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松开手,像扔垃圾似的将方晴甩到一边扬长而去。
三人惊魂未定。
老半天,童欣才拍着胸脯道,“天啊,吓死我了!”
方晴也缓过神,眼中慢慢露出一抹歹毒的眼神。她死死地捏住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在心里狠狠发誓,乐怡,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好看。
☆、2020.06.26
到了下午的时候, 众人没把孔有才和黄信忠盼来,倒是把谢家那个二世祖谢嘉宁给等来了。
谢嘉宁从父亲那听说了孔有才给余晚下套的事,心中一阵狂喜。虽然被再三警告别去趟这浑水,但谢嘉宁思来想去, 觉得这个热闹非凑不可。就算这次不能把余晚扫地出门, 也要让她面子里子全丢, 成为公司的笑柄。一想到能让那女人吃瘪,他就一阵心潮澎湃。当即告别了狐朋狗友的酒肉派对, 直冲翻车现场。
谁知,他兴冲冲地赶过去, 想象中的批判大会并没有召开, 唱大戏的主角是一个都不在。
见状,谢嘉宁心中的火苗顿时窜的半天高,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 孔有才这个没种的缩头乌龟, 居然临阵脱逃。越想越气, 在他办公室里一通乱砸乱扔, 看得秘书胆战心惊,赶紧打电话给孔有才。
电话刚接通,秘书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谢嘉宁一把抢走了话筒。
只见他冲着孔有才一阵咆哮,“生个球病,就算是进了棺材也要给我爬过来。就给你半个小时, 带着黄信忠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就卷铺盖滚蛋。”
说完也不管孔有才是什么反应,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扔了电话,谢嘉宁眼珠子一转, 看见战战兢兢站在那里的秘书正在偷瞄自己,没好气地道,“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人叫过来。”
秘书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一路小跑着去转达这位二世祖的旨意。
等了一天好戏都没开场,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了,没想到,快到下班的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神转折,大家立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余晚和方晴是当事人,秘书将两人都请去了办公室。
方晴虽然努力克制着情绪,但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此刻的想法,她恶毒地想,乐怡,我是治不了你,但是这世上总有治的了你的人。
大家都觉得余晚要倒霉了,但不管众人怎么想,她的背脊始终挺得笔直。
秘书看着余晚的背影,心中多少还是服气的,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定力。
将两人带到办公室门口,秘书丢下一个好之为之的眼神,就撤退了。
方晴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谢嘉宁,想到站在眼前的这位可是龙腾集团大老板的儿子,是手握他们一干人等命运的皇太子,一时心绪起伏,有些想入非非。
她低头打了个招呼,谢嘉宁却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直接将目光转向余晚。
对于这个女人,谢嘉宁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咬牙切齿的痛恨在里头,也有不屑一顾的鄙视在其中。痛恨她,是因为每次布好的局设好的套,到了关键时刻,都会被她反将一军,让他阴沟里翻船。鄙视她,是因为她出身寒酸,除了在国外长大这一点,其他和国内坐台小姐有什么区别?都是给点钱就能上的低级货色。但,除去这两点,缠绕在他心中的,还有妒忌和羡慕。倒不是妒忌她,而是妒忌谢煜凡,因为他有这样的神助攻,反观自己,围在身边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见谢嘉宁尖锐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带着一种鲜有的深沉,余晚没有退缩,而是平静地回视。所有人见了谢嘉宁都要让他三分,只有余晚例外,撇开他是谢二少爷的身份,就他这种智商,在这吃人社会里是一天也活不下去。走在父母打造好的道路上,捡着父母创造出的财富,享受没花一份力气就唾手可得的成就,除了证明自己是一只寄生虫之外,实在没什么可炫耀的。
余晚根本不把这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放在眼里,在一秒对视后,她扬起了嘴唇,毫无掩饰地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冷笑。
她在他眼里是低级外围女。
他在她眼里是弱智寄生虫。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不管过去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将来会是谁,此时此刻余晚就是乐家大小姐。而在乐慈没有批下那块地皮之前,谢晋亨就是想将她扫地出门,也不敢明着动她。
孔有才这种低端黑的伎俩,谢晋亨看不上眼,所以肯定不会配合他演戏,不然孔有才也不会被余晚三言两语吓到,躲在家里装病。谢嘉宁这个二愣子没看透这一点,瞒着老头自己过来,想来搅上一局,但他太高估自己了。背后没人撑腰,就凭他这点能耐,事情再怎么翻,也翻不出个所以然。
谢嘉宁见余晚嘴边噙着笑,看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大局在握的自信,不由恼羞成怒,伸手想去拽她的领子,同时嘴里吼道,“你笑什么?”
余晚轻巧地避开他的攻击,踏着沉稳的脚步走到孔有才的办公桌前,一屁股在他的老板椅上坐了下去。
“有事说事,没事别影响我下班。”
这种语气,这种神态,仿佛她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导者,根本就没把谢嘉宁放在眼里。
谢嘉宁怒火中烧,指着余晚吼道,“乐怡,你这是在用什么态度对我说话?”
“用大嫂对小叔子的态度。”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余晚更觉得好笑,在他火头上不留余力地继续浇上一把油,“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最后一个字还被故意拉长了尾音。
说这话时,余晚的目光越过谢嘉宁,扫过方晴,显然这话不光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方晴抬起头,没想到正好和余晚的视线撞上,那目光就像一把带着无数细小齿轮的尖锐匕首,被它拂过,便是遍体鳞伤。她心口重重一跳,脑袋立即又垂了下去,看着她对待谢嘉宁的态度,突然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而她将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谢嘉宁被这么一冲,一时语塞,老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胡说八道什么,这里是公司,公私分明!”
余晚,“是谁的公司?”
谢嘉宁挺直腰杆,不甘示弱地想要扳回一局,冲口道,“现在是我爸的,将来就是我谢嘉宁的!”
余晚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事实上,宏伟实业是二叔谢晋瑞名下的产业,隶属龙腾集团,每年都要上交90%的利润额,而这些利润按照股东们持股比例再进行分配。谢嘉宁手上的股份并不少,年终分红也是大头,除了没有一票否决权,要说是他的公司也勉强可以。只不过,这种话落在有心人耳里,容易招黑。
谢嘉宁没发现余晚不知不觉中给他下了套,只是单纯觉得她这洞悉一切的眼神,异常刺眼,让他胸腔中那颗强大的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于是,他又用强硬的语气,霸气侧漏地补上了一句,“别说区区一个宏伟实业,就是整个龙腾集团,以后也都是我谢嘉宁的。我是最大的股东,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和我对着干,我就让谁滚蛋。乐怡,你最好认清事实,在我动手前,自己滚出去……”
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宁,你要让谁滚。”
谢嘉宁转头一看,外面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孔有才,而另外一个竟然是二叔谢晋瑞。想到自己刚才张扬跋扈的话,谢嘉宁心中一虚,气势顿时弱了一半,讪讪地叫了一声二叔。
原来,孔有才一看苗头不对,立马想到去搬救兵,谢晋亨肝火太旺不敢叨扰,只有打给谢晋瑞。一方面,谢晋瑞是宏伟实业的企业法人。另一方面,谢晋瑞是谢嘉宁的二叔,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说的话总归比自己有分量。
谢晋瑞来得不早不晚,刚巧把谢嘉宁说的这番话听在耳里,只不过他是长辈,不可能为了只言片语就翻脸,所以这话听到也是当没听到。
他走进办公室,看到被谢嘉宁砸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就是再事不关己也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嘉宁对长辈还是有所顾忌,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几分,但他一想到理儿在自己这一边,底气又足了。
“今天早上黄总打电话给我说要取消鸿辉的项目,那个项目可是牵扯了三千万,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然后我就追问了原因。你猜怎么着,原来是我们开发部给的报价比给其他公司的高了十个点,高了也就高了,偏偏还把低的那份报价单寄给了他。黄总不但拒绝继续合作,还要求赔偿,不然就去法院告我们。”
这话说的牵强附会,谢嘉宁只是一个等着分红的股东,平时连公司都不来一次,怎么可能会和黄总有联系。把话说得这么富丽堂皇,不过是要把余晚拖下水。只不过,这吃香有点难看,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谢晋瑞叹了口气,暗道,这个侄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小子,莫名其妙把自己从看戏人变成了演戏人,被人当枪把子使了还不知道。
“出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见谢晋瑞的目光转过来,孔有才不由出了一身汗,忙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都是误会,我已经和黄总联系过了,都摆平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傻的人也看明白了,就是孔有才取消原计划,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谢嘉宁却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一心想逮着这个机会把余晚踢出公司,不折不挠地道,“孔经理,你现在是以降低15%的价格压下了这件事,那可是四百多万的差价。公司莫名其妙损失了十个点,这件事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吗?现在上上下下的职工都睁眼看着,一个错误就是几百万的损失,这事要是就这么压下来,恐怕谁都不服。”
孔有才暗中叫苦,偷眼去看余晚,但余晚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在玩他那只万宝龙钢笔。比起谢嘉宁,他更怕余晚,所以干脆闭紧嘴,把沉默进行到底。
没人接嘴,这戏自然就唱不下去,谢嘉宁觉得憋屈,忍不住又想发飙。
谢晋瑞按住骚动的谢嘉宁,问,“是谁犯的错?”
问的本是孔有才,却被谢嘉宁抢了话头,将手指向余晚,毫不犹豫地道,“是她。”
谢晋瑞望向好整以暇靠在椅背上的女人,问,“是你犯的错吗?”
余晚莞尔一笑,“和我无关。”
谢嘉宁指着方晴,道,“你来说。”
方晴的心理素质和城府远远不如余晚,在谢晋瑞的注视下,顿时六神无主。在腹中打了无数遍腹稿的话,被她说得颠三倒四,漏洞百出。
谢晋瑞问余晚,“你有什么话要说?”
余晚道,“我拿给她的时候,两张报价单并没有放错。”
谢嘉宁,“谁能作证?”
余晚没理他,继续道, “是她陷害我,暗地里将两张报价单互相替换了。”
方晴心脏一跳,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余晚将谢嘉宁刚才说过的话甩了回去,“谁能作证?”
方晴哑口无言。
余晚用平静的语气叙述一个事实,“我抢了你的位置,你心里记恨,所以趁此机会给我下套,好让我滚出公司。至于,你们要的证据,就在这里头。”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机碰的一声放在写字台上。
随着那一声落下,方晴面色大变。
余晚眼中没什么温度地道,“下次在背后说人是非的时候,先确定四下没有其他人。
☆、2020.06.26
余晚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 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几人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地随之一跳。
办公室里一共五个人,撇开方晴这只虾米不说,上头还有一司之主的谢晋瑞。余晚虽然不是来头最大, 但她的气场却绝对不输任何人。从小在人堆里混大, 她很清楚人们欺善怕恶吃软怕硬的本性, 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立足,就不能示弱, 不然只有等着被人践踏。
回过神来,谢嘉宁忍不住出口讥讽道, “乐怡,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在我们谢家的公司里耀武扬威。”
余晚的目光扫过外面探头探脑的窥视者,最后转到谢嘉宁身上, 用一种不重不轻的语气回道, “我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打电话回去问你爸。 ”
谢嘉宁被她一句堵的语塞, 指着她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讨厌这个女人,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 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余晚太奸诈。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战役中,她有多镇定, 就显得他有多可笑。她总是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而他在她面前,始终像个跳梁小丑。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承认自己智商不如别人, 尤其是像谢嘉宁这种自尊心强大,又有一群人对他唯首是瞻的公子哥。
“你是自己坦白,还是我替你说。”
余晚清清冷冷的声音再度隔空响起,带着一种不近情面的冷酷,让谢嘉宁背脊陡然一凉,这种语气让他想到了自己的老爸。每次他做错事,谢晋亨都会这样说他。于是,他下意识地看向余晚,却发现她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身上,这句话也不是对他说。
余晚的话让众人的注意力再度转回方晴身上,和余晚主导式的气势相比,她俨然就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女炮灰。
短短几次交锋,方晴终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和余晚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论城府,她没有她的深;论智商,她没她的高;论魄力,她也没她足;无论哪一方面,余晚都能分分钟秒杀她。像她这类人,如果不能做彻底的朋友,那就只有保持足够远的距离。
方晴心中既懊恼又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这么自以为是,在与人为敌之前,先了解一下对方,也不至于这场战争还没开始,就输了。
房间里安静异常,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即便是谢晋瑞这个局外人,也隐隐预感,不管前情如何,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事情恐怕要反转了。
方晴不说话,余晚也不催促,拿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
双眼盯着她的手,方晴的心也跟着一起七上八下,她觉得自己就和这部手机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脸色苍白得可怕,眼底闪烁着惶恐,这一刻,后悔、害怕、憎恨、彷徨、无奈,无数种负面情绪全都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