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要何赏赐
孟瑶跟在徐怀的身后往前走。
一路上她虽然看着垂眉敛目的,但其实眼角余光不时的在打量着周边。
再结合原书中零星的一些记载,她约莫知道这个所谓的东宫其实并不叫东宫,而是叫做毓庆宫。其实就是皇宫里面位于正东方位的一座宫殿,专门拨给储君居住的。不过旁人提起来的时候都习惯叫这里为东宫,也习惯用东宫来指代太子。
这毓庆宫占地却也大。至少孟瑶这一路走来,觉得自己的脚腕都开始发酸了,才见徐怀停下脚步,然后叫她在这里等候。
孟瑶明白他这是要先进去通报一声,得了太子的允许才会让她进去。
规矩倒是挺严的。
孟瑶心中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恭顺的应了一声是。
等看到徐怀进屋,她就目光谨慎的打量着周边。
正面一总儿有五间屋子。明间的六扇槅扇门大开着,能看到屋里面摆放的紫檀雕云龙纹的短榻和两侧的花几。以及短榻后面的一架黑漆嵌螺钿玉石松鹤图的屏风。
这里显然不是正殿,不过处处依然体现着皇家的尊严。特别是廊下和庭院中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站了一个面无表情,泥塑木雕似的带刀侍卫......
孟瑶见状,心里不由的开始默默盘算着,如果她想从东宫跑出去,大概能有几分胜算呢?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仅就眼前来看就有不下数十个侍卫,外面的只会更多。除非她能变成个蚊子,不然是别指望从东宫跑出去了。
看来暂时真的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孟瑶成功的安慰到了自己。眼角余光看到徐怀从殿中走出来,她忙垂下眼,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刚刚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这里没有动弹的乖顺样子。
不过这样徐怀招手叫她过去她就没有看见。徐怀又不敢在这里高声说话,就对站在旁侧的褚庆生使了个眼色。
褚庆生会意,忙躬着身一路小跑到孟瑶面前来,轻声的说道:“徐公公在叫你呢。”
孟瑶轻轻的啊了一声。抬起头,一副恍然大悟中又带点儿惊慌的样子,叫人看了,只觉得这个宫婢是个很胆小的人。
小声的谢过褚庆生,孟瑶这才抬脚往前走。
不过因为这里的气氛实在肃穆。明明站了这么多人,却鸦雀无声,连个咳嗽声都没有,所以孟瑶走路的时候下意识的就将脚步放轻。
等进了殿门,她更不敢抬头了。静默无声的跟在徐怀的身后往前走,直至徐怀停下,她也随之停下。
然后她就听到徐怀恭敬的声音响起:“殿下,瑶姬带到。”
孟瑶知道接下来她应该跪下的,但是她从小到大只跪过家里的先人,还从来没有跪过活人......
就觉得挺别扭的。站在原地,心里面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跪。
好在她一直低着头,别人也看不到她脸上纠结的神情。
徐怀就挺惊讶的。
像他这样在李承策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天天进出殿中数次,每次看到李承策就下跪那肯定是不现实的事。铁做的膝盖也经不住这么跪。但像瑶姬这样的,头一次见到太子,竟然敢不下跪?!
就是那些官员,每次来见太子的时候那也得跪下请个安呐,这瑶姬的架子莫不是比那些官员还要大?
有心想要开口提醒,但想着这瑶姬毕竟替太子挡了一箭,太子近日对她的伤势很上心,竟然叫长兴侯世子去给她诊治,以及刚刚叫他亲自去将瑶姬带过来的事,徐怀就没有开口。
而是手执一柄洁白的拂尘,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做了个泥塑木胎。
倒是正站在案旁研墨的一位年轻姑娘忍不住开口呵斥着:“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宫婢,见着太子殿下竟敢不跪?!”
声音听起来还挺娇柔的,但未免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在内。
孟瑶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跪下,上身伏下去,说道:“奴婢见过殿下。”
李承策不语,抬眸看她。
她伏着身子,看不到她的脸。倒是腰身纤细,不堪一握,观之楚楚可怜。
“抬起头来。”
片刻之后,他才不徐不疾的开了口。
孟瑶心里面对他这命令的语气觉得很不舒服,然而迫于现如今的形势,她也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直起身,缓缓的抬起头来。
她不知道按照规矩,纵然李承策叫她抬头,她也不能正视李承策;加上小茶这几天一直在她面前说,所以她对李承策的相貌确实很好奇。
于是现在一抬头,她也就立刻抬起了眼。
待看清书案后面端坐着的人时,她心中立刻喝了一声彩。
就觉得所谓的霞姿月韵,芝兰玉树,雍容雅致这些赞美的词都可以往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堆。
但也不过瞬间的功夫,她立刻敛眉垂眸,专心的看着地上铺的淡青灰色绒毯上的锦纹。
李承策看着她,面上神情丝毫未变。
虽然孟瑶自以为刚刚的那一瞥速度够快,但李承策还是注意到了。
放眼这整个东宫,甚至这整个朝中,敢如此打量他的人几乎没有。这个瑶姬,确实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过她是信王亲手调、教出来的家养杀手,才十六七岁的年纪手上就已经沾染上了数条人命,原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李承策轻哂一声,不再看孟瑶。伸手拿了刚刚他放在青玉笔架上的翠毫笔,一边低头批阅案上摊开的奏疏,一边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日前你替孤挡了一箭,救驾有功。想要何赏赐?”
刚刚开口呵斥孟瑶的那位年轻姑娘名叫红罗,乃是李承策乳母之女。她自十三岁时来到李承策身边伺候,到现如今已有五年。
她知道李承策性子冷淡,即便这宫婢替他挡过一箭,但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随便赏赐些什么物件便罢了,怎么还要特地让徐怀叫这宫婢过来询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呢?
而且,刚刚这宫婢见着他不跪,她斥责的时候李承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虽然他没有说话,面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但依着自己对他这么多年的观察和了解,她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不赞同的意思。
出于女人的直觉,红罗总觉得李承策对这名宫婢有些不一般。
不过孟瑶可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正在想自己到底该不该要赏赐,以及该要什么赏赐的事。
她记得原书中女主这次侥幸未死,李承策念其忠心,就遣个小内监给她送了两千两银子以做赏赐。
但女主并没有收银子,而是托小内监转述了她想在李承策身边伺候的意思。
当时女主想的是,信王不时的会过来拜见李承策,她若在李承策身边伺候,就有机会能看到他。
只要能远远的看信王一眼她就很满足了。
而且,她若能到李承策身边,对信王而言那就表示她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那在信王的心中应该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对于女主这份卑微的爱,孟瑶表示很无语。对于那两千两银子,她则表示很想要。
谁没事会跟钱过不去啊?而且就算她现在不要赏赐,也不见得李承策会给她其他的好处。
于是她便说道:“不怕殿下笑话,奴婢小的时候穷怕了。所以奴婢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喝不愁,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那黄白之物。”
说到这里,孟瑶故作羞涩的笑了笑。
万万没有料想到她竟然会直接开口要钱做赏赐,不但徐怀和红罗抬头看她,就是李承策也惊讶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原本以为孟瑶会借着这个机会开口提留在他身边的话,却没有想到她要的赏赐竟然只是钱。
程平打探来的消息难道有误?还是这瑶姬那一日其实并没有杀他的心思?
虽然心中略有起疑,但李承策面上却分毫不显,只淡声的吩咐徐怀:“赏她两千两银子。”
徐怀忙应了一声是,转过头给褚庆生递了个颜色。
褚庆生会意,躬身倒退着出了殿门。
孟瑶心里高兴的很。
这李承策果然如同原书中一般,一开口就赏赐两千两银子。
两千两银子啊!等以后她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东宫,这笔银子就足够她这辈子吃喝不愁的了。
心中的喜悦再也掩不住,这让她一双眼眸中如同缀满了细碎的星光,甚是明亮有神。
李承策微怔。随后他垂下眼,继续批阅奏疏。
孟瑶就有点儿懵了。
她不明白李承策这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给了她两千两银子作为赏赐了,那按照接下来的流程不是应该让她走了吗?可现在他一个字都不说,只低头批阅奏疏是几个意思?
关键是,她这还跪着呢,李承策也没有开口叫她起来。
就算地上铺了很柔软厚实的地毯,但对于很少下跪的孟瑶来说还是觉得挺难熬的。
就在她实在受不住了,想着不然装个晕什么的,忽然就听到李承策清润的声音响起:“徐怀,这宫婢救驾有功,即日起将她晋升到孤殿中当差。至于这殿中的规矩,你遣个人教她。”
孟瑶一脸震惊的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策哥:你要什么赏赐?(心里默默的想:她肯定会说想留在我身边日夜伺候我)
孟瑶:我要钱!两千两银子!
策哥:......打脸了。
第5章 近身伺候
直到走出殿门,孟瑶的脑子里面依然一片混沌。
她不明白,明明李承策问她要什么赏赐的时候她已经选了两千两银子,怎么到最后李承策还会让她到他身边侍奉?
在李承策的身边侍奉,就意味着她往后每天都要跟李承策相处,还意味着她会时不时的见到信王......
这两样都是原女主处心积虑想要做到的事,可也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逃避的事,但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还是殊途同归。
孟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只能抬起头,无语望苍天。
来的时候有徐怀在前面带路,回去的时候肯定不会有这待遇。好在她记忆力不错,记得来时的路,自己慢慢的走了回去。
等一进屋,就看到褚庆生坐在椅中喝茶,小茶站在一旁。
褚庆生虽然比不得徐怀的地位高,但也是在李承策殿外伺候的一名内监,身份远比她们这些在外殿洒扫的宫婢要高,所以小茶在他面前还是心存畏惧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褚庆生好像对她有点儿感兴趣,正在逗着她说话儿。
不过眼角余光看到孟瑶回来,他就没有再逗小茶了。起身从椅中站起来,笑着说道:“瑶姑娘回来了?”
能爬到李承策身边当差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啊。
这瑶姬虽说一开始只是个低、贱的洒扫宫婢,但没见她替太子殿下挡了一箭之后太子殿下就对她甚为上心了么?刚刚赏赐了她两千两银子不说,他过来这里的路上还听说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将这瑶姬晋升到他的寝殿做宫婢了。
于是现在再看到孟瑶,褚庆生就很客气。
孟瑶还记得前几日褚庆生过来给她送药时不耐烦的嘴脸,没想到现在就对她这样的客气。
既然他客气了,那自己也不能冷着脸啊。
孟瑶也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同他寒暄。
寒暄了两句,褚庆生就将刚刚自己放在小几上的两样东西拿起来递给她。
一样是一摞子厚厚的银票,一样是一包碎银子。
“这是殿下吩咐赏你的银子。我想着要是银票面额太大,瑶姑娘去票号兑银子的时候不方便,所以他们要给我两张一千两银票的时候我就给推辞了,叫他们换了这些一百两和五十两面额的,凑足了一千九百两。至于另外那一百两我叫他们换成这一包碎银子,预备着瑶姑娘平日买东西的时候好用。”
不得不说,这褚庆生做事确实很细致熨帖,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孟瑶先对他屈膝行了一礼谢过,然后才伸手接过这两样东西来。
接过来的时候,她扫了一眼手上的东西。
那一摞子银票的最上面放着的豁然是一张一百两面额的。
再看对面褚庆生脸上依然挂着的客客气气的笑容,孟瑶虽然心中不舍,但也只得拿了这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往他的手里塞。
一面口中还说道:“辛苦褚公公特地跑这一趟了,这个是我请公公喝茶的。”
褚庆生假意推辞,孟瑶笑着坚持,最后褚庆生便接了银票,笑道:“让瑶姑娘破费了。”
孟瑶笑:“褚公公客气。不过往后褚公公也别叫我瑶姑娘了,听着生分,叫我小瑶就行了。”
褚庆生心想,没想到这瑶姬还挺上道的啊。
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多起来。也笑着说道:“这小的哪敢?往后您可是在殿下身边近身伺候的,还要仰仗您以后多照看照看小的呢。”
孟瑶听到近身伺候这几个字心头就一跳。
去他妈的近身伺候!谁想要去李承策那里近身伺候啊。而且徐怀说她现在的差事是在殿外喂鸟浇花的好吧,压根就没提让她到李承策身边去近身伺候。
但面上还得笑,还得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然后还得表示这几日承蒙褚公公劳累给她送药,她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今儿才能下床。要是褚公公不嫌弃,往后就将他当做自己的兄长来看待。所以褚公公您可千万别再叫我瑶姑娘了,叫我小瑶就行。
彼此间一番假意客套下来,褚庆生终于不再称呼孟瑶为瑶姑娘,笑眯眯的叫了她一声小瑶。
孟瑶也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然后抛出了她这次的目的。
“褚大哥,你看,虽然殿下命我过去伺候,但你也知道我这伤还没有好利索呢,稍微多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喘会气。所以能不能麻烦你回去对徐公公说一声,容我过些日子再搬去前殿当差呢?”
即便都是东宫的宫婢,但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像她和小茶这样在外殿做洒扫粗活的宫婢只配住在这东宫位置最偏远,条件最差的后罩房。但那些在李承策身边伺候的宫婢,就可以住离正殿近一些,条件好一些的屋子,现在李承策既然将她晋升为前殿的宫婢,她自然要从这后罩房搬到前面去住了。
怕她不知道有这个规矩,先前她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徐怀还特地叫个小内监告诉她,叫她回来收拾好自己的行礼就即刻搬到前面去,他会叫人安排好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