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太困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先眯两分钟啊沈矜迟,一会儿起来再写。
她倒床上一拉被子胡乱一盖。
沈矜迟看完书,玩了手机,又上网听完几段BBC,舒香浓还没醒的迹象,他实在疲倦,嗓子疲惫沙哑地低喊:“舒香浓,醒醒,回去睡。十一点了。”
她唔唔地拒绝着,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被子,腿夹上去。
“舒香浓。”
“别吵啊……”她闭着眼不耐烦地挥手,“我睡会儿嘛...学一天了,累死...”
其实她就写了一张卷子,还一半都抄他的。
“沈矜迟你玩会儿电脑,我再睡两分钟...就两分钟...”
她的两分钟,永远不会是两分钟。
沈矜迟嘴角弯曲,无奈地笑了一点弧度。
从小他退让惯了,舒香浓也养成了得寸进尺的脾气,只要他不来真的,她总可以无下限地耍赖,懒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无所谓。
——如果只是退让一点,就能让陪伴自己的人快乐。也很好。
“那睡吧,我去沙发睡。”
沈矜迟站起来,去衣柜里拿了自己睡衣,准备去客厅的沙发将就一晚。他取完衣服回身,舒香浓正在挠大腿的痒痒,裙边裹在腿根,半露不露。
沈矜迟余光觉察到她衣衫不整,但并没去看的想法。
关了灯,退出去。
心境如常平淡。
舒香浓睡得迷蒙,模糊看见门缝里客厅白晃晃的光线。有个换衣服的少年,背影清瘦,背脊骨笔直的一条,镶在瘦而不弱的身体上。
肩宽,腰窄。
她眼皮软软耷拉着。“真漂亮...”
哪个啊。
钻她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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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一样,清晨,舒香浓再次用沈矜迟作为掩护,出了门。只要是和沈矜迟一起,舒展和唐芸都不会过问太多。
假期的上午阳光晴好,荷花街果然是人山人海。
各类民族风的店铺和小吃店,街上打扮靓丽的游客撑着伞、摇着纸扇。
入口石雕拱门旁,许辰风穿着薄荷绿衬衣、牛仔裤和白球鞋,在那等。舒香浓和沈矜迟后一步到。
中午他执意请客吃了午饭。
吃完出来,太阳正烈,石板路腾上一阵热气罩着小腿。
沈矜迟把太阳伞递给舒香浓,还有一只灌满温水的保温杯。“记得打伞。”
舒香浓:“哦。”
“我6点在门口等你,有事打电话。”
“知道啦。”
“别一直玩手机,留点电联系。”他自己把手机和舒香浓的交换,方便她玩应用。然后跟许辰风点点头,转身走入艳阳。
“矜迟去哪?”许辰风看着少年走远问。
舒香浓摇摇头,“不知道啊,可能去图书馆啊之类的吧。”
许辰风不可思议地笑一下,“嗬,你不知道?他那么关心你,不关心下他么。”
舒香浓耸耸肩,往荷花街里面走,“你不了解沈矜迟。他看着温温和和很好接近,其实内心秘密很多,不会喜欢被人掌握。所以我一般都不管,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许辰风手指碰碰鼻子,看着舒香浓走到。她戴着小草帽,一条宽松自在的吊带碎花短裙,光洁的小腿,细带凉鞋。背着手的样子慵懒又俏丽。
他清雅的眉眼闪过思绪,不是很理解这对青梅竹马的相处模式。关系亲密到像恋人,仔细看,又只是一个依赖,一个温柔而已,互相之间的眼神都很纯洁。
许辰风回想沈矜迟离开时,微垂眼皮的的侧脸,表情确实是很淡。这近一年他每次接送舒香浓,每次碰面,沈矜迟对他没露出过一点嫉妒,或者说根本毫无波动。
平静。
寡欲。
许辰风嘴角浅浅一笑,跟上去。
可他不信男女之间会有这么深的纯粹友谊。
也更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么纯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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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周哪儿都人山人海。
舒香浓逛得兴致缺缺,许辰风就找了家清吧,点了喝的东西纳凉聊天。
“似乎每次出来,沈矜迟都很不放心你,把你圈在一个地方不准走。挺严啊。”
舒香浓咬着吸管从窗外收回视线,“有问题吗?”
许辰风淡笑摇头。想了想,又说:“可能是我平时对心理学感兴趣,习惯乱揣摩吧...没什么。”
他喝了口鸡尾酒,语气认真了点:“小浓,我下学期大四,可能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实习工作要去别的城市了。你还想玩什么,想想。”
“那我不是很快就没搭档了?”舒香浓吸管搅着冰饮,虽然惋惜,脸上却没太多难过。“唉,伤心。”
“你可以在群里再找一个。”
舒香浓摇头,耸耸肩。旁侧窗户落进的光打着她侧影,肌肤如雪,轮廓浓淡得恰到好处。天生的美人坯子。
她懒着口吻:“没兴趣了。一个游戏玩一遍就够,第二遍就是浪费时间。不如找点新鲜的事做。”
许辰无奈地摇头笑笑。
——被宠坏的小姑娘,才会一心寻求刺激。
不过像他们俩这种,家庭顺遂、从小没吃过苦,长相引人瞩目,喜欢谁都可以轻易得到的人,确实容易乏味,喜欢去追求新鲜。
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
容易得到,就不会珍惜。
安静了一会儿,许辰风将酒杯放下,眼睛扫过窗外浓烈的日光:“要不,在我离开前给你制造个新游戏玩。”
舒香浓搅拌的动作一停。“什么游戏?”
许辰风笑,却不解释。“你只需要说玩,或者不玩。二选一。”
-
烈日下暴晒的荷花街很热,空气袅袅。
因为有冬天那次教训,沈矜迟没走远,就在街边树荫石凳上坐着听东西等。
他抬眸,微微意外,看着舒香浓和许辰风走出荷花街,往枫山公园走了。
枫山公园大,是整片山。
树木阴翳,路上偶有几对行人来往。
舒香浓想起那次大雨沈矜迟淋得稀里哗啦,道:“只转一会儿就回去啊?沈矜迟不让我乱走。”
“他要真管得住你,你就不会出那条街一分钟。”
“……他找不到我会生气,不好哄。”
许辰风微微笑,手臂一抬落在她肩上。舒香浓些微疑惑。
往常除非探讨一些恋爱技巧,许辰风是不会主动接近她的,挺矜持的一个人。
“怎么了?”
许辰风面庞在阳光下洁白无尘,说起来,倒是和沈矜迟有那么一些相似。“新游戏。”
山木蓊郁,烈日直射在树木下形成一团团阴黑的影。
中间隔着百来米的距离。
沈矜迟目光沉沉,看着两人拐入僻静的岔道。舒香浓被搭着肩、脚步有些踉跄地跟不住。
他手指捏紧,快步跟上。
路尽头是几棵大榕树,他在这突然失去二人踪影。
呼吸不稳,沈矜迟环顾四周林木翠绿,心脏像从高楼坠下。
一些臆想的画面在脑海闪过,汗水从额头滴入眼睛。手指几松几紧。
“舒香浓……!”
第17章 第十七夜(二更)
第十七夜
肩膀被一推, 舒香浓背撞到树干上哼一声。接着脸颊就被只手托住了,许辰风低下脸来。
“你不是想知道法式吻么?教你。”
来不及思考怎么回事,他俊脸就落下来, 舒香浓眨眨眼, 又被他手掌捂住眼睛。
“专心!”
他口吻反常的严厉。
吻从浅入深地吻, 一反温柔性格,手指重捏着舒香浓脸颊转向右边, 让刚才听见她痛哼跑来、藏在暗处的人,完全看清楚她的所有细微表情变化。
山风悠悠。
舒香浓的小草帽落在树根上, 她力气小,被控制在两只手掌中。眼被捂住, 无法反抗。但许辰风到底脾性柔和,过了半分钟,她便反客为主。
“说得好像我不会一样,要你教?”她不服输地扯掉他手掌、揪住他领口一拽, 咬住他下嘴唇。
空气窒息的闷热, 扎着皮肤。
沈矜迟僵在原地,冷汗沿着苍白脸颊下滑, 滑入脖颈,目光凝滞在树下。那个少女拥有他熟悉的面庞, 神态却是他从没见过的陌生。嗓音柔软迷离, 眼尾如钩......
像一泉柔软的水。
流过他震惊的眼珠、心脏...
——舒香浓。
-
夕阳没入街尾的房顶, 晚霞映照得空气淡红。
舒香浓举着伞往荷花街的拱门走。她低头看手机时间刚好6点,为自己成功守约一喜。
拱门旁树荫下一组石桌石凳。
果然沈矜迟就坐在那等。
他低头戴着副白色耳机,在听音乐。黑色T恤愈发显得人皮肤透白,面容干净。
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舒香浓轻轻绕到他背后, 一拍左肩、脸却凑到他右肩,等待他转脸吓一跳。
然而失败了。
沈矜迟这家伙不愧是白开水,连惊讶都淡得可以忽略,他往左极轻微撩了下眼皮,就了如指掌地准确转到右边——一双黑瞳,目光湿沉。
“没意思!”舒香浓直起身,在旁边的凳子坐下、支下巴瞧他,“沈矜迟,跟你开个玩笑咋那么费劲,你下次能不能假装配合下?唉,也就我性格好,还愿意逗你。”
她装模作样地用保温杯盖子倒了点热水喝。
是早上沈矜迟特意给她带的,虽然她根本不在意这几天喝冷喝热,但毕竟别人一番心意,她还是配合演一演,让他开心下吧。
“干嘛不说话?”舒香浓抿着水,发现沈矜迟的不对劲。他眼神似乎包含某种情绪,又掩藏着,迅速转开。
舒香浓以为他是因为等久了不高兴,伸手一刮沈矜迟鼻梁,又粗鲁地打打下巴,像逗狗那样:“啧啧,耍什么脾气呢!我不是准时了吗?”
沈矜迟转开下巴,盯着地面,脸色紧绷。
舒香浓才收起嬉闹,趴桌上凑过去瞧他:“怎么啦沈矜迟?干嘛不说话……不开心吗你。”她顿一下,“谁惹你了?”
一丝风撩动她发梢,刚好落在他手背上,滑动。
沈矜迟陡然站起来、避开,“别...靠我太近!”
而后埋头就走。
也不等她。
“……”
舒香浓缓缓站起来,茫然地眨了下眼,一头雾水。
-
夏天的公交总伴随股热汗味,人挤人,皮肤偶尔粘黏,带着汗毛燥热的磨砺。
舒香浓拉着吊环,隔着几个人歪头去看直直站车门柱子旁的沈矜迟。
平时坐地铁公交,他一向挨着她站的...
舒香浓眉头拧巴,检讨了自己今天的行为,实在想不出哪里做错了,惹到沈矜迟。
她热水也喝了,也准时回了,虽然出了荷花街但也瞒得挺好的。
她这么听话这么乖。
他摆啥脸色呢?
舒香浓正出神,车辆一个急刹车,她猝不及防前后一倾,不知谁一身汗扑她身上,还有点体味。她盯了这人一眼,火气上来又不能发作,就迁怒到了别处。
她眼神往少年身上一移。想平时这种情况沈矜迟都会在她旁边。
都是他,偏跑那么远。
舒香浓忍了忍,还是忍不了!
“沈矜迟!你给过来!喂,我叫你啊沈矜迟!”
她一嗓子,满车人都在瞧谁是“沈矜迟”。
许多视线投来,沈矜迟余光往那边轻微一动,又低下眼神。目光落在座椅的塑料壳。
舒香浓吃惊又火大,咬着牙,朝他挤了两步后又改变了主意,反而掉头往车头去,离得远远的。赌上了气。
“那你永远别过来了!别跟我一块儿回家!哼!”
车内的人逐渐变少,舒香浓在第一排找到了位置坐下,身边还空了一个。虽然还很生气,但本能的关切根深蒂固,她想赶紧让沈矜迟过来坐下休息,别那么累。本来就让人等一天了。
她就用小草帽放位置上回头。
口张开又一顿,把到嘴边的名字吞回去。
——刚吵了架就喊人家,这未免也太没面子了....满车人可都看着呢。
她又重手重脚地把帽子拿起来。
哼。
就让他站几分钟吧。
“我能坐这儿吗?”
舒香浓抬头,是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她收了满脸的赌气小情绪,冷淡地瞄瞄他,没说话,下巴朝旁边位置一点。
男生本来暗藏着一点期待,但看她神态这样冷艳不好靠近,就只懦懦说了声“谢谢”,局促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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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楼下才七点零五分,花园里石榴开得正艳。
舒香浓掏出手机,看见唐芸发来催促她和沈矜迟赶紧回家的短信,说饭快做好了。晚上和周老师一起吃。
她手机往兜里一塞,斜瞪旁边一路不说话的人。快步走上楼梯,一巴掌拍墙上把声控灯震亮。
“莫名其妙!”
一个长期被你无理取闹、发火欺压的对象,他忽然无理取闹了,真的很难忍。所以舒香浓脾气翻倍地积压。
她故意脚步声很大,表达着被无故冷落的不满。
上到四楼,舒香浓猛一停转身。后几步跟着的沈矜迟也停下。
她瞪。
他脸撇开,目光在楼梯上。
“你有病啊沈矜迟!”舒香浓插着腰,上下瞧他,“我哪儿惹你了?说句话!别闷着不吭声!冷暴力算什么爷们儿,有话敞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