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并且有意无意地……都没有“顺手”屏蔽来自下京区的声音。
  ……
  沈佛心收回目光。
  “无量寿佛。”佛修垂目吟诵,移步后退,“愿力乃佛修根基。我无意涉入两位施主的恩怨。就是天一珠……谢施主想要,便拿去吧。”
  他的说法让谢九皱了皱眉。
  两人对视一眼,却只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和自己相似的冷然。
  谢蕴昭心中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只面对谢九一个人,她的把握当然更大。
  她看向谢九:“你的外援来不了了。要么你干脆直接认输,好好站在那儿让我捅一剑吧?”
  谢九沉默地看着她。他手指微动,险些去按一按自己的心口,却又立刻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旁的荀自在突然说:“谢师妹,卫师弟也被拦住了。所以你的外援也没了。”
  谢蕴昭梗了一下。
  她扭过头,严肃问:“你到底哪边的?”
  荀自在沉思片刻,不确定道:“半黑半白?”
  “半?”
  “可不就是……‘半’吗。”
  荀自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他还站在白沙剑上。
  影子也被红月投映在白沙剑上。
  白沙剑浮在谢蕴昭和另两人之间。
  威风凛凛的天犬悬浮在一旁,头顶坐着个谢师妹。
  “荀师兄,你过来吧。”谢师妹拍了拍狗头,“刚才是我一个菜鸟对敌两位大能,现在好了,是两只菜鸟了。我说你没事跑进来做什么?要当证人不能外头喊一声?你以为我还能给你上个证人保护措施啊?”
  “呃……听不大懂。”
  荀自在挠挠头。
  他心里觉得谢师妹和天犬……这个场景有点好笑。天犬是上古凶兽,而“凶者,不祥也”,因而天犬是不详的、容易招致灾祸的存在。
  凶兽并非由天生血脉传承诞生,而大多是凡物遭遇悲惨、产生了深深的怨念和不甘,因缘巧合之下,才能孕育出凶兽。
  谢师妹带的虽然是只凡犬……可从小养到大,哪儿来的悲惨啊?别是上辈子带来的吧。
  看那只狗子还在跟谢师妹摇尾巴,眼睛里的单纯傻气也跟小奶狗一模一样,就知道这个“凶”不大靠谱了。
  “不知道我会不会变成凶兽?”荀自在发挥了书呆子的特长之一——胡思乱想,“应该不会,首先我不是凡犬,其次我也不好怨恨别人,只能怨恨自己蠢。”
  他一面想,一面又叹了口气。
  一面叹气,又一面迈出一步。
  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大约有些多,但他决定原谅自己。
  因为一个人决定干点什么大事之后,想到最后迎来的结局,总不免多叹几声气。
  悍不畏死……
  也不能不允许人叹气吧?
  “荀师兄?”谢蕴昭忽觉不大妙,站了起来,手里还紧紧握着天一珠,“你为何不过来?”
  “唉,唉,唉……”
  荀自在想:因为我要忙着多叹几次气。
  每叹气一次,就踏出一步。
  每踏出一步,他背后的影子就变长一分,也变高一分。
  他没有走向谢蕴昭,反而走向了谢九。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荀自在想做什么,沉下目光。
  谢九抬起徒妄剑。
  “站住。”
  谢蕴昭摸不清荀自在要做什么。但能让谢九变脸的就是好事。
  龙女星图再度展开,太阿剑也光辉大作。
  但竟然轮不到她出手。
  因为荀自在的影子变得格外庞大,也格外迅猛;它仿佛一头被关了太久、不见天日的猛兽,一见猎物就猛地扑了上去!
  似人非人,镶着两只森然的眼睛,其中只有深深的、纯粹的憎恨之情。
  荀自在是神游境。
  谢九的修为不止神游境。
  但在影子一扑之间,黑衣青年竟仿佛中了定身术,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片阴影扑过来,化为无数黑色锁链,将他重重捆住。
  ——唔吼……!
  影子的头颅垂下,憎恶地看着谢九。
  喀啦啦——锁链交错,割破了谢九的法袍,深深地勒了进去。
  大量黑色烟雾将谢九包裹起来。他试着抬手,却只被捆缚得更紧。
  “唔……”谢九唇边流下一缕鲜血。他抬了抬头,看看影子,目光平淡依旧,似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苦。
  “原来是恶念二重身。”他顿了顿,咽下一口腥甜的血液,“荀自在……果真不该留你。”
  荀自在晃了晃:“哦……听上去像是褒扬我。”
  他脚下的白沙剑忽然掉了下去,过了会儿发出遥远的“当啷”一声。
  奇怪的是,没了剑,他却依然悬浮在空中。
  荀自在站在谢九身前,埋着头,两手紧紧地抓住锁链。他抓得太紧,手都被勒出血痕。
  修仙者的肌体金玉难侵。但他放出的影子不仅束缚了谢九,也刺伤了他自己。
  呼、呼、呼……
  荀自在缓缓抬起头。他脸色已经不仅仅是苍白,而更接近一片死人样的青白,额头更有青筋暴起。
  然而他在笑。
  “……荀师兄!”
  谢蕴昭才刚从天犬头上跳下来,就听荀自在说:
  “谢师妹……别过来。”
  他勉力转来一眼,大口地喘气:“你拿着天一珠,万一再被他抢走就糟了……因为恶念也是愿力的一种……哦那个天犬也别过来,我怕它一口给我吞了。”
  “恶念……愿力的一种?”谢蕴昭愣了愣,却还是停了下来,“那你怎么办?”
  “我就这么办啊……因为我是坏人。谢师妹反应真是迟钝。”荀自在无奈,“你还没想到么,我和谢九是一伙的……如今你面对的局面,也有我的一份。”
  谢蕴昭沉默下来。
  很快,她摇摇头:“你现在的表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只看你做了什么,不管你说什么。”
  她背后的天犬昂起头,又抽了抽鼻子,还舔了舔嘴唇。它盯着那片影子,似乎有些畏惧,又有些眼馋,只能忍耐着慢慢摇尾巴。
  荀自在哑然。他有些想笑,于是就笑了。
  “谢师妹,你挺好。”
  “我现在放出的是恶念二重身。这是将恶念引入体内后,所制造的另一个自己。就像是分身……但是充满憎恨,只想杀戮、毁灭的最纯粹的‘恶’。”
  “所以你要尽量离得远一些。这玩意儿……连我都攻击。”
  荀自在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似乎忍耐着异样的疼痛。但他还是在笑。
  不是勉强的笑,而是畅快的、发自内心高兴的笑容。
  “还有……你刚刚拿的那什么喇叭,给我用用。”他说,“扔过来就行了。”
  谢蕴昭抬手丢了过去。
  荀自在把喇叭凑到嘴边,“喂”了一声,发现声音传得很远之后,他满意地点点头。
  “就知道谢师妹总有有趣的东西……咳,附近的居民们……能听到我说话吗?都听好了。”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惯来是有气无力的,但这一次是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我啊,就是平京郊外的小神仙。对对对,测字算命特别准,收费便宜,价廉物美还经常买一送一的……小神仙。”
  远远的风送来微弱的絮语。
  ——小神仙?
  ——呀,我还找他测过字!
  ——果真准么?
  ——是极准的,我丢的老母鸡就那么找到的。
  ——那是个好人吧……
  有人迟疑半天,道:“那小神仙现在……是在反抗恶人?”
  风忽然沉默起来。
  只有草木无知无觉地轻轻摇动。
  荀自在一手抓着锁链,一手拿着喇叭,一本正经地说:
  “经过我的测算啊,我发现……刚刚的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这个谢九郎特别坏,身上血光冲天煞气鄙人……哦怪不得他明明占卜很厉害,却从不给太多人算卦,一定都是把时间用去勾心斗角了。”
  谢蕴昭听得睁大眼:这也行?她只是没证据,荀师兄说的这压根儿是玄学啊。
  可是……
  ——听上去有几分道理。
  ——瞎说!人家谢九郎什么身份,不比他一个小算命的厉害?
  ——你才瞎说,我家里丢的鸡是小神仙给找到的,又不是谢九郎找到的。我信小神仙。
  ——你们不懂,所谓“院墙深深”,深宅大院不知道多少肮脏事……
  ——有道理……
  ——我反正没见过谢九郎,但见过小神仙……
  ——而且学堂的夫子说“亲亲相隐”呢,谢九郎以下犯上,实在……
  人的想象是无穷的。
  未知是最容易被拔高的。
  有证据的罪行,会激起民愤。
  没证据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却会愈发激起人们无穷的联想。
  谢九和沈佛心布置了半年。
  荀自在在京郊……却也忙活了小半年。
  乃至更久之前……他就是这里的“小神仙”。只是他没有告诉别人罢了。
  十年磨剑,只在今日。
  荀自在还在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要是不信,就把道君像全砸了,看看是不是会转运……肯定会的,我保证……”
  反正人们只会记住转运的好事。骗子都用这一招。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还有阴阳谋。荀自在早就学会了。
  “啊,我被谢九郎抓住了……我暴露了他的秘密,我要被杀了……今后不能给大家算命测字了,对不住……啊,这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我要死了……”
  他放下喇叭,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
  他也不擦,就抬起头问:“谢九,我待会儿死了,你就这辈子都洗不清了。谢师妹,你瞧,有时候啊……就要走点邪路子。你不该比我更擅长?”
  他对她眨眨眼,懒洋洋地笑笑:“年轻人……要多读书。”
  谢蕴昭被他逗得想笑,可一张嘴,却眼睛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谢九原本一直看着谢蕴昭。这时,他才转过脸,正眼看了看荀自在。
  “你不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可是,你能看见的东西太少了。杀了我……也不会如何。”
  “杀了你……也够了。”
  喇叭也掉了下去。
  荀自在勉强停在空中。
  短暂的时间里,他竟然瘦了一大截。原本就是瘦长的身材,现在几乎是一具皮包骨。
  与之相对,束缚谢九的恶念二重身却变得更加庞大和臃肿。那只可怖的头颅垂下来,几乎要把两人一口吞下去。
  荀自在喘了几口气。他想,这是最后了。
  “谢师妹,你听好……白莲会分为三部分。一部分由谢彰他们掌握……选择挖人灵根、培养世家修士。一部分就是谢九掌握的……主张引愿力入体,让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力量。他们到处散播道君像……就是为了收集恶念,因为恶念远比善念更多,也更锋利。”
  “我就是试验品之一。”
  “还有一支,我也不知道来历……也许和十万大山里的魔族有关,你要小心。”
  荀自在说完,停了停。他动了动脖子,似乎想要扭头看什么地方,最终却克制住了自己。
  只是神情变得温柔了许多。
  他消瘦成了一竿枯竹,眼神却十分明亮。那双往日懒散耷拉的、没精打采的、只在看书时才会专注乃至狂热的眼睛……现在彻底睁开了。
  他说:“谢师妹,杀了谢九。”
  谢蕴昭下意识举起剑。
  “可是……你怎么办?”她喃喃问。
  荀自在笑笑:“我在阴影中潜伏了十余年,这十余年都是为了此刻而活。何况……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活不了。”
  他看看影子。影子也看着他——以一种冰冷憎恨又充满贪婪的捕食者的目光。
  “恶念二重身的修炼者……要么炼化恶念,要么被恶念炼化。”他轻声说,“我心中也充满了憎恨,每一天都想手刃仇敌,让他们也知道流霜惨死时的痛苦……所以,我被恶念炼化了。”
  “谢师妹,杀了谢九。”他说,“也杀了我。不必愧疚,你就当我已经死了。”
  谢九看看他,也看看谢蕴昭。他平淡却笃定道:“她不会动手的。”
  谢蕴昭垂下眼,一言不发。
  天犬在她身后站立而起,忽地竖起了耳朵,双眼竖瞳缩紧。
  荀自在说:“谢师妹!”
  他消瘦的面庞显出焦虑,声音带上恳求:“谢师妹,快动手,我坚持不了多久……求你了,谢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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