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朝牵着宁七音的手起身:“我瞧着这个就很好,你也不用再绣了,母亲说了,你如今有身子不能动针线,让她知道了该骂我了。”
宁七音叹口气,她之所以后来做剑穗,是因为在乡下时没少编草席草框之类的东西,所以编个剑穗不但得心应手,而且自信无人能及。
只是这刺绣并非一朝一夕能精进的,绣好了她没舍得扔,不想还是到了陆景朝手里。
“那你别露出来给别人看,免得人家笑我笨手笨脚。”宁七音只得向陆景朝嘱咐了一句。
陆景朝怕宁七音再将荷包要回去,自然是满口应承。可后来在军营时,无事他便把荷包拿出来把玩,将士们见了自然要问,他便故作平静地说是家里夫人给绣的。
将士们见他眸中有自得之色,自然要夸赞羡慕一番,陆景朝心中便美滋滋的,可面上仍是黑着脸,让将士们好好操练,以后功成名就自然有媳妇给绣荷包。
宁七音见陆景朝不但得了剑穗,连自己藏的荷包也拿去了,便劝他回席上陪客人。
陆景朝却是不肯:“他们都常见的,少陪一会儿也没什么,我先陪你吃些,等你歇下了我再去前面看看。”
宁七音听他话说的怪,不由笑起来,陆景朝说客人们常见不用陪,那自己更是日日相对,却反倒要陪了。
陆景朝正帮宁七音夹菜,看着她笑,自己也跟着不明所以的笑起来。
宁七音看他明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却也跟着笑,就越发笑个不住,一时间,二人也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笑个不停。
笑过之后,宁七音突然想起一事:“有个人还须得你悄悄让人查一下。”
陆景朝将菜碟给宁七音摆好:“什么人?”
宁七音想到方才看到与周氏说话的人,虽然只是个背影和走路的身形,宁七音已经断定那就是绿屏。
上辈子绿屏在乐苑作威作福,宁七音对她太熟悉了,她若是背对着宁七音站立不动,宁七音或许还以为那是陆国公府的一个普通丫鬟,可她一旦走动起来,宁七音便能从她走路的习惯中认出她来。
当初因为一个相思结,绿屏和鲁嬷嬷一同被赶出了宁国公府,宁七音以为这两个人就不会再在她的这辈子出现了,没想到这个绿屏竟然出现在了陆国公府。
宁七音想了一下,陆景朝应该是没有见过绿屏,她便把绿屏的样子先描述了一番,然后说道:“原本家中进丫鬟这些事,我都应该知道的。可前些日子害喜,家中事务大多交给了大嫂,哪一房添了人,我便不清楚了。这个人是从前宁国公府赶出去的,如今怕是在二房那边,你让人悄悄打探一下,不要惊动了谁。”
陆景朝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完,他便起身匆匆出去了。
宁七音吃了几口菜便放了筷子,上辈子绿屏把持着乐苑,那来头倒像比她这个做姑娘的还要大。这辈子才对她小施惩戒,她便丢了那相思结要害人,这样的一个丫鬟,偏偏又到了陆国公府,还是在她不能掌家的时候进来的,这怎么想也不会是单纯的巧合。
宴席散去后,陆景朝派去的人还没回来,老夫人那边便来请宁七音,说是有件小事要跟宁七音说说。
陆景朝亲自送了宁七音过去,二人一进屋,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正在地上跪着。
宁七音和陆景朝对视一眼,然后上前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才从宴席上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歇着,显然是有些乏了,只是向二人摆摆手道:“坐吧!”
宁七音转回身,才看清地上跪着的人正是绿屏,心中正纳罕这又唱的哪一出,陆景朝已为她摆好椅子,扶着她坐了下去。
老夫人揉了揉额:“这个丫头,是你二嫂房里新来的,说是从前跟过你,今日在席间看到了你才知道又跟你到一家了,怕你把她赶出去,过来求我来了,哭得什么似的,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老夫人说完,绿屏含着泪向宁七音磕头:“姑娘!”
宁七音的眸光落在绿屏身上,淡的看不出情绪:“你早已不是宁国公府的人了,这声‘姑娘’也不是你能喊的。”
说完,宁七音便向老夫人道:“这个绿屏,从前在宁国公府做下了丑事,被府里拿到证据才撵出去的。”
陆老夫人闻言不由向陆夫人皱眉:“怎么你添丫鬟也不打听打听人品?”
陆夫人也是满腹怨言,苦着脸向老夫人道:“这是弟妹相中的人,我就没有多问。”
那绿屏倒是一贯敢说,她又向老夫人叩头:“老夫人,我从前是做过错事,可那是在宁国公府,被撵出来已经算是惩罚了我,我也改了。便是普通的犯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吧?况且如今我到了陆国公府来,并未做过错事,还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本就因为乏累而有些不耐烦,如今听那绿屏说了一长串,就越发不满起来:“你倒是伶牙俐齿的,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谁让你说话了?”
绿屏没想到这陆国公府的老夫人这样难哄,怔了一下便又低头抹起泪来。
周氏却站了出来:“老太太何必为个下人动气,我平日里不会说话,难得碰上一个口齿伶俐的,就愿意留在身边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向您提过别的要求,今日我便求您一求,求您给我留个可心的人吧!”
老夫人原本是想把绿屏撵了,可听了周氏的话便不好开口了,这个二儿媳多年来确实本本分分的,从不让她操心,如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只有依了。
“既是如此,你便领回去好好管教,别人犯了错或许还有一饶,这个丫头若是犯了错那便是个‘撵’字!”
周氏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那绿屏又接连磕了几个头,千恩万谢的。
陆老夫人望向宁七音:“这样可好?”
老太太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了出去,宁七音哪里还有说不好的余地?看到宁七音也点头称好,老夫人这才说累了,让众人散去了。
“没想到她竟主动站了出来。”回到还城苑,宁七音向陆景朝说道。
陆景朝帮宁七音轻轻捏腿:“想来她也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发现,倒不如先去老太太那里认个错抢了先,你便不好说什么了。”
宁七音在园子里走了两趟,双腿确实累了,陆景朝揉捏着确实舒服许多。
宁七音总觉得绿屏给周氏做丫鬟没那么简单,可她又没有什么二人做坏事的证据,因此便将心中的疑问压了下去。
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声音笑着道:“哟!我来的不巧了!”
宁七音听得,忙看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大结局
☆、第 143 章
第143章 “你还有脸哭?”
说话的那人却是周氏, 周氏一步跨进门来,停了一停,就那么看着陆景朝二人。
陆景朝站起身:“二嫂!”
周氏挤出一个笑:“到底你们年轻夫妻恩爱些。”
宁七音示意丫鬟给周氏搬椅子:“不知二嫂过来所为何事?”
周氏向身后的绿屏一指:“这个混账东西, 今日见了你不说上前见礼,竟匆忙跑了,我让她过来给你赔罪!”
那绿屏闻言上前一步给宁七音跪下:“我今日见了夫人就慌了,所以才吓得跑开来, 还望夫人恕罪。”
宁七音并不看她一眼, 只是向周氏笑道:“这点事哪里值得二嫂亲自跑一趟,倒显得您将这丫鬟看得多重似的!”
周氏显然没想到宁七音会这么说,尴尬地笑了笑:“我难得碰到一个顺手的丫鬟,自然不想她得罪了人。我这些年虽然不会说话, 却与大家相处的不错, 没道理因为一个丫鬟伤了咱们妯娌之间的和气。”
宁七音浅笑:“二嫂多心了!”
然后,宁七音便半个字都不在多说。
跪在地上的绿屏看了看周氏, 二人都是满脸尴尬。
周氏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想多待,便向宁七音道:“如此便好, 那我就不打扰弟妹歇息了!”
宁七音留也不留她:“二嫂慢走!”
绿屏这才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跟着周氏匆匆离去了。
宁七音只让丫鬟去送, 自己则向同样坐着未动的陆景朝问道:“你看如何?”
“他们若是安分过自己的日子,不与你添麻烦便罢, ”陆景朝望着敞开的门,“若是他们做半点不利于你的事, 我定然不会留一点情面!”
接下来的日子,倒确实无波无澜的,直到有一日宁玲珑的儿子突然生起疹子来大哭不止, 乳母却无论如何找不到宁玲珑。
陆夫人一面请了大夫来给孩子看病,一面让人满府上下找宁玲珑,甚至都找到了宁七音这里来。
陆景朝正陪着宁七音练字,突然被人打断了雅兴,心中十分不快:“那什么姨娘不在这里!”
那小厮年纪不大,一见陆景朝黑脸都快吓哭了:“咱也不想来,可府里上下都找过了没有,夫人这才让小的过来瞧瞧。”
宁七音怜他只是个跑腿的,便轻声道:“既然府里没有,那定然是出去了,问问门房岂有不知道的?不如出去四处找找。”
宁玲珑出了月子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人关注她了,如今她猛然不见了,还真是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陆景朝却脑中一闪,向那小厮道:“去城中人少的各处找找,或者那些生意不大好的茶楼。”
宁七音听他这话说的奇怪,不由看了他一眼,待到那小厮慌忙跑出去,宁七音才向陆景朝问道:“为何单说了茶楼出来?你知道宁玲珑去了茶楼?”
陆景朝想起那次,他曾经在茶楼撞见了私会的陆见洺和宁玲珑,也就是那次他才下定决心直面自己的感情。
只是方才跟小厮说的时候,他不过是下意识地一提,抱着一种戏谑的心态罢了。
如今宁七音问起来,他只是摇头笑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宁七音收起笔,起身又将桌上二人写的字收拾了:“这个宁玲珑永远也学不会安安分分过日子。”
“我倒是很感谢她。”陆景朝帮着宁七音收拾东西。
“哦?”宁七音停下手上的动作,清亮的眸中有疑惑,“何出此言?”
陆景朝将用过的毛笔泡进笔洗中,然后带着笑意向宁七音解释:“若不是有她,陆国公府和宁国公府结亲怎么会迟迟定不下来?若不是有她,我如何能娶到你?”
宁七音笑起来:“你倒是会往好处想。”
说完,她转身将几张陆景朝写的字收起来,打算留着以后拿出来看的,却在放字的时候在书架角落发现了一个画轴。
“这是什么?怎么掉到角落里了?”宁七音说着,便将那画轴展开来。
陆景朝原本伸手想要制止,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宁七音打开那张画,然后灿然而笑。
“画的我?”宁七音止不住地嘴角上扬,那画倒是与自己十分相像,“什么时候画的?”
陆景朝脸上有些发热,只是他肤色深些,不容易看出那抹红:“就是从前画的。”
宁七音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景朝,心中觉得十分有趣,便又作势向那画上看了几眼:“画得比我好看。”
那张画是陆景朝曾经一段隐秘的心事,如今被宁七音翻了出来,就算宁七音是那段心事的起因,陆景朝也多少有些难为情。
他将那画从宁七音手中拿过来:“并没有你好看,还是你本人俏皮灵动些。”
宁七音娇俏一笑:“想不到堂堂陆将军竟会画女子画像藏在家中,我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
说着,她便转身面向书架,作势要去翻看。
却被陆景朝从背后拥住:“再没有了。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我是天生有慧根,想着哪一日天下彻底太平了就出家参禅去。”
“直到遇到你,”陆景朝轻轻蹭了蹭宁七音耳畔,“我才知道我的一往情深,只因一人而起。”
宁七音红着脸笑,口中却嗔道:“就会拿这些话来哄我。”
陆景朝向她耳根轻吻一下:“这便是要诛我的心了!”
宁七音被他逗弄得气息不稳:“不过……玩笑罢了……”
自从宁七音有孕,陆景朝怕伤了她和孩子,便一直清修一般地过活,如今二人耳鬓厮磨,他很快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一个深吻正到忘情处,宁七音忽听得院子里有匆匆的脚步声向这边来,便忙用力推开陆景朝:“有人来了!”
“他们不敢随意进来。”陆景朝说完,又将唇凑过去。
宁七音却一躲,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莫说她现在怀着孕,便是没有腹中的孩儿,大白天的也不能如此。宁七音用手背贴了贴发热的脸颊,才打开门便见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急急地走过来。
见宁七音迎了上来,那丫鬟急忙道:“夫人,老夫人那边请您过去呢,说是有事需要几位夫人一起商议一下。”
宁七音看那丫鬟着急,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便招呼了坠儿跟上,一同去了川集堂。
路上宁七音问那丫鬟发生了什么,那丫鬟只是摇头说不知,想来是被嘱咐了不能说出去,或者确实不知。
到了川集堂,陆家的几位夫人都在,个个都敛声屏气,老夫人坐在正前方的榻上,也是面沉似水。
宁七音向人见了礼,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和众人一样,并不发一言。
陆老夫人见人都到齐便开口道:“把你们叫过来,是家里出了一桩丑事,原应私下处理了便罢,可纸里终究保不住火,与其让你们从别人那里听些流言蜚语,倒不如让你们亲自出出主意,看这事怎么办。”
才说完,就有丫鬟进来说有婆子来回话。
老夫人点头让婆子进来,便有个瘦脸的婆子走进来道:“老太太,那许姨娘一直叫喊,说她知道一位夫人的事,想要说给老夫人听,将功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