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月嘴巴张着,两只卡姿兰大眼睛瞪得像铜铃,纪总?什么纪总?!一定是她听错了吧?纪见星不是总裁办新来的秘书吗?!
等到纪见星落座,宋晚月不得不接受了现实,仍然惊疑不定,怎么可能呢?她哪来的本事搭上棠盛集团?
别说宋晚月,众高层更是纳闷得紧,总部这次是什么套路,派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坐镇嘉汽总裁之位?不怕被人生吞活剥了吗?
看不懂看不懂。
会议的第一项议程,在纪见星的要求下,改成高层们的自我介绍,简单认识了三位配置差不多的中年钢铁直男,她觉得索然无味:“要不,我让公关部副部长来帮忙介绍吧。”
没回应?
纪见星如她所愿地喊了声:“宋副部长?”
宋晚月失魂落魄着,冷不防被点到名,自是不肯,她这周刚入职,哪里知道谁是谁?到时丢的可不只是她的面子。
纪见星轻敲着桌面,笑吟吟地问蒋奉贤:“听闻嘉汽内部等级森严,没想到总裁居然使唤不动一个公关部的副部长,蒋副总,你来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她张口一个“副”,再张口又是一个“副”蹦出来,那副有恃无恐的嚣张样子让人看得牙痒痒,饶是藏山藏水的蒋奉贤也绷不住了,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宋晚月则是如同隔空受了一耳光,面上火辣辣地疼,收到蒋奉贤的眼神暗示,她指尖掐入手心,忍下屈辱站起来,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介绍高层的任务。
众人摸不清纪见星的来路,不敢贸贸然轻举妄动为难她,会议在各怀心思的微妙氛围中圆满结束,上午的时间悄然逝去。
午休时间,年轻貌美女总裁空降嘉汽的消息炸开在各部门的工作群,身份、后台成谜的纪见星成为热议对象,连在洗手间碰头的保洁阿姨都会兴致勃勃地讨论上一嘴。
下午,引起巨大轰动而不自知的纪见星无所事事,只好玩手机,电量告急,她准备去找秘书处的小姐姐借充电线,刚拉开门,看到她们围在落地窗边,议论着楼下停的全球限量款豪车,猜测是哪个高富帅来接女朋友了。
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纪见星对豪车,尤其是全球限量的豪车形成了条件反射,丝毫不感兴趣,手机铃声响起,屏幕跳动着“老谋深算谈奸商”七个字。
这是查岗来了?
她接通:“谈总,有何贵干?”
“纪总,”男人闲散的嗓音幽幽传来,空谷传响似的,余音袅袅,“你该早退了。”
纪见星忽然生出某种不详的预感,千万不要告诉她,停在楼下的豪车是他的!
遗憾的是,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请求,她听到他说:“我在楼下等你。”
纪见星离开总裁办公室,秘书处的还在感慨着是哪个女人这么幸运,她在心中应她们,是我是我,就是我这个倒霉蛋儿。
三分钟后,守在窗边看热闹的人全看到了公司新上任的总裁,公然蔑视公司规则,早退了,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开豪车的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纪见星敢发誓,围观的吃瓜群众绝对想不到屈尊来给她当司机的,是他们总部那位高高在上的谈总,说实话她也没想到:“你来做什么?”
“礼尚往来,”谈行彧扶着方向盘,偏过头,幽深的黑眸里映着她,仿佛有光在隐隐跃动,“纪小姐不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吗?”
纪见星弯唇笑了,不就是要蹭饭吗?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大可不必。
车子绝尘而去,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嘉汽是汽车企业,凭借车牌号查到车主身份并非难事,一番顺藤摸瓜,他们摸出了终极大boss,震惊得捧在手里的瓜碎了一地。
前几任嘉汽总裁都是总部这个总那个董事派下来的,往往逃脱不了空降后水土不服,难以适应盘根错节的复杂新环境,待俩月就得灰溜溜卷铺盖走人的命运,大家自然以为纪见星也不例外,甚至可能撑不过两个月。
万万没想到,她的靠山竟是棠盛集团的总经理,传闻中手段魄力卓绝,令业界闻风丧胆的大人物……谈行彧!
尽管他没有露面,更没有说半句话,但仍精准地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意思——
嘉汽新来的纪总,是他罩着的,谁都不能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 谈总:这女人,我罩的。你们,明白?
众人: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白!!!
~
纪小星:我踏马撸起袖子准备两肋插刀上战场当商业间谍,结果你让我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废物总裁?!!
谈先生:人尽其才。
【国家一级保护废物】乖乖闭麦了。
第12章 第十二颗星 白露为霜(05)
第十二颗星
本着沾谈先生的光吃上A市顶级私房菜的心愿,纪见星打算投桃报李,带他尝尝桐城的高端美食,忽又转念,以他的身份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倒不如反其道而行,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纪见星人工导航,暮色四合时分抵达目的地,停好车,她和谈行彧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小巷,惊起接连起伏的狗吠,来到深巷的一家私房菜馆,门上挂着盏灯笼,橘光掩映,半人高的身影候在门边,闻声迎上来:“小星。”
谈行彧以为对方是孩子,看清了却是个男性侏儒,饱经风霜,面相温和,纪见星笑眯眯地喊他“康叔”,问他近来身体可好,风湿还有发作吗?
“贴了你买的膏药,好得很!”康叔边说着边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快坐。”
“来吉!”他冲厨房喊道,“小星来了!”
随后,提着茶水的女侏儒出现在谈行彧面前,她手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面粉,笑容温婉,轻声细语地和纪见星说话,从她们的交谈中,他大致了解了情况。
这栋房子是纪见星的,她低价出租给康叔夫妇做生意,偶尔介绍客人过来,私房菜,一周开三单便足够维持整月生活的基本花销,他们不必顾忌世人的异样眼光,尊严而体面地在深巷里,安身立命,从容摆弄人间烟火,怡然自得。
谈行彧看着她笑意盈盈的侧脸,若有所思,眸色渐深。
老板娘还要擀面条,聊了几分钟就回厨房去了。
纪见星倒了两杯败火的凉茶,一杯给他,另一杯捧在手心里,小口地喝着,味道偏苦,她鼻尖微皱,忍着一口喝到见底,用清水漱过口,坐直身体,开始汇报:“蒋副总表面客气有礼,实际笑里藏刀,高层们摸不清形势,暂时按兵不动,至于那三块硬骨头,呃……就是董事会的三位董事,暂时还没露面。”
谈行彧笃定道:“他们很快就会来见你。”
纪见星从没跟久战商场的老狐狸交过手,何况一来还是三只,她虚心请教:“谈总有什么应对方法吗?”
男人手臂斜搭着桌边,姿态闲适,不咸不淡道:“随波逐流,以不变应万变。”
这两句话好像自相矛盾?纪见星似懂非懂:“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胡闹。”谈行彧倏然沉下脸,五官线条凌厉,仿佛覆着冰霜,四周温度骤降,纪见星一脸懵,发生什么事了?!她说的话得罪他了?
接着,她听到他用冷至冰点的语调说,“堂堂嘉汽总裁,竟形同儿戏,总部简直不把我们董事会放在眼里。小姑娘你说说,坐这位置上你不觉得心虚吗?”
纪见星反应过来了,他是在模仿老狐狸的角色给她做现场演练,她迅速跟上他的节奏入了戏,心虚地眨眨眼:“我觉得啊。”
此话一出,这只老狐狸估计被气得说不出话了,纪见星听出他语调的变化,估计是另一只傲慢的老狐狸上场了:“你个百八十杆子打不着专业毕业的应届硕士生,有什么本事当嘉汽总裁,管理偌大一个企业?”
纪见星耸耸肩,坦诚道:“您说得对,我的确没这个本事。”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可能会气到吐血了。
“不对啊,他们怎么知道我是不相关专业的应届硕士生?”
谈行彧喝着凉茶,但笑不语。
演练接近尾声,纪见星掌握了要领,随波逐流就是无论老狐狸diss什么都顺着说下去让他们无话可说,以不变应万变中的“不变”即咬定“我有自知之明不能胜任总裁之位,可我就坐这位置上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高,这招实在是高。
“谈总,”纪见星心生敬意,往他杯里倒了苦凉茶,“您多喝点,清热去火,对身体好。”
谈行彧定定地看着她:“最近确实有些上火。”不过并非能用凉茶灭掉的虚火,而是独属男性的邪火。
纪见星没听出他话中深意,状况外地点头应着:“是啊,天气太热了。”
康叔和老婆端来晚餐,依次摆在桌上,鲫鱼豆腐汤、灌汤小笼包和两碗牛肉面,纪见星甜甜笑着道谢,夫妇俩忙摆手说不客气,然后退到外面,留给他们私密空间。
两口子皆有好厨艺,奶白色的鲫鱼豆腐汤鲜美可口,小笼包的薄皮咬破小口,浓郁的汤汁争先恐后裹住味蕾,本想细细品尝却忍不住一口吞下去,当然了,最得纪见星欢心的是牛肉面。
手工擀制的面条,丢进热水里,火候到了捞起来过冷水,最大程度地保持了面的劲度和口感,柔而不折,光滑清润,牛肉面的精髓不在面,不在老火熬制的大骨汤,而在于秘制的酱牛肉片,由康叔改良祖传的配方得来,桐城仅此一味。
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
纪见星埋头吃面,面条、高汤、牛肉交融,三位一体,堪称人间美味,她吃得浑然忘我,直到吃完最后一片牛肉,回过神,没了?!
酱牛肉讲究新鲜,留到次日就会变味,康叔知道她爱吃,肯定把今天剩的全放了。
瞥见对面的男人碗里还剩三片牛肉,她的眼睛顿时牢牢黏住,挪不开了。
那道灼灼目光实在难以忽视,谈行彧大方地让出了牛肉,纪见星嘴上违心地说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筷子已经飞快伸进他碗里夹走了牛肉,一片不剩。
后知后觉,筷子上有她的口水啊……
纪见星轻咬着唇:“那个……”
男人仿似未察任何异样般,低头喝着被她无意间用口水“玷污”过的面汤:“嗯?”
纪见星看着他因吞咽而微微耸动的喉结,耳根莫名发烫,忽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局促地摇摇头:“没事。”
谈行彧继续喝汤,面上不动声色,唯有眸底深处划过一丝笑意。
吃完饭,纪见星去上洗手间,发现耳朵红得透透的,连忙拨了些头发遮住,检查好几遍才出去,得知谈行彧结过账了,她鼓起脸颊,说好的让她尽地主之谊呢?
算了,谈总有的是钱,就当让他帮衬康叔生意吧。要是她买单,康叔肯定不会收,就算收也顶多收个零头。
而且看他反应,应该吃得还挺满意的?这一趟来对了。
两人跟康叔夫妇告别,穿越半城月色,回到兰舟酒店,纪见星下了车,挥手说再见,走出几步,他跟了上来:“我送你回去。”
难以抗拒的绅士风度。
“走吧。”纪见星要去面包店接纪小怂,路过夜市,看到不远处坐着斜对门的邻居,住东巷的九斤婆婆,她是老居民,今年七十多岁了,家里的庭院种满了红玫瑰,她每晚都会来夜市卖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论寒暑,风雨无改。
听说她以前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小姐,出生时足足九斤重,可惜幼年遭逢乱世,家道中落,颠沛流离,一路南下到桐城定居,后来父母去世,她一生未嫁,孤独终老。
哪怕衣着素净,满头雪发,皱纹深深,不复年轻时的容颜,她的骨子里仍是优雅、体面的。
九斤婆婆从不以卖花维生,卖不卖,卖给谁全由她心情决定,心情好了一大篓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能白送出去,心情差的话几万块都买不来她一朵花。
纪见星猜九斤婆婆大概是爱夜市的热闹,也许一个人孤单了太久太久,会渴望到人群里去吧?
纪见星走到她近前:“九斤婆婆。”
九斤婆婆拿起挂在脖子的老花镜戴上,笑得格外和蔼可亲:“小星啊。”
纪见星蹲着和她平视:“您的药吃完了吗?”
九斤婆婆心脏不好,平时要靠吃一种产自澳大利亚的药物保养,国内买不到,纪见星托澳洲的朋友帮忙代购,等寄回国再转交给她。
九斤婆婆摇头说:“还没呢。”
她和善地打量站在纪见星身后的年轻男人,看破不说破,了然于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倒也登对,对方礼貌颌首示意,她回以浅笑,挑了一朵开得最美的玫瑰花送给纪见星。
“谢谢婆婆。”纪见星双手接过花,递到鼻间,轻轻一闻,清香吸入肺腑,心旷神怡。
纪见星再次道谢,说了不少甜言蜜语哄得九斤婆婆眉开眼笑,有情侣过来买花,她才拿着玫瑰蹦蹦跳跳走远,谈行彧紧随其后。
走了一段路,她在十字路口停下,回头,灯火阑珊处,九斤婆婆正对着川流不息的陌生人们发呆,目光像穿透了他们,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九斤婆婆会在想什么呢?
她不知道。
面包店近在前面,刚好有客人推门进去,从玻璃窗看到纪见星的纪小怂小炮弹似的撞出来抱她,察觉到陌生气息,它“汪”了声,竖起戒备,以保护的姿态将她护在身后。
纪见星起了玩心,清清嗓子,郑重地给他们做介绍:“我弟,纪小怂。”
“这位是谈先生,我暂时的老板。小怂,打个招呼。”
纪小怂:“汪!”
纪见星眉梢眼角染着亮晶晶的笑意,尾音轻扬:“谈先生?”
谈行彧怎么会不清楚她的小心思,摸了摸小柯基的头:“你好。”
我是你未来姐夫。
小柯基不停嗅他裤脚,好像在识别并记住他的气息,纪见星简单说起在云水间山庄撞了他的马丁王后和纪小怂结缘的经过,颇有感慨:“此处失,必有彼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