家韩式炸鸡店,虽然装修简陋店铺狭小,但因为味道好,还是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排长队的年轻客人。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长发女孩喝了口热水,抬起头:“我怎么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我也是听传闻这么说的,连学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可是我没听明白,他俩为什么分手啊?”坐在旁边扎着马尾的瓜子脸女孩又问。
“哎,其实感觉大家都不知道,反正就是某一年暑假学姐回国了,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长发女孩戴上手套,挑了块看起来外皮考得比较脆的炸鸡咬了一口,“我入学的时候,陆忍学长就已经是一个人了。他很厉害,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长得帅个子高,当时好多女生都喜欢他。”
瓜子脸女孩忍不住调侃:“那你也喜欢他咯?”
“也不是喜欢,就是……”她想了想,“这种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就是,春夏秋冬,我老看见他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明明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受欢迎的人,他看起来却好像很——”
“很可怜?”
“算是吧,但是他应该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害怕寂寞。”
水杯上方热气弥漫,瓜子脸女孩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个故事听起来好遗憾。”
跟着点点头,长发女孩很快就吃完了一只炸鸡腿,含糊不清地开口,“听学长朋友说,学姐当时喜欢他的时候特别疯狂,要星星不给月亮,反正整个学校里的中国人都知道。”
“这么喜欢为什么要走?”
她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故事嘛,有真有假。”
两个人说说笑笑坐在空间狭小却温暖的炸鸡店里,瓜子脸女孩抬头看了眼窗外洋洋洒洒的漫天雪花,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手臂,“今年的冬天好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后天。
完结倒计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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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今年冬天, 一阵大雨带来上海各区的黄色预警,同时宣告寒流正式抵达沪上。
一大早起来,周燃青拉开窗帘就看到外面的阴天暴雨, 街道上只能看到一把把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雨伞擦着伞檐走过。
多看了几眼其中一把红色伞面, 她起床洗漱。
这个她租了快三年的房子, 里里外外的面积都算上也不会超过三十平,浴室和单人床紧紧挨着, 隔音也不好,睡觉的时候总能听到楼上抽水马桶的声音。
但是对她来说, 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今天是她转到玛丽国际幼儿园担任A班班主任的第一天,说什么都不能迟到。
一切收拾妥当, 提前一个小时出发。
临出门的时候,对着镜子胡乱照了照,感觉自己的素颜太过苍白,她踮起脚尖, 伸手在墙壁柜子里摸了摸, 找出一支用到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口红, 在唇上薄薄涂了层。
下了楼梯,刚踏出小区大门,迎面就是狂风暴雨。
伸手挡了挡被吹乱的长发,她低着头, 把整个身体都藏在雨伞里,快步往前走。
远远就看见地铁站阶梯方向的拥挤人群。
怕被挤到,她放慢了脚步往前走。
今天雨下得这么大, 是因为谁特别难过吗?
如果是的话,下完雨就会变得好一些吗?
脑海中在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她缓慢地挪到汹涌人潮里,踏上高高的自动扶梯。
耳朵里四面八方全都是人们的交谈声,高兴的,难过的,埋怨的,失望的……嘈杂无序。
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她从手提包里面取出一副蓝牙耳机戴上,打开被系统设置成随机播放的歌单。
扶梯终于落到地面上,她收了手中的伞,在潮湿地面上随意地晃了几下,颗颗水珠便跟着四分五裂。
上了地铁,她被挤到地铁车厢的最角落,好不容易才握着扶手站定。
心神稍稍平静下来,这才听到耳机里在唱:“翻着我们的照片,想念若隐若现,去年的冬天,我们笑得很甜……”
她低头,胡乱在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找到触感冰冷的手机,面无表情地摁下“Next”。
……
等周燃青兵荒马乱地抵达幼儿园的时候,时针刚好走到早上九点,再过半个小时是她的第一节 课。
之前已经来学校里跟其他老师做过交接,所以此时此刻,出示完教师证走进幼儿园,不看地图就顺利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桌面,李校长就推开门走进来,她赶紧起身,就看到对方笑着说:“走吧,小周老师,我带你去课堂上跟孩子们做个自我介绍。”
她连忙点头。
事实证明,只要摸到诀窍,三到六岁的小孩子真的很好相处。
周燃青当年听从父母的意思大二转学,改修教育心理学专业,本科毕业后没有再听他们的话在美国读研,而是回国,自己找到了一份在双语幼儿园做助教的实习。
存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她不顾父母劝阻从家里搬走。
从此之后,除了过年,再也没回去过。
校长看她和孩子们相处得非常融洽,便笑着悄悄离开教室。
周燃青站在讲台上听大家做自我介绍,面上挂着甜美的笑。
一圈听下来,其他孩子都挺活泼健康,唯独一个叫Eve的小女孩,看起来格外腼腆,自我介绍就只说了一句“大家好,我叫Eve”,然后不管她怎么鼓励劝说,都摇摇头不愿再开口。
要不要先和她父母聊聊,看看有没有需要自己特别注意的地方?
毕竟小孩子在6岁之前,无论好习惯还是坏习惯都最容易养成。
虽然孩子们对她的到来都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欢迎,但是实在太耗费体力。一整天的相处结束,周燃青回办公室的时候咳嗽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在冒烟。
收拾好个人物品,她起身,刚想离开,脑子里却突然想到教室里面那个过于内向的Eve。
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她翻了翻离职的前班主任留下的家长联系册,没翻多久就找到Eve的名字。
照着册子上记录的那个上海本地的号码拨过去,嘟嘟的忙音过后,有些突兀的被接起来。
她赶紧表明来意:“您好,请问是Eve的家长吗?我是新转过来的老师,关于孩子的事情想先跟您讨论一下。”
停顿片刻,怕他觉得自己是诈骗号码,于是又补充一句,“我姓周,之前在其他幼儿园也做过很多年的班主任。”
一秒、两秒、三秒。
听筒那头不仅没有回应,而且还毫无预兆的,甚至是很不礼貌的,挂断了。
挂断得太干脆,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愣了半天才把手机重新放回手提包里,她一头雾水地走出办公室,心里想着对方大概是有什么急事,晚上回家编辑短信发给他好了。
*
时隔多年再回到上海,陆忍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像失落,像叹息,但更多的,像一种释放。
计程车缓慢穿过南京东路步行街,停在外滩旁边最近的路口。
现在没有下雨,但路面看起来全部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几十遍,又湿又滑。他提着行李箱从车上走下来,一步步小心走在潮湿地面上。
时光分毫不让的流逝在掌心里,外滩的景色变化看起来却不大,兴许是政府要保留这种老上海风情建筑。
吹着海风走在岸边,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很快就走到了自己预定的酒店,前台接待帮他办理入驻,空隙间刚好看到他抬手拿房卡的时候裸露在外的一小段白皙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