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师妹明明超强却过分沙雕[穿书]——南楼北望
时间:2020-07-23 09:18:53

  既然是师妹的意思,他便也不急,反而走上前仔细端详兔子雪灯。
  雪灯在冷风中悠悠打着转,兔子的眼睛透出灯火,很有些睥睨地将他瞧着。
  雪灯背后系了木棍,专供人拿的。他看了一会儿,便摘下了这盏雪灯。
  暖光落在他手上,兔子一晃一晃。他低头盯着,不觉又笑一声。
  ……兔子好像师妹,还是师妹像兔子?别人是动若脱兔,师妹是时时刻刻都若脱兔。
  他的心情忽然轻盈起来。
  雪灯在手,他似乎就不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夜雪。
  他手里有光,前面有人在等他。
  剑修提着灯,继续蜿蜒而上。
  没走几步,他再次停步,回头望去。
  此时他正在山腰,远处的照晴湖星光零落,清寂一片。
  但在他来时的小径上,竟亮起了点点灯火。
  好似夏夜萤火虫的灯光,在积雪和露出的草尖上栖息,恍如天上星河倾倒,却又比星河更加热闹。
  “这是……”
  他蹲下身,捡起脚边一点“光”。
  那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清澈的冰球,里面盛了一点橙红的光。无数冰球圆滚滚地洒在山间,就有了无数暖洋洋的光点。
  卫枕流捏着这粒光球。
  “……难为她还有这样细巧的心思。”他默然好一会儿,才吐出这一句话。明明是在笑的,却又有些动容。
  师妹是火木相生双灵根,并不擅长冰系法术。要做这许多灯火,一个个还要做得这般小巧剔透,必定要花费许多心思。
  何况……
  不止是这些灯火。
  他提着兔子灯,越往上走,身后渐次亮起的灯火也就越多。等他最终登上山顶,身后早已亮起一条灯火河流,蜿蜒不灭。
  山顶还有灯。
  也有人。
  几十盏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雪灯,悬挂四周,将山顶照得热闹极了。
  灯海汇集之处,有人摆开一张桌子,托一盏灯,又提一支笔,正在灯上写写画画。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出炉的精美花灯,冰雪制成、灵力点亮,回去放上三天都不灭。走过路过千万莫要错过——!”
  她难得穿了绯色长裙,耳畔挂了宝石耳珰;灯光下的宝石华彩流丽,却不及她盈盈一笑更动人。
  “这位郎君,我瞧你人美心善得很,想来前尘里结过缘,如今方能再相遇。”她举起手里的灯,映出灯上绘制的猫扑蝶图案,戏谑道,“不若这盏冰灯送你罢?你可要题什么字?”
  山顶原本寂寥,渺无人烟。
  现下却有花灯如昼,还有一人言笑之间,轻易带来凡尘热闹。
  青年喉头微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这是四年前他们重逢的场景。
  彼时他刚刚苏醒不久,百无聊赖地算着这是第几回。夏夜花灯似海,谈笑往来不息,却都和他隔得很远,更与他无关。
  会捉住那个给花灯小贩捣乱的贼人,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被她叫住、给予一盏花灯,他虽有意外,却并不放在心上。
  直到那个夜晚他魔气发作、啃噬浑身血肉,他痛得失去理智,却隐约间感到了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是无数轮回之中,出现的唯一变数。
  “哎,”她说,“你过来呀。”
  他张口欲言,却又沉默,只一步步走过去。
  像从永夜的现实走向一道降临的天光,从一个深寒的梦境走向烟火气缭绕的俗世生活。
  师妹笑眯眯地瞧着他。
  “谪仙郎来啦,你想题什么?”她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莫不是‘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他提着兔子模样的雪灯,凝视煜煜灯光中她生辉的笑颜。
  “那就……”他喉结滚了几滚,终究是笑叹出来,轻声道,“写‘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的笔尖顿了顿,而后才在灯盏上写出这两行诗句。
  末了她一抬头,眼里映着灯火,也映着他一点小小的虚影。
  “喏,拿着。”
  她不仅把灯递了过来,还把笔也一同塞了过来。他手里还提着兔子灯,接得有些手忙脚乱,却见她笑得颇为狡黠,似乎很乐见于他的忙乱。
  “我写完啦,你也要写。”她指着猫扑蝶冰灯,思索一番,“好,就写‘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他愣了愣,垂下眼,一笔一划写在灯面上。
  却克制不住唇角上扬。
  他说“愿我如星君如月”,的的确确是脱口而出。可她回这一句,质问说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主动联系么……竟有了许多小儿女嗔怪滋味。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或无意。
  她站那儿歪头瞧他,巴巴地看他题诗,果然像只竖着耳朵的兔子。待他一写完,她就伸手想来抓。
  卫枕流抱着灯,往后退了一步,一本正经道:“给了我,便是我的了。”
  “啊?”她一脸迷惑,干脆撑着桌子翻过来,“我就看看……给我看看!”
  卫枕流眼疾手快,一把将兔子灯塞到她怀里,又举高了另一盏灯,左右晃着就是不给她。
  面上还正经得很:“给了我还有要回去的道理?你这里莫不是黑店,要欺客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给我看看!你越不让我看,我就越要看!你是不是在上面写什么其他东西了?”
  师妹跳来跳去,更像兔子了。
  卫枕流忍不住,笑出声来,手里却半点没放松逗她。
  他们一个神游,一个玄德,都是出一剑就可扫平梅山山顶的修士。但在这个灯光如海的夜晚,他们却像一对幼稚的凡人情侣,一个躲,一个扑。
  ……假如他们的人生按照最初规划的那样走下去,也许就会是这样。
  卫枕流一面笑,一面伸手挡住她的“袭击”,又顺手按了按她的头顶。
  灯光一闪,那漂亮的猫扑蝶冰灯已经消失在他怀里。
  师妹瞪大眼,很不服气:“你怎么收到乾坤袋里去了?你作弊,不算,重来!”
  ……卫枕流忍俊不禁。这傻孩子竟然真把这当比赛了,还认真起来了?
  他说:“不给。”
  师妹磨了磨牙,却又定定看他半晌。
  倏然,她嫣然一笑:“算啦,难得看你这么高兴,都快笑成一朵向阳葵了。”
  说完,她立即又凑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神神秘秘说:“你悄悄告诉我你刚才到底写了什么,好不好?”
  “……师妹,这里就我们两人,什么‘悄悄’?”他无奈,反手将她抱进怀里,另一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刚才……笑得很开心?
  “师兄,师兄师兄!”她抓着他的衣襟,竟然无师自通了撒娇的能耐,眼波潋滟、流转含笑,声音比平时更软三分,“你告诉我么。”
  他看她片刻,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是……不告诉你。”
  “……卫枕流!你变得幼稚了!我要跟你决斗!”
  她立马变回张牙舞爪的状态,只差拿头来撞他。
  卫枕流一边笑,一边接住“攻击”。不知不觉间,他们开始互相朝对方扔雪球。
  一盏又一盏雪灯在风中摇晃;山间灯火如流瀑。远远有人惊呼,问谁在山上点亮了银河一般的灯光。
  他想将所有灯光都收在掌中,放在怀里,藏好。每一只灯盏都是她亲手做的,他一盏都不想错过。
  但最好的一定还是他收起来的那一盏,是她指明了送给他的那一盏。
  应她的要求,他在上面写了“青青子衿”,却还写了别的。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最后一个雪球砸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她用力的一扑。
  “师兄……!”
  她眼睛很亮,面颊红润。
  “你想要成亲吗?”
  他怔住了。
  良久,他才如梦方醒。
  他的笑容不知不觉淡了下来。
  “师妹,”他认真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
  “……所以,我被拒绝了。”
  谢蕴昭一脸深思。
  “……哈?”
  其他两人异口同声,面露迷茫:“不会吧?”
  后山的海棠谷一片冬日景象,远远不到海棠花浓之时。
  姿态舒展的海棠树下,谢蕴昭正抱着鸭子,把脸埋在鸭子肚子上。后者正用翅膀拍她头,以示安慰。
  陈楚楚和石无患坐在石桌另一边。
  “好奇怪,不可能啊。”陈楚楚揪着头发,圆脸苦恼得快成方脸了,“卫师叔让你想清楚,那你想清楚了么?”
  “我想清楚了啊,不就是成亲么。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不清楚的。”谢蕴昭抬起头,振振有词,“聘礼和彩礼没必要,对天地拜拜就好了的事,有什么不清楚的?”
  陈楚楚眨巴几下眼睛:“成亲……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谢蕴昭很奇怪:“那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
  作为理论上的高手、实践上的菜鸟,陈楚楚也语塞了,最后只能说:“但在不一样,成亲又不只是礼仪和规矩。成了亲后,你们当然就和成亲前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谢蕴昭狐疑,“我们本来就是道侣啊。”
  “嗯……就是,感觉上的不一样。”陈楚楚努力形容,“感觉!感觉——你懂么?”
  “不懂。”谢蕴昭很诚实。
  边上石无患“嗤”一声笑了。
  石无患和谢蕴昭同岁,今年也是双十年纪,彻底脱离了少年身形,成了容貌出众、风流洒脱的青年。一双凤目含着点痞气的笑,依旧带着轻浮之气,却更吸引四周女修的目光。
  “瞧,这就是经验太少的后果。楚楚你更是道侣都无,还敢教谢蕴昭这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他话说得嘲讽,眉眼却带笑,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叫人生不起气。
  陈楚楚瞪他一眼,气鼓鼓了片刻,便自个儿消气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花心,多情,风流放荡。”她嘀咕道。
  谢蕴昭一言不发,直接拿纸笔出来,认真做好记录。
  石无患凑上去:“你写什么?”
  “离远点儿。”谢蕴昭推开他,皮笑肉不笑,“听说你最近又分手了,这是第五十六次了吧?给你颁发个‘风流修士’的头衔如何?”
  石无患往后一坐,两手一摊:“我没意见啊。”
  陈楚楚的八卦本能冒头了。她顾不上生气,只好奇道:“你怎么又分手了?”
  风流修士语气如常:“我不是晋升无我境中阶了么,阿婉觉得压力太大,没有趣味,就提了分手。我可是被分手的一方啊,你们多点同情心好不好?”
  “不,你活该。”x2
  几人入门不过五年,现在谢蕴昭是神游初阶,石无患也不慢,已然是第四境无我中阶修士。要不是卫枕流“十年玄德”的名头太惊人,他们恐怕还不能这么优哉游哉在岛上乱晃,而是早被师长捉去谆谆教导、悉心关爱了。
  趁今日天晴,谢蕴昭便抱上黏着她的达达,拖上陈楚楚,还有在海棠谷偶遇的石无患,开了一场“为什么师兄拒绝了我的求亲”的讨论会。
  师兄还是头一次拒绝她,还是在早就说好的事情上。
  谢蕴昭百思不得其解,十分苦恼。
  陈楚楚也跟着她皱紧眉头,苦苦思索。
  见她们神情凝重,石无患反而更显轻松,说不定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懒懒一挥手,似笑非笑:“我活该?那还不是要我来帮忙。与其听楚楚的空想,还不如听我的。谢蕴昭,你知道自己问题出在哪儿?”
  ——你说谁空想啊!
  圆脸姑娘不服气,却心虚气短,自己就压低了声音。因为她是真的没有经验,连暗恋都还在进行中。
  谢蕴昭立即正色,很爽快地一低头,毕恭毕敬:“还请交过56个道侣的风流大师石无患道友指教。”
  “……我怎么听着这么不乐意呢。”石无患牙疼似地抽抽嘴角。他想了一想,眼睛一转,面上立即露出个坏笑。
  “实践才能出真知。”他手肘撑在桌面,倾身盯着谢蕴昭,眼里出现了跃跃欲试的光,“要不这样,你先跟卫师兄分手,然后我俩试一试,你不就有经验了?”
  “绝对——不行!!”
  谢蕴昭还没说话,陈楚楚就拍案而起,怒道:“不准!不行!你祸害谁都别祸害阿昭!”
  石无患不乐意了:“什么祸害啊?我的前任道侣都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好不好?”
  “反正……”
  两人开始吵嘴。
  谢蕴昭抱着鸭子,和鸭子的四白眼两两相望。
  “嘎。”
  达达安慰地碰了碰她的脸颊。
  “唉……毫无头绪。我还有什么是没有想清楚的?”谢蕴昭戳着鸭子的额头,“达达啊达达,告诉我,谢蕴昭还有什么关于成亲的事是没有想清楚的?”
  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达达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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