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胭脂可是王宫里那位景妃娘娘喜爱的颜色,姑娘你交个定金,来货了我给您送去府上。”
景辛:……
我在宫里见都没见过这胭脂红,何谈喜欢?
“无中生有,你们就是这么卖货的啊。”这些掌柜也太精了,打着她的名号卖货,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带货的能力!
“姑娘,你别不信。去岁当今天子的御驾自东熙街过,天子当街停下进了一家胭脂铺子,为景妃买回去这许多妆粉,那可是长街百姓个个亲眼瞧见的,我蒙你作甚。”
景辛:“……”
她忽然就从雨珠手上将妆粉悉数放回去,转身道:“我不要了。”带着雨珠与顾六扭头去了轩香楼。
回到顾府,景辛将绫罗绸缎与特意打包回来的菜送给顾老夫人与刘妪她们。
顾老夫人见到绸缎,有些受吓:“这是上等的锦缎,你买这些作甚,快拿回去退了!”
景辛微笑:“老夫人,这就是孝敬您的呀,还有这匹缎子是吉祥如意的纹样,给景文做衣服的,这匹鹅黄给刘妪……”她又请她们吃带回来的烤鸭与鲍鱼,“顾六带我去了轩香楼,这鲍鱼难得在岑豫吃到,您尝尝。”
顾六在旁急红了脸:“老夫人,小的拦着阮姑娘了,那儿贵,但小的还是没劝住阮姑娘……”
顾老夫人心疼这么多银子,景辛见老人家的模样,又知道顾平鱼也很节俭,有些心疼老人,想到了她的外婆。外婆也是这样,对自己省到苛刻,把最好的都给了她妈妈和她与景宁姐妹俩。顾老夫人对她好,她也想对老人家好些。
“花花,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景辛微怔,黯然道:“是我娘留给我的,总不能留下便宜了继母吧。”
刘妪安慰顾老夫人:“您就收下吧,瞧这孩子眼眶都红了,孝敬了您您还不高兴啊。”
顾老夫人拉着景辛的手,更心疼起她,问她想做什么,可以帮她实现。
景辛想了片刻:“我想学骑马。”
她想去陆国买海景房,若是途中有什么不方便,好歹也能与雨珠自驾游了。
顾老夫人揽下这事,晚上就与她说明日起便可以去县衙府后的马场学骑马。
景辛愣了下,有些不敢去县衙府。
顾老夫人笑道:“你怕县令认出你来?傻丫头,瞧你画着这妆,连我都认不出你原本的模样,而且你又不是大人物,你父亲与继母定然不会张榜寻你。”
景辛还有些顾虑:“没有别的马场了吗?”
“有是有,但师傅不让人放心,还是县令府自家的马场老身安心些。”顾老夫人道,“我已同县令说了你是过来探亲的远房表侄女,放心吧。”
景辛决定暂且试一试,她对自己的仿妆技术还是有信心的,而且她觉得自己近日运气很好,总不会一去县衙府就被抓住吧,戚慎早不在此处了。
翌日与雨珠化好妆,顾六送她们去往县衙府。
县令朱由郑很敬重顾老夫人,知她是远房表亲,待她与雨珠也很和善。
朱由郑四十岁,是位两袖清风的好官,他还要忙公务,便让夫人王氏带景辛与雨珠去马场。
王氏没有架子,眉目温和,朝景辛笑道:“阮姑娘,你们先等我一会儿,我给老爷拿件披风。”
“要什么披风,我赶着写今日进出关的奏疏,这人一日寻不到,乌纱恐也不保。”
景辛佯装惊讶问起:“朱大人,今日城门关卡严,是在堵什么要犯么?”
朱由郑说不是,忽然顿了片刻。他似是权衡再三,问起:“顾老夫人说阮姑娘从王都来,你们姑娘家途中可曾遇到年轻的女子?也是像你们这般,该是二人同行。”
雨珠忙说没有。
景辛道:“可有画像?”
她一直纳闷城中不曾张贴她的画像,如果戚慎出这一招,她估计无处遁形。为什么他不曾贴她画像寻她?
朱由郑看了眼四下,终是想在她这里试试。
“你跟我来书房。”
景辛同他来到书房,他将一副画轴小心展开,悄声道:“只许看一眼,就一眼,不许传出去,可听清了?”
景辛应着,瞧见了画中的自己。
女子一袭宫妆裙,雍容华贵,又画得妩媚美艳,容貌已经很还原了,若是此画贴出,她将逃不出戚慎这张天网。
她摇头说:“途中不曾见到过这般美貌的女子,天子让寻,这难道是天子的妃子不成?”
朱由郑一顿,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她。
景辛忽然想明白了,戚慎不能宣扬是在找他的妃子,于他名声有碍,于她的名声也有损失,甚至这么美貌的女子画像全国贴榜,指不定最先遇到的是采花大盗。
她失笑,心中有丝苦涩的滋味。
若是他能早点想明白,给她这样的尊重,她何至于心冷失望呢。
从书房离开,她与雨珠去了马场学习。
景辛发现骑马也不是难事,一日便掌握了要领,已经能自己握绳指挥方向。雨珠原本还怕摔,但经景辛鼓励,也敢独自小跑一段路了。
结束时,朱由郑与王氏留她们吃过晚膳再走,热情难却,景辛与雨珠只得留下来吃了这顿晚膳。
朱由郑没有官威,并不曾拿捏官架,让王氏给景辛二人夹菜。
朱由郑边吃油炸小鱼干边抿了口酒,叹气:“也不知我上哪去找这位景妃娘娘啊!”
他说完顿了下,才察觉自己失言,毕竟景妃失踪的消息不能宣扬。
王氏提醒他:“吃菜,莫言酒话。”
雨珠筷子一抖。
景辛淡定扒饭,内心有些小愧疚,祈祷戚慎能尽快死心,早点放弃找她。
……
王宫中出奇地兴了一场赏菊宴会,宴请的皆是朝中重臣,所有人都被通知要带正妻来参加。
众人百思不解,这天子登基以来是从来不会宴请他们这些官员的,为何今日突兴宴会,还命他们携带家眷?
众人不敢有异议,到了未时都带着各自家眷前来长乐殿。
随着小尹官那声“天子驾到”的高喝,众人齐声跪地,行着大礼。
戚慎身着一袭暗蓝龙袍,脸色淡漠不见表情,端坐在龙椅上喊平身。
全国各地都一直没有景辛的消息,这几个晚上,他彻夜无眠,在想她到底要的是什么尊重。
他不曾见过父王尊重母亲,也不曾见过秦邦尊重姨母,更不曾听过丈夫尊重妻子的佳话轶事。
他想了解她要的这份尊重,所以宴请了十几个大臣,让他们带着家眷过来,想看看别人都是如何尊重正妻的。
殿中跪坐的众人各自都很拘谨。
戚慎道:“诸位爱卿不必拘谨,寡人不曾举办宫宴,诸位朝堂操劳,该受此宴。”
众人惴惴不安,身旁坐着的正妻们也都个个惶恐,唯恐自己御前失仪连累了自家老爷。
顾平鱼起身谢礼,众人反应过来,也忙朝戚慎跪谢。
戚慎微皱眉头:“说了不要拘谨,跪什么。”
大家领命,十分尴尬地坐回案前。
穆邵元化解着众人的尴尬,笑道:“近日气候刚暖了几分,王上宫中竟已能赏菊,臣等今日有福分有幸观赏早菊,不知这早菊开在何处,是何品种?”
戚慎睨了眼大殿,瞥了眼角落那盆菊。
成福忙去角落端到御案上。
戚慎:“这盆。”
众人十分尴尬,这是盆刚发出新叶的菊,那叶子都还打卷呢,别说菊花了,就连张完整的叶子都还没长成。
穆邵元轻咳一声,堆起笑:“此菊翠叶萌生,竟也别有番韵味,天子好眼光。”
戚慎:“摆膳。”
众人开始低头装得十分认真地吃起东西,化解这份尴尬。
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啊,伴君如伴虎,他们实在摸不透天子这是什么新花样。
他们一直低头认真用膳,戚慎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打量起众人。
司马高远的夫人为高远夹了一块肉,高远并未吃,也不曾给夫人夹菜。
那准夫穆如仁宽袖扶倒了酒杯,惊慌朝殿上瞧来,对上戚慎眸子,忙慌张擦案。其夫人用手帕为他擦拭袖摆,他甩开,似是低低训责了一句。
又见少宰关翰之的夫人不小心掉了几粒糕点碎屑,惹来关翰之说了一句话,夫人便放下了糕点,不敢再进食。
戚慎皱起眉,心头已有不悦。
满座臣子,唯有顾平鱼会回敬为夫人夹菜,又还剥桔。
戚慎将白玉碗搁在案上,很重的一声,惊得坐下之人都停了筷子,规矩端坐,不再碰菜。
关翰之的夫人周氏撒手慢,放下筷子时那一粒花生从案上蹦跳到殿中央,吓得不知所措,求助似的望着关翰之。
关翰之低低呵斥了一句:“不知礼数!”
周氏惊慌起身,朝戚慎下跪道:“臣妇御前失仪,求王上责罚。”
关翰之起身朝戚慎请罪:“都怪贱内无礼,臣回府定当……”
“你夫人所犯何罪?”
关翰之忙道:“贱内不尊礼节,在圣颜面前有辱斯文,她学识不佳,偏爱贪吃一口,臣回府定当严惩贱内,免得……”
“多吃了一粒花生米就要回府罚她?”戚慎鼻中哼出声冷笑,“你的夫人为你生了几胎?”
关翰之摸不清戚慎的心思,忐忑回道:“贱内为臣生了五胎,四男一女……”
“夫人为你生了五胎,你还怪她御前失仪,到底是失了寡人的颜面,还是爱卿的颜面?”
关翰之惶恐跪下,已知戚慎是发怒的趋势。
戚慎:“继续吃,你们夫人如何为你们夹菜,也如何回敬你们夫人。”
殿中画风骤变,各官员都为其夫人夹菜,关翰之更是跪在夫人跟前一边倒茶一边夹菜。
戚慎看得扫兴,拂袖离开了长乐殿。
无怪景辛会怨他,他如今站在此般立场,才瞧出这些个家眷的不幸。好在不是人人都像她那般胆大包天敢逃跑。
他竟养了一群这样的废物,连他都知道给景辛喂饭,这群人还敢说他残暴,真是荒谬。
入夜,戚慎还是无法入睡。
从龙床上起身,他想去棠翠宫睡,刚出殿门便听到了戚容嘉在哭。
戚慎入殿哄儿子,又见小婴儿是尿湿了尿布,叫来乳娘伺候,偏偏儿子今晚又只认他。
他耐着性子学,总算为儿子换好了尿布。
一路穿过夜风来到棠翠宫,他拂起寝宫门口的珠帘,渴望出现的是她的脸。
可入目仍是一片漆黑的夜,还有一室寒凉入骨的冷。
他来到书房。
望着那张贵妃榻,想起第一次他在这里险些要了她。
画架空空,戚慎来到书架前。
上头有许多话本,也有许多讲绘画的书籍,有些书中还有景辛圈起来的重点。他一本本翻开,忽然有一页纸飘落在地。
戚慎弯腰拾起,纸张很厚,是画纸,被折叠夹入书中,展开已有折印。
待看清这画,他眯起眸子,眼底深邃如这寒夜。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没有二更哈,就当这章是二更合一吧(T_T)
戚狗忽然不那么狗了,但还是要被虐~感谢在2020-06-15 22:00:00~2020-06-19 23: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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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几日过去, 各地关卡盘查的奏疏里还是不曾出现景辛的消息。
戚慎眉骨暴戾跳起,想到不能再如此找下去。
放下手边的奏疏, 他翻起司农院的来信。
整支寻觅辣椒的队伍已经跨越五国,离开了大梁国界,正往北行, 目前途遇汪洋大海,不知如何横渡。副少卿许英睿在奏疏里上报,他们途遇面黑如炭的异国人, 魁梧高壮,所言不通,面似凶横。又一异国人肤白如雪,更为高大, 言语不通但有一梁人翻译, 白人有意与他们交好,渴望来大梁一游。
戚慎御笔回:为保顺利,可先示好, 待后再议。
他喊摆驾, 去了司工署议政, 商讨如何跨海。
司工署连夜制定了几个跨海的办法, 但只是照古籍商榷而得,谁都无法保证行得通。
戚慎回到紫延宫去看戚容嘉。
挽绿与留青正逗弄着孩子,难得今日听到孩子似乎是在笑。他上前抱起小婴儿,难得心情稍有愉悦,但瞧见孩子的眉眼便想起了她娘亲, 一时紧抿着唇,不复悦色。
挽绿察言观色,忽然一跪:“王上,让奴婢去找娘娘吧!”
“去何处找?”戚慎不以为意,全国各地都不曾找到,挽绿一人又怎有办法。
“央央天下,总有一处地方有娘娘!小王子近日夜里总哭,今日瞧见您寝宫里娘娘的画像又哭了一回,小王子虽然不会说话,可该是想娘亲的。”挽绿朝那襁褓中可爱的婴儿凝去,含泪道,“既然各地没有,也许娘娘就藏在最危险的地方,如果是汴都或者附近呢?”
留青听罢也很动容,跪地请求:“奴婢愿意一同出宫去找回娘娘,娘娘是由奴婢们送出宫的,奴婢失职,于心有愧……”
戚慎沉默良久才道:“由一人去,王子身边需要贴身护卫。”
挽绿当即请命,嘱咐留青照顾好小王子,带了信鸽和剑离宫。
戚慎一直坐在摇床前陪儿子,明明想做许多,却无办法,也因为这个离开他两个时辰就要哭的小婴儿放不开手。
入夜后,戚容嘉吐了两回奶终于睡着了。
他回到自己寝宫,忽听项焉焦急的声音响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