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温涟予也不欲在酒店多作逗留,收拾了仅有的几件衣物,打算先联系一下其他城市关系稍好些的同学,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妥当她就出了酒店,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这会儿正是低峰期,不过须臾她就拦到了一辆。
那司机落了车窗,是个模样憨厚的中年人。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机场。”
那司机爽朗一笑,侧侧身子让她看。
“我这车里已经坐了一位姑娘和一位小伙子,也是去机场的,您要是不介意,让我这趟多挣点儿吧,您看成不?”
温涟予只迟疑了一瞬就同意了;上车前她还暗想,自己真是被晏时清吓怕了,看谁都像坏人,胆战心惊的。
——可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那股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她脑子里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庆幸这熟悉的味道和当初的一样,还好是晏时清,不是别人。
——女人的手无力地垂下,落在座椅上。
旁侧的男子收了帕子,掏出手机给雇主打电话。
“晏先生,我和我老婆按照您吩咐的,已经得手了。”
他唯唯诺诺地同电话里那人汇报着。
“是,是,我们俩和老刘一起,我们都会守口如瓶的;这点儿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挂了电话,他变了语气,凉凉地吩咐驾驶座的中年男人。
“走吧,送这倒霉鬼去晏大少爷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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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涟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甚至不确定自己醒了没有。
正心想晏时清要搞什么幺蛾子,门开了。
“吱呀”一声,晏时清笑着进来了,还端着盘子,里面的食物冒着袅袅的热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涟予终究是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
晏时清这会儿一点儿也不着急了,把东西摆在温涟予面前,示意她先吃两口:
“出去这么久,饿坏了吧?”
“你先吃饭,我再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温涟予半信半疑:
——他会有那么好心,该不会又在玩儿什么别的把戏吧?
可是如今她人都在这儿了,好像也没必要故技重施了吧?
但温涟予还是没吃面前的东西:鬼知道这疯子会往里面放什么?做的再香她也不敢吃。
面对温涟予如此疏离,晏时清浑不在意。
“涟予,我现在可没有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只是呢,我也知道你很厌烦我,我又迟迟放不下你,所以思来想去,我就折中想了个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话音刚落,温涟予轻轻皱起了眉头:
“什么法子?”
——上钩了。
晏时清笑得人畜无害:
“是这样,一场游戏而已。”
“你玩儿过密室逃脱吧,性质差不多,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玩儿怎么逃脱,我们玩儿在里面待的时间。”
“只要待够了时间,就算你赢。”
温涟予听到这儿就急急地想要开口,但随后晏时清又继续道:
“当然,这个游戏不会白让你玩儿,你赢了,我晏时清以后再也不纠缠于你;但如果你输了,你就要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妻子。”
温涟予一开始觉得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只是在密室里待一段时间?
“待多久?”
晏时清就笑,颇有些诡谲的得意:
“别怕,几个小时而已。”
只用什么也不干的待几个小时?这么轻松?
温涟予不怕有诈,大不了再找别的机会;可现在这个赌是晏时清提出来的,而且赌注的诱惑力也太大了,她不过在那间屋子里待几个小时而已,就可以永远摆脱晏时清这个男人的阴影了。
她抗拒不了这个赌注的巨大吸引力,晏时清也知道她抗拒不了。
“好,我同意。如果我赢了,你以后再也不许纠缠我,如果我输了,我就心甘情愿和你在一起,绝无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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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以后,晏时清临走时关上了门,不久这屋里的灯就灭了。
太黑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睁着眼睛,却仿若失明。
恐惧和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她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身上除了衣服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但这里有点儿出乎意料的冷,待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整个人几乎是如坠冰窟。
她告诉自己无数遍晏时清不可能伤害她,这才慢慢平静了一些。
温涟予摸索着站起来,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墙角。
顺着墙壁,她缓慢挪动着,碰到前面是墙壁就左拐,一共走了四个转角才停下来。
——她摸到了先前留下做记号的鞋子。
那就确定是一个四角的密闭环境了,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了。
——这里面应该什么也没有,即便有也是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对她赢得这场角逐游戏没有半点儿用处。
温涟予穿好鞋,摸索着坐下来,尽量安静地等着。
她咬着牙,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这无边幽静的环境,如深渊,能击碎人的理智,压垮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紧咬下唇,好像有些猜到了晏时清的招数。
第98章
十三觊觎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斯德哥尔摩效应,简称人质情结。
多发群体为情感缺失,渴望依附,害怕受到伤害从而容易屈服暴虐的人。
在充满压力不安的环境中,身心时刻紧绷,心理防线不堪一击,无形中潜意识说服自己把生命和一切都交付到行凶者手中,这时候凶手只需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能瞬间从施暴者变为救赎者。
关于心理分析学的看法,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角色认同防卫机制的重要范例,受害者会因为这种情感对行凶者产生病态的依赖和崇拜。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
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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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她甚至不知道此时是白昼抑或黑夜。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才能出去?
晏时清说只要五个小时,可是这里好像没有时间流逝一样,一个寂静到好像被世界遗忘了的深渊。
一开始她心里还默数着,反正也没多久,几个小事而已,挨过去了,她就赢了,以后晏时清再也不能纠缠她。
再说了,本来就是她自己亲口答应和晏时清玩儿这场对赌角逐的。
但后来却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一点一点地焦灼不安起来。
她胡乱猜测着,努力去想,依着晏时清的性子,大约要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吧?
——他不是总说自己有多爱她,那肯定舍不得她在这儿太久。
他想把她也变成一个神经病,做梦去吧。
她突然自信起来,笃定晏时清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安下心来,她心中默数着数,也算有了个盼头。
数着数着,大约是方才太过惧怕,这会儿竟有些困倦了,她又慢慢阖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入眼还是一片黑暗。
到了此时,她又沉不住气了。
她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她以为睡这一觉已经过去很久,其实外面的晏时清看着表,五个小时才总共过去四个小时。
饥饿和疲累让她气力全无,心里惊惶的空洞越裂越大,原本甚是肯定的想法开始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放她出去?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晏时清那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这会儿她是真的怕了。
她越是慌乱,就越是惧怕这个仿佛无尽深渊一般的鬼地方。
——纯粹的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越是惧怕,就越是慌乱;形成一个死循环,时刻消耗着她的耐心和心防。
温涟予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的精神高度紧绷,时刻面临崩溃。
——晏时清,晏时清这个该死的变态,他想逼疯她吗?
抽泣的声音一顿,她恍然想到,说不定,说不定晏时清根本没打算放她出去,就是要逼死她;他那么极端,会干出这样的事也未可知。
——那她岂不是完了?
这样的惧怕生成恨意,恨意又牵扯出惊惶,单情绪就能折磨她发疯。
她手指无意识抠挖着墙壁,由指尖传来的痛意她也丝毫感知不到。
她缩在角落里,呜咽出声,无助又绝望。
开始是怨恨。
哭累了的时候,她脑子里不知怎么灵光一闪,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涌上心头。
——不如去服软吧,只要她接受他,他肯定愿意放她出去的。
晏时清对她也是真的好,有求必应,除了自由,什么都顺着她;从小她渴望的唯一首选的偏爱宠溺,晏时清都可以给她。
哭泣戛然而止,她怔愣着入了神。
一个人堕落妥协的速度,取决于她说服自己的速度。
——他长得也很好啊,长身玉立,眉目精致。
为了迫使自己接受晏时清以摆脱如今的困境,她已经开始绞尽脑汁去想晏时清的优点。
仿佛早已忘了当初死也不妥协,甚至冒险脱逃的自己。
这些不该有的好感,本不该出现在此时的爱意,在这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心中疯狂滋生。
或许说,是原本被深埋心底,如今却被挖掘出来浇灌长大的爱意。
——是啊,自由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啊,他那个时候不是还承诺她,只要领了证,以后就会对她好,不会如此了吗?
她心底竟开始生出希冀,对于这个从前恨之入骨的男人,她居然有了期盼。
晏时清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嫁给谁不是嫁?
到时候她不用受苦,他也高兴能娶到自己心爱的人,岂不皆大欢喜?
以前的她如何能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会生出这种念头?
到这时候——
她温涟予,才算是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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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时清困了温涟予四个半小时。
——还不到半天。
“一个正常人心理防线彻底被击垮的下限大约是两天天,意志更坚定者也不过四天。”
——他请来的那位心理医生,手把手教他的驯化方法。
原本只是治疗过程中闲聊起来让他放松的一则著名心理学案例,却没想到被他用于这样的地方。
当初温涟予服软,他打定心思要和她好好过日子;怕自己发疯再伤害她,还高价去请国外的知名心理专家来治疗。
——结果她却先背叛了他。
其实她刚进去的时候,他也有些舍不得;因此就折中了一下,打算循序渐进的,先短时间的幽闭,再慢慢加长时间。
但是,还差一点点就到约定好的时间的时候,他彻底忍不住了。
——到底还是心软,她进去的时候也没吃饭,一滴水都没喝;里面那么黑,她一定怕得哭出来了。
算了,第一次就先到这儿吧。
他准备好饭菜,在浴缸里放好温水,拿着钥匙去了地下室。
那道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光线一下子盈满室内。
晏时清一眼就看向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温涟予紧紧抱着双膝,脸上都是眼泪,目光呆滞。
他快步走过去,又慢慢蹲下身,轻柔地给她擦眼泪。
“怎么样,是认输认错,还是继续?”
他声音低沉温柔,好似在刻意引导什么。
晏时清内心深处疯狂叫嚣——
快认错吧,快向我妥协;我会原谅你,我会像以前那样,不,比以前还要爱你。
男人眼神阴郁,一眼不错地盯着温涟予。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黯淡无光的双眸稍稍找回了一丝清明。
而后是反应过来的狂喜。
她只稍微倾抬了一下身子就猛的抱住他,接着落入他耳中的,就是她带着哭腔哽咽,语调断续的温言软语。
“我认输,我认输……时清……让我出去……”
“我不要待在这鬼地方,我心甘情愿……我认输……”
她抱的很紧,低声呓语;
像是终于找到了救赎,有了依靠。
晏时清没想到结果竟出乎意料的好,意识回笼,他伸手回抱住她,轻拍她后背以示抚慰。
男人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诡谲,唇角也勾着得意的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月亮不睡我不睡,请各位爱护一哈我这个秃头小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