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血迹溅在榻上,破旧的被褥僵硬发黑。
  “钱恒父亲长年卧病,母亲又半盲,都是钱恒伺候他们哩……钱恒就是在这张榻前为生病的父亲端药倒水哩。”
  谢蕴昭凝视着被褥上的血迹。
  “死在这里……真是太可怜哩。”
  “可怜?”
  王离蹲在榻边,伸手摸着那床被褥,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不可怜吗?”谢蕴昭也蹲着,用手指蘸了蘸地面某处的尘埃,放到鼻尖前嗅了嗅。
  “不知道。”
  “不知道?”
  “‘可怜某人’的前提,是害怕自己也落入同样的境地。我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所以我不会可怜谁。”
  “哈……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哩?”
  王离侧过脸,双眼蒙的白绸布折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因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谢蕴昭盯着他。
  王离面容寡淡,五官无一处出彩,更是双目失明之人,但他身上有一种格外沉凝和自信的气质,令人不觉产生信赖。
  “王离,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哩……不过,应该是个好人哩。”
  青年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微微抽动一下鼻翼,忽然问:“你发现了什么?”
  谢蕴昭古怪地看他一眼:“你鼻子真的很灵哩。是地面的灰尘。有一种很轻微的但是很特殊的香气……很特别。”
  其实是很熟悉。谢蕴昭竭力思索着:她什么时候嗅到过这样的香气?她很少装扮,对香料更一无所知,几乎没有机会接触香薰,除了有特殊用出的香……等等,香?
  她在水月秘境中,曾见白术用过“引兽香”。后来她回了门派,有时也会和白术通信。白术对各色香料都很有研究,某一次通信时,就给她介绍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香,还告诉她应该怎么防备别人用香坑人。
  为了说明得更清楚,白术还专门用玉简记录了不同的香的气味,随信一并附来。
  她肯定是在玉简中闻到过,具体的不太记得……
  谢蕴昭瞟了一眼王离。他也蘸了一点灰,正仔细地分辨着。
  有人在旁边,她不好打开乾坤袋。
  王离放下手,站起身:“和安神香有些像,但这是引魂香。”
  谢蕴昭一怔:“引魂香?你怎么……那是什么哩?”
  “引魂香是修仙界一个已经覆灭的门派创造出来的香料,点燃后配合口诀,可以引出生灵魂魄。而且,人死之前情绪波动越强烈,引魂成功的几率就越高。”
  王离扭头“看”向门口,语气寡淡:“基本可以断定,对方是为了得到钱恒的魂魄而来。”
  谢蕴昭正想点头,面上却即刻顿了顿,作出不甚了了的模样,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哩?”
  “钱父卧病,钱母半盲。为何偏偏是钱母逃得最远,钱父次之,最身强力壮的钱恒反而在卧榻中被杀害?”
  “可是强盗是从外面进来的哩,可能正好撞见了钱母。”
  “如果是那样,应该是钱恒率先冲出去,而非腿脚不便的钱父死在门口。”王离道,“对方先是擒拿住钱恒,再以言语诱导钱家二老奔逃求生,最后在钱恒眼前杀害双亲。在生死之间、希望和绝望之间,人心最易动荡,正是使用引魂香的好时机。”
  “这样哩……”谢蕴昭沉默片刻,“他们为什么要得到钱恒的灵魂哩?”
  “世上有邪魔外道食人灵魂,也或许是担心有人用招魂术,暴露了凶手阴谋。也有可能……”
  王离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看”着蹲在地上的谢蕴昭。
  “也有可能,是为了得到钱恒灵魂中的灵根。”
  室内幽暗,门窗紧闭,空气静默。但这一时刻,仿佛有无形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也将人心中的秘密吹进了四下浓郁的阴影之中。
  谢蕴昭没有起身。
  “可是夫子说哩,灵根天注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哩。”
  王离“凝视”她片刻,淡然道:“这也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无论是否实际,都要先纳入考量。也许,就是有疯子以为这样可行,才这么做。”
  无形的风在寂静中回荡。
  “说得也是哩。”谢蕴昭终于站起身,吹了吹手上的灰,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血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查出凶手的身份哩。”
  王离问:“你想怎么查?”
  “钱恒告假回家,是因为钱父病重。这‘病重’到底是碰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哩?”谢蕴昭说,“从这方面入手,也许有帮助哩。先调查前段时间,都有谁和钱家接触,以及钱恒父亲病情加重的具体原因。”
  王离缓缓点头,却又说:“还有另一种方法。”
  “什么?”
  “与引魂香接触过的人,七日内身上都会残留香味。”王离说,“若官府真是有意清扫现场,就说明对方在平京颇有势力。如能在上京区调查一番,兴许会有所发现。”
  “说得不错……”何止不错,她正有此意。
  谢蕴昭点了两下头,盯着王离的脸,忽然原地凝固。
  “等等哩,王离,你的意思难道是,不会是,也许是……”
  “不错。”王离一板一眼地说,“许云留,之后几夜你偷渡去上京区调查时,带上我。”
  谢蕴昭:……
  “强者帮助弱者,这是天地至理。”
  谢蕴昭:……
  她刚才的怀疑简直是太可笑了!王离肯定不是什么有阴谋的大反派——他根本就是轴得慌!
  王离还在一板一眼:“如果不幸被抓住,我还能以王家子的身份,保你不被官兵当场打死。”
  “……恕我直言哩,只是不被当场打死的话,你这个保证真的很寒酸哩。”
  *
  第二日的白天,平京城里。
  一个淡蓝长衫、头戴小冠的年轻人刚刚走出下京区。他文人打扮,腰间却挂着一把短刀,俊朗的面容带着沉思之色,隐隐还有些激动。
  “终于……错不了,就是那个香味……”
  他兀自沉思,也没看前路,一直往前走。
  “卫六郎!”
  年轻人一个激灵,抬头时又被对方的铠甲晃花了眼,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王将军?”
  身着铠甲的武将爽朗一笑。他身后兵差排列整齐,威风凛凛。
  正是王玄。
  王玄看了看下京区的方向,问:“又去查案了?可有线索?”
  “称不上线索,但有了点想法。”卫六郎解释一句,又问,“王将军这是去……”
  “前日夜里,下京区发生了灭门案。被害人之一是苍梧学院今年新招的学子,这件事影响很坏,上头要求细查。”
  “灭门案?是钱恒一家被灭门的案子?”卫六郎脱口道,“王将军来了,莫非是谢九郎要求……”
  “噤声。”王玄轻咳一声,正色道,“查案是官府本职,与谢九何干?”
  “王将军是领军之人,不也和查案没什么关系……”卫六郎嘀咕道。
  王玄好气又好笑:说句场面话大家心知肚明一起过了,这小子还当真?果真是被家里宠着,自己不需要经历风浪。
  “那你卫六郎一个殿中侍御史,从七品下的小文官,来掺和什么?”王玄没好气,“若是叫我知道你偷溜去了现场搞破坏,小心丢官!”
  “别别别,王将军大人大量。”卫六郎赶紧赔笑。开什么玩笑,他就仗着身上这个闲职名头,才能在平京里来去自如,要是把他撸了,他倒不在乎什么权柄,可查案就没那么方便了。
  “我与人有约,先告辞。”
  卫六郎飞快跑了。
  王玄笑骂一句:“没个定性的小子。”
  卫六郎可不在乎被人说什么。他还琢磨着之后能不能再从王玄那里讨点消息:王玄是修士,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线索。
  但是那个香味……错不了。他不会记错。
  钱恒家中残余的细微香气,就是七年前他在现场嗅到的气味。
  这七年里他逛遍了香铺,虽然找到了相似的气味,却都没有找到那种奇异的味道。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不断寻找线索,也时常去各大香铺察看货品,因此跟香铺的老板、伙计都混熟了。
  卫六郎包了一辆马车,回到了中京区繁华的街道。公用马车不大干净,他全程坐直了身体,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车厢。
  “停在此处便可。”
  他下了马车,多给了一些赏钱,在车夫的感激声中走向了第一家香铺。
  刚一进去,伙计一抬头,即刻笑脸相迎,热情道:“林少爷来了!本店近来又进了一些新的香品,同您要找的香气有些相似,您可要看看?”
  卫六郎在外到处晃荡查案,不好意思用真名,对外便都说自己叫“林爻”,伙计便称他“林少爷”。
  他笑道:“拿来瞧瞧。”
  店里还有其他顾客,好奇地投来一瞥。那是一名容貌清新俊秀的少年郎,身形纤薄,男生女相。不过平京中多有此类世家子,以文雅柔弱为美,比女郎更娇柔。
  卫六郎不以为奇,收回目光,低头一一察看伙计拿来的新香品。
  在他专心嗅着香气时,那男生女相的少年郎也结束了看货,从他身边经过。擦肩而过时,少年抽了抽鼻子,轻轻“咦”了一声。
  卫六郎正好放下香品,失望道:“都不是……不过,还是一样来三钱。”
  他不好意思看了不买,这也是香铺欢迎他的缘故。上好的香料都不算便宜,十余种各来三钱,也值三十来两银了。
  他身后的少年郎看看香品,又看看他,忍不住走近几步,又抽抽鼻子。
  卫六郎警惕回头:“你做什么?”
  少年郎一愣,耳朵微微一红,忙说:“对不住,我冒失了。只是……若林少爷是想寻您身上带的香,各大香铺应当都没有。”
  卫六郎怔住,惊喜道:“你也闻得到……不,你知道那是什么香?”
  现场残留的香味十分微弱,他身上又能带多少?卫六郎自己嗅觉异常灵敏,才对香气念念不忘,可这少年竟然能嗅出他身上带的残香?
  少年郎思索片刻:“我不曾接触一模一样的味道。不过,这香闻着与安神香相似,应当都用了松针、白芍、桂枝……剩下的几味还不能确定。若能有实物参详,我应当能合出原香。”
  “可不就是没有实物。”卫六郎失望片刻,眼睛又“蹭”地亮了,“你会合香?”
  “还算擅长……”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卫六郎左右看看,伸手一拉,拖着少年往店外走。少年一惊,本能地想抽手,却又顾虑着什么,装作镇定地跟着走过去。
  到了僻静地方,卫六郎低声说:“实不相瞒,我是要寻找这一味香的主人,却始终没有线索。我猜是因为香里用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原料。如果你能分析出具体原料,我就能顺着他们的销售渠道找到正主。”
  少年戒备地退了一步:“可我为何要帮你?”
  “我不是什么坏人。”卫六郎急道,“我叫……我叫林爻,是为了追查七年前兄长被害的真相,才一定要找到这味香的主人。”
  “你的兄长……?”少年犹豫一下,冷漠转身,“对不住,我不想管人闲事。”
  “请留步。”卫六郎追上去,郑重道,“若合香成功,我愿奉上千两银,便是不成,我也会支付白银五百两。期间合香的原料用度,也都由我来出。”
  少年犹豫了。
  卫六郎趁热打铁:“若你觉得少,我们还能商量。”
  “那……如果你愿意写个契约……”
  “可以!”卫六郎一口应下。
  少年迟疑着点点头:“好吧,我试试。我叫……赵蝉,金蝉的蝉。”
  *
  繁华的平京城中暗流涌动,苍梧书院却清净如世外桃源。
  钱恒遇害后,书院下了禁令,不许学子告假,休沐日也劝告学子们尽量留在书院中。便是要外出,也要在白天出行、多人结伴。
  夜晚出游从前便不许,现在更是三令五申地禁止。
  然而,对有些人来说……
  夜晚就是该出门的时候。
  是夜。
  朱雀大道被火把照亮。一道道身影间隔着,站得笔直,守卫背后的上京区。
  “夜晚的守备也十分森严哩……”
  谢蕴昭藏在树影里,感叹一声。
  “守备森严是正理。你现在要考虑的,只有如何进入上京区而不被发现。”他停了一下,加上一句,“带上我一起。”
  “……你说得真的很理直气壮哩,累赘。”谢蕴昭讥讽道,“世家子都是你这么厚脸皮的嘛?”
  “我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指示。”王离漠然回答,“另外,我不叫‘累赘’。”
  “不,这就是厚脸皮,累赘。”
  朱雀大街守备虽严,但换班的时刻却会产生视线盲点。对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捕捉的瞬间,谢蕴昭却抓住良机,背着盲眼青年左突右进,成功猫进了上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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