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纨素眼圈一红,却不说话,径直跑到了里屋,滚到了床上。
程若云进了门,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铁青了脸:“姓钟的欺负你,惹你生气了?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跟你在一起就是耍你骗你……”
白纨素现如今听不得着几个字,程若云这么一说,她就鼻子发酸,趴在被子上哭了。
程若云慌了神,他哪里会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句说错了,又惹她伤心落泪。他一会拿来纸巾,白纨素也不要,叫也不理。手忙脚乱之际,只得一股脑把火撒在钟楚寰身上,愤怒地挥着拳:“姓钟的这个狗东西,他竟敢把你弄哭?知不知道女人多掉一滴眼泪,男人就得多下一层地狱?姐夫现在就替你去揍他,让他下地狱!”
“姐夫!”程若云刚要夺门而出,白纨素在床上突然哼哼了一声。
程若云待要骂这妹妹不争气,一说要揍那姓钟的,她哭着都要着急,又怕把她一个人留在店里出什么事,只得唉声叹气:“素素,别回去了,就在姐夫这里吧。在哪里过不下去,姐夫这都是你的避风港。”
白纨素紧紧抓着被单,后背和纤薄的肩膀一起一伏,把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遮住了通红的小脸上不停滚落下来的委屈、愤怒和羞辱。
她可不打算再回去了。
第71章 不安
程若云的住所位于商店的里侧, 有里外两间。里间本来挨着厨房,应该作为餐厅使用,但程若云很少在屋里吃饭,正好白纨素偶尔会来, 便把里间收拾了, 放了一张小床,作为客房。
他把里间的小床打扫了,去库房拿了些备用的洗漱用具和日用品, 又取出一套寝具,叫白纨素安心休息。
她晚上也没吃饭,问原因也不说,商店关门之后,月明星稀,房间里就变得安安静静的,偶尔只听得到路上汽车驶过的飞驰声响。
程若云担心她,她却死不开口, 一句也不说究竟因为什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素素,暑假作业做完了吗?明天还要不要去上班?你上班, 姐夫送你。”他见白纨素一晚上一动不动, 怕她在屋里闷坏了,有意无意搭了句话。
白纨素半晌才吱声。
“我做完了,明天去拿回来。”
程若云知道她还要去钟楚寰那里拿东西,生怕她又受欺负,或者被那姓钟的蛊惑了:“姐夫替你去, 顺便给你把他揍一顿出气。”
白纨素倔强道:“我自己去。”
说罢一倒头栽回了床上,不再答话。这张硬板床睡得人身上真难受,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半身酸麻。睡了几天那张大床,她连身子都被娇惯坏了。
长夜漫漫,白纨素辗转反侧,程若云在外间侧耳倾听,只听到她反反复复的唉声叹气。
她眼睛圆睁,盯着头顶的小窗,眼中的光芒与夜色和那稀薄的星辰融为一体。
人与人之间可真难啊。走得太远感受不到温度,走得太近了,又会因为被彼此天生的棱角刺痛而伤心。
她又不是乔雅,如果她是个世家小姐,或是像沈溪一样无忧无虑、家境幸福美满的女孩该多好。只可惜没有如果。
谁让她既没爹也没娘呢。
要是姐姐在,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到姐姐林纨,白纨素又忍不住掉了眼泪。她把头埋在枕头里哭了一会,想起那本日记还放在钟楚寰家,咬着嘴唇想着,明天一定要拿回来。
睡不着,便又从手机里翻出姐姐的照片,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的容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是更漂亮了,还是苍老了?
她想姐姐,想舅舅和舅妈,想过去那个家。她还能找回来吗?
脑子里一圈一圈转着商店街、老树、海滩和小巷,以及姐姐头发上、身上的香味和昔日的蓝天白云,等渐渐闭上眼,天已经蒙蒙发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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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魏总最近准备投一笔钱。”
天色已暮,魏璇和“老先生”面对面坐在卫迅娱乐空荡荡的餐厅里,居高临下欣赏着落地窗外霓虹烂漫。
魏璇摇曳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淡漠:“我这笔钱是为将来打算的。”
尽管夜幕降临,房间里亦是灯火迷离,但老先生仍然没有摘掉那倍显神秘的墨镜与画家帽。他颇有意味地微微一笑,墨镜光洁的镜面上映着魏璇有些不快意的影子:“跟你母亲丁老太太说,想把我们合作的生意转移到新公司里去。”
“是。”魏璇皱着眉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老先生却咧着嘴笑了:“其实是要出一笔钱来,置业,为今后留条后路。”
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盯着魏璇,见他目光凝滞,眉心松懈下来,面色如冰,就知道方才的话说对了。
“你给我出的主意不错。让曲云通办个慈善义卖会,第二次‘见客户’就在这个慈善晚会上完成。我们可以不见面,不谈条件,让他们先捐一笔,作为定金。”他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惬意地说着,“事后‘货’也可以以义卖货物的名义出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用于公益的东西,没人会查。”
魏璇的脸色总算舒缓了些,唇角一歪,挤出一个有些得意的微笑。
“上次老先生见客户,我就早说过,您的方法太老套,风险太大,已经不适合当下了。”
老先生笑意更浓:“我就知道头脑最聪明、最会做生意的还是魏总。你要是早跟我说这些,我哪会吃这么多次亏?如果我们早就一起做,现在魏氏江山的实际主人已经更新迭代了。”
魏璇脸上的笑意反而收敛了几分:“老先生言重了。我并没什么本事……”
“可别这么说。”老先生伸手示意打住,并替他把喝掉的酒又倒上了,“魏总是绝顶聪明的人,更何况有偌大家业。我早就盼望跟你联手,你一定不要妄自菲薄。”
魏璇低头盯着酒杯里荡漾的酒沫,矜持而格外收敛地笑了一声。
“别因噎废食,连出门都不敢了。”老先生悠闲地品着酒,“人一旦独立于世,崭露头角,就少不得要被人来来回回盯着。妒你的,恨你的,哪怕纯粹看不顺你的,这个世上有多少,你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人心的险恶,往往比未知还要难揣测。只有藏头露尾的懦弱鼠辈,才会在意那一两个小小的威胁。”
魏璇抬眸看着他,神情如深水般沉郁下来。
“……放开一点,做你想做的事。你本来,就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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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早,白纨素没去卫迅娱乐,而是直接去钟楚寰家开了门。
钟楚寰早就已经醒了,但显然昨晚也没有睡好。听见一楼门响,他穿着浴衣下了楼,似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不从容过。
白纨素一溜烟跑进客房,取出了自己的单肩书包和锁在柜子里的一系列私人物品,又匆匆忙忙冲进卧室,取走了来时穿着的那套衣服。
这次她什么多余的都没有带,唯独拿出那个装着戒指的盒子的时候犹豫了片刻。
她直接丢了回去,却看着它孤零零躺在梳妆台上,很是可怜。
一时的恻隐之心使得她一把抓了起来,塞进了书包里。
钟楚寰就看着她横冲直撞,掠夺式地收拾着东西。等白纨素装完了,准备夺门而出时,在玄关入口处一头撞在了他胸口上。
他显然是故意拦着的。
“素素,你……”他本来想说“你别走”,但又觉得空洞无力。他从来拦不住她,如果她心里想走迟早都会走,他想把她留下,可总不能将她拴在这里。
“我怎么了?”她抬起那双乌黑溜圆的眼睛,眼眶肿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你让开。”
“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我不听,我不想听。我不想你把那些瞧不起我的话再重复一遍。”白纨素推了推他,“你走。”
她的眼神倔强而冰冷。钟楚寰知道蓝风惠说的话可能触了她的逆鳞,她本身对他人就多有防备、难得信任,那一番话直接伤害的是她一直藏在带刺外壳下面敏感的心,怕是一时也无法将她开解。
可他确实不明白,她怎么还连自己也一起讨厌了呢?
“我不。”钟楚寰索性横了心,抱住她,让她挣脱不来,“你走也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吧?”
他从来也没有这么强人所难过。
“为什么要跟你商量?”白纨素咬着唇,眼泪又掉下来,“我本来就不该住这儿。”
“是我让你在这的。”他手臂环得更紧,低头去吻她。白纨素从未见过他从头到脚都是温热的这一面,她每次最先看到的都是那张冰凉的脸。然而此时的他却像温水一样,温柔而坚定,几乎要将她融化。
她喉咙一热,一点声音被堵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只能在那里来回吞吐。
听上去像在撒娇一般哼哼。这让他抱得更紧,他想把她留下来,好好安慰她,虽然他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尤其是小姑娘。
两个人的呼吸缠绵悱恻,白纨素几乎渐渐被他揉化了。当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喜欢他,禁不起这一套时又羞又气,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这一下可够疼。她又狠狠捶了他一拳,这一下打得钟楚寰松了手,甚至倒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墙上,脸色苍白。
白纨素知道他身上有伤,刚才应该是没轻没重地碰到了那天受伤的地方。她心里一颤,却还是退了一步。
“素素?”钟楚寰没敢再拉着她,她身上的刺又尖又长。羞耻与缠绵两种心情在内心反复交织,这种煎熬已经让她时刻想逃了。最后还是被那羞辱之心再次刺痛了她,她狠下心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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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打卡时间,卫迅娱乐的十楼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白纨素才抱着书包磨磨蹭蹭上楼来。
她是来收拾东西的。她决定提前去39层报到,做董事长秘书。反正转岗的消息已经下达到了她所属的行政部和人力资源中心,她在行政部门的工作可以暂停了。
钟楚寰站着看着她迎面走过来,头也不抬一下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涂亦潇她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既感到意外也不意外。毕竟白纨素进公司的时候,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点野心就挂在脸上了,意外的是她这么快就上了位。只不过白纨素是魏璇安排进公司的,也许魏璇本来就要用她,行政部门的工作只是个过渡岗位。
“恭喜升职啊。转岗手续办好了吗?”涂亦潇好心打了个招呼,白纨素只是嘟囔一声:“还没有。”
说罢迫不得已,抬头看了看钟楚寰。
他正直直地盯着她,眉心有一抹阴云。
白纨素见他脸色有些惨白,嘴唇动了动,猛然低了头。她暂时不想再被喜欢他的心情所缠绕了,这反而让她更刺痛难受。
她把办公用品归置到一起,背上包,一股脑抱了起来,转头小跑着离开了十楼。
钟楚寰看着她走,一言不发。他们之间冰冻到极点的气氛让早就悟出了一点点不一般的涂亦潇察觉出了不少的异样。
她看看白纨素,又打量一番钟楚寰,发现他愣愣的。小心翼翼小声问:“老板,你喜欢她呀?”
钟楚寰只是看了她一眼,动了动唇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接着垂下眼睑坐回了座位。
刚落座,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内线打来电话,一般情况下不是财务法务就是魏璇。
“马上到39楼来一趟。”是魏璇的声音,“我要派杨总出差一趟,代表集团参加重要活动,你跟他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加更:存稿强迫症,非要存够一定的章节才睡得着。我也想快点写,但我的手不听使唤。本来想加更,结果昨天没写够存稿……写得出存稿就加更:)
第72章 难驯
“鑫阳制药的老板曲云通的慈善基金会办了一出慈善义卖晚会, 邀请了不少明星、名流和知名企业参加。鑫阳制药也参加了,参与义卖的物品是普通药品。”
刚从39楼出来,王帆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曲云通的慈善义卖会可刚刚放出消息不久。
“我想知道这次义卖会非常精确的具体参会人员和成交信息。”王帆道,“听说受邀名单里有卫迅娱乐, 是以企业的名义而非魏璇本人的名义。你能不能想办法去一趟?”
钟楚寰正烦躁:“魏璇叫我去, 我刚刚推辞了。”
他现在心烦意乱,没有精力出差。
“别啊,哥, 他叫你去你为什么不去?舍不得你的小甜甜?”王帆一下子急了,“这是至关紧要的大事,你必须得去。”
“怎么,你怀疑他会打着义卖会的幌子,暗中交易你们关注的药物和原料药?”
王帆在电话那头笑了:“不愧是你。听你这架势脑子这么乱还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咱们俩可真是天造地设的好搭档。”
钟楚寰不明白他的惯性思维和脑子乱、好搭档到底分别都有什么关系,在他眼里脑子真正乱的应该是王帆才对。
“毕竟S4已经出来了,原料是哪里流出的、东西是哪里生产的非常重要, 为了控制局势,现在必须掌握鑫阳制药的一切交易线索, 先发制人, 以防后患。”
“展扬那边进展如何了?”
王帆道:“他前天才去鑫阳制药,进了项目组。想摸清药厂内部的情况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现在就出了这么一宗大的交易,我的第六感很强,这里面说不定很有文章。我已经等不及了。”
“明白了。”
挂了王帆的电话, 钟楚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两个未接来电,打开通讯录拨了回去。
电话是汪晋深打来的。他陡然想起之前交给汪晋深的那一小撮泥土,说好三天之后出结果的。
不过他给汪晋深的样本属于私人委托,汪晋深平时还有别的研究项目。更何况鞋底刮下来的那些土壤成分复杂,检验可能需要一些时间,这对于搞微量物质鉴定、还有精益求精的强迫症的汪晋深来说本来就是个大工程,因此没有按时给他,他也没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