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除非让陵光神君忘记与那个魔族的经历,否则没有别的办法。
可擅自抹去她的记忆,实在太过残忍。
最后还是星宿之神拿出了忘情水,问南姝愿不愿意喝。
南姝那时已经冷静了许多,目光没有落在实处。
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同意,但她最后说:“我喝。”
她真的喝了。
之后在星宿之神的神域修养了几天,南姝似乎真的忘了那个叫徽的魔族青年,偶尔嫌药太苦,还会找星宿之神要糖吃,状态还算不错。
三只上古神兽观察她几天,渐渐地也放下了心,所以之后南姝说自己闷坏了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他们也同意了。
南姝出门就是想看看新的世界,被他们跟了一路,渐渐生出疑惑:“干嘛跟着我?我虽然受了点伤,也不至于你们这么紧张吧?”
他们这才不跟了。
南姝终于摆脱了他们,趁着这个机会,去了南火渊。
此时的南火渊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的荒芜模样,它变成了一片绿意盎然的风景胜地,曾经寸草不生的土地上,开满了一种能变幻成各族颜色的花朵。
那是一片七彩的花田,在光下呈现出一中漂亮的渐变色,美得恍如梦境,
南姝愣了愣,轻轻落在花田里,手从各色花瓣上拂过。
“要是有一种能同时长出各种颜色的花就好了。”
对,她想起来,她曾经对那个少年这么说过。
她那时只不过突发奇想,而他一记,就记到了现在。
他真的找到了这种花,并给她种满了南火渊。
她不在的那些时间里,他是用什么心情种这些花的呢?
南姝从花田走过,按照记忆里的小路去找曾经的小破屋,自然是没找着的,那间破屋早倒了。
她心想这样也好,反正他也不在了,这些花也好,破屋也好,有关他的东西,都该跟他一起逝去。
她曾以为忘情水能带走她对徽的感情,但是那东西对她似乎没有用。
既然如此,那她只能用别的方式给自己解脱。
当日,朱雀在南火渊自燃。
上次,她为苍生而死,这次,她为自己而死。
在熟悉的灼烧感中,南姝听到一个声音对她说:“你真的甘心吗?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她愣了愣,神魂好像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在说,不需要什么重来的机会,千年后魔神打破第四层地狱,她明明可以在那时与他再度重逢,他会成为海神,他还在未来等她。
另一半又在说,什么魔神打破第四层地狱,第四层地狱再也不会打开,徽已经死了。
是的,徽已经死了。
如果再选一次……
南姝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她的心魔没有被青龙他们压下,她彻底堕魔,挣开了他们的束缚,闯进门中,从混沌恶灵手中救回了奄奄一息的徽。
徽伤得不成样子,她用了很大的代价才吊了他一口气,徽混混沌沌的,很久才会醒一次。
期间青龙来劝过,白虎来劝过,玄武来劝过,众神来劝过,她入了魔,变得很不讲道理,一一跟跟他们断绝了来往,专心地守着她的徽。
徽偶尔醒来,精神都不太好,看到她眉间的堕魔印,脸色都会变得愈发灰败。
他觉得是他害了她。
一切果然都是因果。
他能开口后,第一句话就是:“小姝,不要为我变成这个样子。”
南姝看着他,感到莫大的难过:“那你早点好起来。”
徽是好不起来了。
他后来看见自己的样子,发现他被触手折断的身体变得畸形恶心,自己的脸也变得丑陋无比,心中便有了死志。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她面前。
他开始求着南姝杀了自己,留他最后一点颜面。
南姝好不容易把他救出来,怎么会答应呢?
可徽似乎真的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她强行把他留下,不过是变相的折磨他。
南姝想起初见的少年,他笑得那样好看,她当时,是想留住他的笑的。
扛不住徽的哀求,南姝最后还是同意了。
她亲手杀了他。
弥留之际,徽没有怨恨,只松了一口气,轻轻在她耳边说:“以后会再遇见的,小姝,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你好好的,等我来找你好不好……”
南姝埋在他胸膛上,听着他越来越微弱的心跳,闭上眼睛说好。
无论多少年,她都等他。
南姝所有的记忆都被重新洗牌,她抛弃了正道,与魔族为伍,浑浑噩噩地在人间游荡了千年,一直没等到徽。
他骗了她。
一直等到几千年后,她奉魔神之命去击杀海神,才发现这位最年轻的神跟她的徽长得很像。
她一时间以为徽回来了,便假装变成了一只受伤的鸟,被他带回了海之神域,把他当成徽的替身,靠嫖海神过了一段还算快乐的日子。
之后她玩忽职守的事被发现,她被带到九幽洞受罚,被迫再次体会一遍失去徽的痛苦当做惩罚。
所有的意识全部回归,南姝慢慢睁开眼睛。
一个略显古怪的念头在她心底一闪而逝:九幽洞这洗脑操作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
南姝看着九幽洞内仿佛山体滑坡般的狼藉,迷茫地眨了眨眼,有些懵。
作者有话要说: 南姝:我是谁?我在哪?对!我嫖了海神,还把他当替身!
海神:逐渐失去理智.jpg
幻境副本到这里就结束了,九幽洞洗脑过程全程直播。
这里解释一下,九幽洞洗脑就是通过改变某些关键选择来改变以后走的路,简而言之,就是把人往黑化的路上引。
所以青龙他们才会有了堕魔印,是真的被回忆里某个场景逼疯到堕魔了。
还有南姝亲手杀掉徽那一段,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但要是代入一下南姝,你能忍心看着徽这个小可怜一直这么痛苦?要是代入一下徽,你能忍受丑陋恶心的自己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
幻境而已,其实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之后不会再虐了,事实上开启这个副本之前,自己都没想到会变得这么虐emmm……
洗脑是短暂的,为撒狗粮服务。
第45章
南姝半抬起头, 发现她本人正躺在一堆石块当中,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擦痕,看样子是被倒塌下来的石块擦伤的。
“……”
她推开石块坐起来, 皱着眉摸了摸渗血的后脖颈,心想那幺蛾子惩罚应该结束了,便起身从层层叠叠的石堆中走了出去。
洞外阳光刺眼, 南姝眯了一会儿眼才勉强适应光线,抬眼望去, 发现在外面守着的三位魔将皆是满脸复杂神情, 至于青龙白虎玄武,她的“好”兄弟,神色中的担忧还未散去, 见她出来, 纷纷走上前来询问。
“滚开!”南姝脸上冷冷的,不发一言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时候跟她装什么好心!她之前早就跟他们决裂了。
若不是他们将她的身份告诉徽,之后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想到徽,她心口蓦地发疼, 离开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瑟孤冷。
在她身后, 被她冷淡对待的三只上古神兽面面相觑,眼中藏着相同的问号:“……?”
陵光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就算被九幽洞影响到一点, 这么对他们也有点过分了!
可众目睽睽下,他们也不便追去询问, 对视一眼, 相继从九幽洞外离开。
与他们不同的是,三位魔将眼中却含喜色,这陵光神君进洞后不久,洞里便传出巨大的炸响, 明显是被严重干扰了神智。
“所谓的神道也不过如此。”一位魔将轻蔑道:“表面看上去光风霁月,心里藏着的阴暗东西不比邪道少。”
其他魔将也跟着嘲了几句,随后道:“四大上古神兽已经聚齐,看来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
另一边,三只上古神兽在一处山林中密谋。
“陵光受到的影响比预计要大。”青龙按了按鼻梁,眉间的堕魔印衬得他面容更显阴鸷。
白虎若有所思:“看来,只能是当年那件事了。”
“可-是……海-神……”玄武慢吞吞地想开口,被相对没耐心的白虎打断:“等会儿去试探一下,看看她有没有把海神给忘了。”
如果忘了,麻烦就大了。
想起当年的事,他们都有点沉默。
那其实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跨度足有三千多年。
陵光喝下忘情水后,他们以为这件事应该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忘情水对神兽并无作用,陵光虚晃一招,只不过是想将他们偏离身边。
他们赶到南火渊的时候,陵光已经自焚,南火渊成为了一片火海。
他们联手救下陵光,她因为伤势过重,浑浑噩噩地修养了一段时间,让她得以从重伤中恢复过来。
她所有有关那个魔族少年的记忆似乎都伴随着那场自焚消失了,此后,她在南火渊的基础上建立南神兽山,接手了第一批自愿加入她麾下的火系神兽。
陵光忘了,他们却没有忘。
终究还是心中有愧。
那个为了救陵光而被卷入第四层地狱的魔族少年……引得陵光心死自焚的魔族少年,他们以为他必定已经死了,可在两千年后的一场封神大典上,他们再次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而陵光后来果然被那位年轻的神吸引了,带着点弥补的心思,他们不仅表示支持,甚至有意无意地为海神说好话。
陵光是高兴了,但他们总感觉对不住人家海神,毕竟他清清白白一个神,平白无故被当成别人的替身……更对不起那个叫做徽的少年,叫他死后被绿。
现在想来,他们都觉得陵光这只鸟简直太渣了。
思绪回到现下的局面,青龙白虎玄武不约而同地叹气。
“魔族那边的事只能先拖着,等陵光恢复了再说。”青龙沉声道。
*
南姝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发生的这两幕,她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在外面焦急地等着她的重羽。
重羽是她在魔族收的一个部下,跟她关系不错,南姝脑海里划过这些内容。
重羽见着她,一向公事公办的面瘫脸上露出关心的神情,她几步上前,关切地问:“君上,没事吧?”她还没说完,便看到她皮肤上的血痕,顿时皱起眉。
“没事,小伤。”南姝淡淡道。
重羽露出厌恶神色:“都怪那个海神,不要脸地勾引了您,害得您任务失败,被罚到九幽洞思过!”
“……”
南姝顿时想起那个长得跟徽很像的海神。
终究没有那么厚颜无耻,想到自己击杀对方的任务是怎么失败的,南姝轻咳一声:“也不能怪他,准确说来,也是我沉迷美色在先……”
重羽一副“我不管君上做什么都对”的护短之色。
南姝笑了一声,被重羽一提醒,倒开始惦记那位海神了。
海神不仅长得跟徽像,脾气也像,她骗他说要出门走走,他还不高兴,她哄了好久,留下傀儡鸟才把他哄好。
真是个粘人精。
现在他们断了好几天联系,他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
南姝这么想着,回到她在魔族的宫殿后,试着重新控制那只留在海之神域的傀儡鸟。
重羽在她身边絮絮叨叨的:“那只凤凰君上还记得吗?她跟您争抢击杀海神的功劳,结果受了重伤,飞回来的时候,只剩了半口气。”
南姝脑海里过了一遍关于“凤凰”的消息,想起对方只是个讨人厌的绿茶鸟,便把注意力收回,摆摆手,示意重羽安静。
此时,二重天,海之神域。
聿徽正冷着眉眼撰写要递交给主神的公文,膝盖上躺尸几天的傀儡鸟忽然如同诈尸般弹了起来,张开翅膀“啾”了一声。
聿徽笔尖一顿,慌忙停下手中动作,垂首去看,那只傀儡鸟如同坏掉了一般,先在他膝上滚了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背对着他,鸟头诡异地旋转了180度,一双黑豆眼直勾勾看着他。
场面一度有些恐怖。
“……”
她又在搞什么事?
聿徽从喜悦中找回理智,谨慎地戳了戳鸟屁股:“姝姝?”
傀儡鸟张开嘴,眼珠子转动一圈,发出恐怖的声音:“滋滋嘶嘶~”
聿徽明白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它从膝上丢下去,提起笔继续写公文。
南姝见吓他的意图被识破,把扭过去的头转回来,颇为无趣地走到他腿边,啄了啄他雪白脚踝上坠着的墨绿色脚环,见他没反应,伸出短鸟腿踩了他一脚:“这就生气了?逗你玩的嘛。”
聿徽心下稍松,面上却依旧不理她。
南姝对着他那张脸真的没办法有脾气,那么骄傲一只坏鸟,飞到他手边腻腻地蹭他手:“都不想我的吗?”
怎么可能不想?他每天都在担心她。
聿徽听着这句话心就软了,还能怎么办,只能选择原谅她。
他伸手过去,把傀儡鸟抱起来,闷声问:“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受伤?”
南姝被他一双冰蓝色的漂亮眼眸望着,那里面的担忧和珍惜一览无余,让她不自觉有些出神,下意识说:“没有,去办了一件事而已。”
没有?那怎么没空跟他说话?
聿徽知道她嘴上总不老实,恼得揪她尾羽:“你别总骗我。”
“没骗你。”南姝在他脖颈蹭了蹭,感到自己漂泊了千年的感情似乎短暂地找到了归处:“有点累,就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