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夫君多冷清(重生)——醉折枝
时间:2020-07-29 07:40:49

  李殊檀大喜,重重点头:“那我就回去休息了!”
  “现在?”
  “对啊。”李殊檀理直气壮,“下山要力气的,我的病刚好,总得攒点力气吧。”
  “也好。”鹤羽笑笑,“去吧。”
  “好!”李殊檀应声,再不久留,扭头就跑,出门时带动书房的门,来回好几下门框擦出的微声。
  “……还说病呢,我看山里的野兔都不及你。”鹤羽摸摸脸,再摸摸耳尖,红潮未退,烫得他忍不住随口抱怨。
  他握住手里的玉珠,无意识地摩挲一圈,在一处忽然摸到不明显的凹痕,干脆拿起玉珠,对着光看了看。
  玉珠质地细腻,凹痕藏得又好,一打眼只能看见几道纹路,仔细看才能看出是篆字的笔画。
  鹤羽皱了皱眉,读出那两个字:“……伽、罗?”
  **
  李殊檀当然不是真去休息,一回屋,她取出一块结实的方布,平铺在榻上,再从柜中翻出同样结实的两身换洗衣裳,并着有意无意从鹤羽手里拿到的一把短匕,一同打了个包袱,大小刚好能放进篮子里。
  然后,她扯开被子,把包袱藏进搅得乱七八糟的被子,就算有外人进来,一打眼看见的也是一床睡得乱糟糟的被子。
  但她的包袱没能藏多久,就在当晚,李殊檀回屋,在屋里看见了郭兰,正坐在榻前。榻上的褥子平整,被子叠成方块,那个包袱则放在榻的正中央,明晃晃地扎人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李殊檀反手扣上门,快步走到郭兰面前,语调不稳,“谁让你过来的?”
  “司墨传话,郎君特意吩咐,让我来替你铺床。”郭兰倒是不慌不忙,仍像以往那样低着头,“所以我在这里。”
  她起身,“床已经铺好了,我要做的事做完了,我先走了。”
  李殊檀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要是想走,铺完床就可以走,也不用坐在榻前等我回来了。”
  郭兰任由她捉着胳膊,没有回应。
  李殊檀只能接着说:“你看见了。”
  “嗯,我看见了。”
  “那你想要什么?”李殊檀沉下声音。
  郭兰反问:“你能给我什么呢?”
  李殊檀呼吸一窒,一时答不上来,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一截。郭兰适时发力,把手臂抽出来,站到了李殊檀面前。
  在李殊檀的视线里,郭兰忽然翘起嘴角,一向素淡的脸上忽然露出个复杂的笑,嫉恨和快意同时在这个笑容里浮现,看得李殊檀微微一怔。
  但那个笑容很快就没了,只是一瞬,如同幻觉,郭兰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总是低着头,眉眼模糊不清:“我先回去了。”
  她朝着李殊檀点头示意,转身朝门走。
  在她开门之前,李殊檀忽然发声:“……等等!”
  “还有事吗?”郭兰转身,手仍搭在门边,又笑了一下。
  “我确实不能给你什么。但我现在问你,”李殊檀深吸一口气,紧盯着那张寡淡的脸,语声低沉,“若是可以,你想不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  莫慌,阿檀不可能被人威胁的,是蜘蛛在蛛网上爬:-D感谢在2020-05-05 20:05:10~2020-05-06 20:0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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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蛛网
  郭兰的手一顿,片刻后,反倒加了股力道,再用一丝丝力气就能把门推开。她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李殊檀。
  “既然你看见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从丰州来,因误入战场才被掳到这里,我无时无刻不恨自己、恨叛军,恨我在这里所见的一切。”李殊檀冷静下来,压低声音,着手争取时间,“既然你已经看见了,那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确实想逃。”
  郭兰没有说话,按在门边的手紧了紧,指节微微屈起。
  李殊檀没漏掉她手上的小动作,继续说:“我知道你讨厌我,现在军营里似乎军心动摇,想逃跑的人被当众塞进锅里煮了,如果你告发我,我也会死得很惨。”
  心思被当面戳破,郭兰睫毛一动,面上的肌肉不正常地颤了两下,她低声遮掩:“你想多了……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不信。因为我也讨厌你。”
  郭兰的手更紧,表情没太大变化,但脸白了一层:“那你……”
  “但我的说法不会变,你我同为乱世里的倒霉鬼,我想救自己,也想救你,甚至救被掳来的所有人。”李殊檀稍作停顿,“你可以现在去告诉郎君,告诉外边的任何人,反正只是一个包袱而已,我随时可以拆。你错在延宕太久,如果你没有等我,在刚才就拿着证据过去,不管郎君信不信,他都会起疑,会疏远我。但是现在,”
  她微微一笑,“迟了。”
  郭兰霎时浑身僵硬,视线游移,犹自辩解:“我没有。我没有想……”
  “这两天郎君都在议事,外边人人自危,我同他一起下山过,知道一条隐秘的路。如今逃下山,他们也没精力来抓捕。而现在,你没有证据,只能当做没看见,”李殊檀才不管她想说什么,自顾自说下去,声音压得更低,飘摇如同蛊惑,“或者,和我一起逃跑。”
  郭兰一惊,手上不自觉地一个用力,把屋门推出去一寸,她赶紧往回收手,又把门扯回门框,重重一声,像是让整间屋子都晃了晃。
  李殊檀忍不住加深笑意。
  郭兰自知刚才关门的那个动作暴露了心思,恨恨地一咬嘴唇,但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下头,额发垂落,脸浸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她抬头问李殊檀:“……我要准备什么?”
  “换洗的衣物、防身的东西,若是有,再准备些干粮和钱。包袱不能太大,以能装在篮子里为好。”李殊檀骤然松了口气,“不要告诉任何人。明日我来找你,到辰时,我们下山。”
  “……好。”郭兰又沉默了很久,沉重地点头,缓缓推开门出去,这回没有任何故作的迟疑。
  门重新合进门框,李殊檀呼出一口气,转到榻边的窗口,拔了插销,推开两页窗。
  正值冬天,窗外肃杀,窗正对着的灌木早在十月里就落尽了叶子,这会儿只剩下枯干的枝条,交错像是无数尸骸交叠。
  窗沿下恰好是一丛枯枝,许久没人清扫,里边结了张蛛网,肚大腿细的蜘蛛一顿一顿地在上边爬行,一圈圈地吐丝修补。地上则是最后的寒虫,冻得肚皮朝天,细细的脚微弱地颤抖。
  李殊檀闭上眼睛,无声地默念幼时就熟知的经文。
  “……众生没在其中,欢喜游戏,不觉不知,不惊不怖,亦不生厌,不求解脱。于此三界火宅、东西驰走,虽遭大苦,不以为患。*”
  到此,《譬喻品》戛然而止,她不再看窗外一眼,再度关实窗户。
  而在她拉上窗页的瞬间,僵死在上边的飞蛾颤了两下,突然坠落,正巧坠入蛛网之中。
  **
  次日。
  鹤羽说到做到,果真托司墨把上下通行的令牌送过来,也果真没法陪李殊檀下山,一大早的屋门紧闭,连面都没露。
  “郎君是去议事厅咯,最近事儿可多了,天天早去晚归的,就昨天没起个大早,可惜晚上还是有事,回来时天都黑透了。”司墨送令牌时不断打着哈欠,眼下一圈乌青,困得声音都黏黏糊糊,“去吧去吧,早去早回啊,天黑以后保不准这令牌也不管用。”
  李殊檀藏好令牌,趁机问他:“那我能带壶水下去吗?溪水里边都结冰凌了,我不怎么敢喝。”
  司墨急着回去补觉,没往深处想,不仅取了只装满水的水袋,还往她的篮子里塞了半张早膳撕剩下的面饼,随后挥挥手,回屋去了。
  一切如同李殊檀的预料,唯一的意外只在郭兰身上。
  辰时前一刻,李殊檀按约定去找郭兰。门倒是开了,但郭兰出来时两手空空,眼神躲躲闪闪,回话也相当含混。
  李殊檀就知道她是怂了,或是舍不得这个在鹤羽身边的机会,同样随口糊弄几句,自顾自往下山的路去。
  山势不算陡峭,到第一道关卡前,开辟出来的路都不难走,李殊檀也不急,特意选了格外弯弯绕的几条路,边走边看,除了已经戒备森严不得随意入内的北营,其他地方能去的都走了个遍。
  直到临近午时,她才选出一条直路,通向的是第一道关卡,但她走进的是关卡边上的林子。
  关卡的警戒果然比上次来时森严,连林子里都有人防,她一进去,就隐约看见远处几个巡逻的人影,偏偏她脚下没注意,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枯枝。
  几日未下雨,枝条干而脆,在她脚下一声脆响,当即惊动巡逻的士卒,其中领头的那个迅速转头:“什么人?!”
  李殊檀哪儿还敢乱动,直挺挺地原地站着,任由那几个士卒逼近,近到能看清来人手里已经出鞘的长刀。
  而在她身后,郭兰的声音跟着响起,语调发颤,隐隐有哭腔:“……别跑了!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就该认命,你想逃也逃不掉的……”
  李殊檀猛地扭头,在林子边缘看见女孩的身影,半扶着树,人影在阳光里颤动,不知道是因为跟了李殊檀一上午,力气不够,还是因为终于来了这临门一脚,硬要藏住的欣喜就成了颤抖。
  前有士卒,后有郭兰,李殊檀缓缓地把头转回去,在郭兰看不到的角度,她隔着衣物摸在那枚通行的令牌上,忽然浮出个笑容。
 
 
第26章 二合一
  刀锋逼到眼前, 李殊檀本能地往后一躲,刚好和跌下来的郭兰错开,只见一个纤细的黑影晃过刀锋, 倒在她面前。
  如李殊檀所料,叛军才没心思细分谁想跑, 谁又是追在后边告发的那个,只管把两人一起抓起来。她运气还行, 只是被长刀吓了一下,倒霉的反倒是郭兰,被个底下的小卒揪着头发拖过来, 一把掼在地上, 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李殊檀看了围过来的士卒一圈,抱紧臂弯里的篮子:“这是……想做什么?”
  “你们俩,”领头的那个士卒站出来, 左右看看两个女孩, “是想往外逃?”
  “我……”
  “我没有!”郭兰的声音适时响起, 居然压过了李殊檀的,“是她!是她想逃,我是……我是来劝她的!”
  李殊檀赶紧摇头:“不是,我没想跑。”
  “有意思啊。”伙长再来回看了几眼, 抬手示意, 几乎要顶到李殊檀和郭兰脖子前边的刀立刻后退, 给两人留了呼吸的空间。
  “一个说是来劝人别逃的,”他收刀回鞘,鞘尖顶住郭兰的脸,暧昧而危险地从脸颊滑过去,吓得郭兰眼瞳紧缩, 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伙长讥诮一笑,抬起刀鞘,转手压到李殊檀肩上,对上她的眼睛,“一个说压根没想逃。”
  “行,那逃不逃的,总有个人在撒谎。今儿你俩就在这里说,说清楚为止!说真话的那个该干嘛干嘛去,撒谎消遣我们的那个,”他的视线从李殊檀脸上转到郭兰脸上,再转回李殊檀那儿,冷声,“正巧这几天憋着,就给兄弟几个,还有山里乱窜的大猫开开荤!”
  郭兰的脸当即煞白。
  李殊檀则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伙长。
  伙长嗤笑,收手,手腕用力的方向故意偏转,粗糙的刀鞘从李殊檀的侧脸磨过去,擦出一片薄红,看着像是肌肤下边起了层血丝,痛得李殊檀忍不住皱眉。
  伙长看着女孩吃痛的表情,心情大好,一挥手:“行,谁先说?”
  “我先说……我先说!”郭兰先发制人,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我和她都是军师鹤羽身边的侍女,昨晚她来找我,和我说她知道下山的小路,要我准备东西,和她一起逃出去。但我……我胆子小,不敢答应,又怕她做出什么傻事,这才跟在后边。我跟了一路,到这里,我就知道不能往前走了,但她还往前面走,我怕她被人抓住,这才、这才……”
  她怯怯地看了伙长一眼,低下头,声音里的哭腔重了三分,“……这才被几位抓住的!”
  一番话半真半假,又是抓了个当场,郭兰以为万无一失,低头不仅是为了掐出哭腔,也是为了遮掩那一点阴谋得逞的快意。
  但是出乎意料,李殊檀既没惊慌失措地胡乱解释,也没被她戳破真相的恼怒。
  她开口时相当平静,甚至让郭兰听出了一点微妙的怜悯:“你昨晚想了一夜,就想出来这样的谎话吗?”
  “可我分明说的是真的……阿檀,你是不是害怕?可你就是做了错事啊,你不该逃的,你怎么能想着逃?我也害怕,我一早就和你说了不要这样,你要是听我的,我们也不会被抓住……求求你,你就承认吧,我不想死,”郭兰迅速反应过来,调整表情,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不想死……”
  掉了会儿眼泪,她又挪到伙长身边,眼泪汪汪地躲过去,直接把自己划进了这一伙士卒的阵营里,“我没撒谎,真的是她昨晚就说过想逃,我不放心,才跟着来,本想劝她,却没想到被几位军爷撞见……”
  “看来是你撒谎。”伙长本就更中意李殊檀的长相,不介意顺着郭兰的话往下说,“行,你走吧。兄弟几个!”
  郭兰边上的士卒收刀,刀锋一转,全对准了李殊檀。
  “我确实是军师身边的侍女,也确实要下山,”然而李殊檀丝毫不慌,“昨天我同军师提过,军师答应,我这才敢来的。”
  “你别撒谎了……”郭兰压根不知道令牌的事,以为李殊檀是病急乱投医,在伙长看不到的地方,对着李殊檀笑了笑,出口却是浓重的哭腔,“承认吧,再求求几位,说不定还能保住命。你不该逃的,真不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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