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拧眉，程玥明就知道这少爷生气要打她，吓地一缩脖子，不再嘴欠，转身就走。
梁砚喊住她，“明明。”
比起“小玥”，其实明明才是程玥明的乳名。
只是后来她妈妈走了，就没人再这么亲昵地喊过她了。
如今梁砚忽然喊，连程玥明本人都有些不适应，她怔了一下，慢半拍地“啊”了一声，“怎、怎么了？”
梁砚深深看了小姑娘清亮的眼睛，良久还是没能开口说什么。
只是没再像之前那样张口闭口骂她蠢，而是难得有了大哥哥的样子说：“没事，收工愉快。”
平日里狡猾阴险的狐狸突然对小兔子露出了微笑，你说小兔子是觉得他转性了还是觉得他不怀好心
——当然是不怀好心啊！！
所以程玥明脚底抹油，溜得更快了。
而这一切都落在角落里的乔栖眼里，她身上披了一件道具老师送给她的军大衣，裹成一团，头上戴着针线帽，脖子上围着围巾。
围巾掀起来捂住了半张脸。
只露了一双被化妆师巧妙描绘得更加明艳的眼睛。
也是这双眼睛，窥探到了这寒冷深冬里，梁砚脸上那一抹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大概……不是个渣男。
乔栖笑了下，转身走了。
-
梁砚回酒店房间的时候刚好碰到推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林楚，他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一路低声。
大概是赶时间，他走路低头，步伐很急。
急着去见谁？
梁砚冷笑，在跟他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估计是心虚，林楚登时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抬头，看到是梁砚眉间蹙了蹙，而后若无其事打招呼，“刚回啊。”
梁砚敷衍地“嗯”了一声，撩起眼皮看向林楚。
其实比起身高，这二人旗鼓相当，但是比起身材，梁砚就稍显削薄。
然而从小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和优越条件让梁砚在气场上明显压了林楚一大截。
这种悬殊让林楚不适，他不太明显地往旁边挪开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梁砚敏锐察觉，唇角掀起讥讽弧度。
他没刻意隐藏，林楚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林楚一愣，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少爷。
“急着出去啊？”梁砚问。
林楚“嗯”一声，眼神有些谨慎，“梁老师有事？”
梁砚懒懒一伸腰身，若无其事，“没啊。”
林楚皱了皱眉，“哦”了一声，假意礼貌点头，“那我先走了。”
梁砚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心”提醒，“沪城这两天有雨，雨天路滑，小心点。”
林楚拧眉。
梁砚没再多言，抬脚走了。
林楚看着梁砚离开的背影，眉间更深。数秒后才心思沉沉地也离开。
林楚前脚消失在拐角，梁砚也刚好抵达自己房间门口，他正要刷卡进门，隔壁忽然传来很轻一声“咔嚓”声。
——是房门被刻意压低声音关上的声音。
梁砚一顿，敏锐回头，目光落在自己斜对面的房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何念怡就住在这间。
何念怡？
梁砚思忖片刻，在心里衡量了分寸，还是选择抬脚过去。
结果好死不死，他刚准备抬手敲门，隔壁房门打开。
——是乔栖。
她穿了一件白色羊羔毛外套，拉链拉到头，瘦尖的下巴收进去，头发没搭理，还是戏里被造型师可以打理得大波浪。
估计是累了，眼皮惺忪半睁着，这种状态加服装使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羊崽子。
但是下一秒，她就睁开了眼睛。
……变成了一头母狼。
梁砚完全没想到事态还能这么发展，他有些懵地跟乔栖对视了一眼，而后反应过来看向自己准备敲的门，“……操！”
“不是，我有点事找……”
乔栖惺忪目光转为冷冰冰的漠然，“哦，你找。”
然后“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梁砚：“……”
有时候吧，老天就是很不公平。
渣男预谋着犯罪，把天真小姑娘骗得团团转，从不翻车。
而他，梁砚，一个二十六了才把初恋交代出去，还交代给了网恋的良家妇男却在恋爱这条路上如履薄冰，步步踩坑。
公平吗？
公平吗？
公平吗？！
……不公平，但是生活依然要继续。
哄女朋友的活儿也要继续。
于是梁砚门也不敲了，他自己感情都乱七八糟，哪还有精力管别人？
——主要是林楚暂时不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先以自己为主。
转而钻进自己房间，摸起手机就开始干活。
梁砚：[突然出现.jpg]
对方没理。
梁砚：你刚刚准备出去干嘛鸭？
梁砚：吃晚饭了吗？
梁砚：我也没吃。
梁砚：我准备叫外卖。
梁砚：一起吃？
梁砚：你想吃什么？
梁砚：麻辣烫冒菜砂锅土豆粉麻辣香锅？
梁砚：桥头排骨也好吃。
梁砚：你想喝点什么？
梁砚：奶茶？还是牛奶？要不芋泥青稞牛奶？
在梁砚不厌其烦地努力下，对方回了一条消息。
——[微笑]
梁砚：“……”
就这一瞬间，梁砚想起来之前他们双方还没掉马时，闹过一个有关于[微笑]小黄人表情包的梗。
当时他心存侥幸发到了微博。
后来乔栖也发了，但是她当时的重点落在了签公司上。
所以他就没多想。
现在想想……
原来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她具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自己挖过多少坑？
……这种事情，简直不能想。
想想头皮都发麻。
于是干脆不想，顺便破罐子破摔。
梁砚：我刚刚遇到林楚了，内涵了一波，结果听到何念怡房间传来动静，想去问问怎么回事来着。
梁砚：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梁砚：又在心里泼我脏水了？
梁砚：你伸头感受一下外面的寒风，那是我的冤气。
乔栖第二次回消息。
乔栖：……
可以。
有的回就行。
不挑内容。
梁砚：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
梁砚：你对自己有点信息行不行？
梁砚：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还能瞧得上谁？
梁砚：又有谁能配得上我？
乔栖：…………
梁砚：沉默等于默认。
乔栖：滚。
梁砚：嘻嘻。
梁砚：我就不。
乔栖看着手机上就没怎么停过的消息通知，窝在沙发里渐渐找到了安全感和熟悉感。
她知道自己过分矫情了，明明隐藏身份这件事情双方都有错，可她却忍不住刁难梁砚。
刁难他是重点吗？
不，她只是想从他哄自己的言语行为上找点属于这段始终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的安全感。
只有这样，她才觉得。
这个人真得存在过。
也真得一直在存在。
并不会因为从手机里到现实生活中来就变了感觉。
也并不会因为他们对彼此的认知和真实身份有误差而失去平衡。
但是她依然会觉得陌生和尴尬。
她知道梁砚其实也会这么觉得，只是他为了照顾她的想法和处境，有在努力减少这些负面情绪和影响。
可是这些东西不该交给梁砚一个人，他们的消失应该交给时间。
交给他们的磨合。
还需要多久呢？
大概很快了吧。
柔和的灯光下，乔栖垂着眼睛，眼睫在她眼睑处落了一层温柔的阴影。
她五官明亮艳丽，却没有任何攻击性。
她笑了笑，回信息的时候把自己当成曾经的7，也不忘记自己是乔栖。
乔栖：林楚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说。
梁砚：我们的事情你准备怎么说？
乔栖：……
乔栖：不想聊就直说[微笑]
梁砚：……好好好。
梁砚：说说说。
乔栖：[微笑]
梁砚叹气。
他多少能猜出乔栖这么做的原因，大概是为了追求所谓的清醒和理智。
但是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就是清醒且理智地想拥有她，像过去以里昂身份说的那样，想和她拥有合法的关系。
但是……梁砚想起乔栖生长在孤儿院的经历，眼眸渐渐沉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宠溺又无可奈何地选择退步。
毕竟。
他舍不得逼她。
梁砚：要不你先找她聊？
梁砚：你们小姑娘应该更能感同身受。
乔栖被他信口拈来的称谓用词弄得脸一红。
乔栖：谁是小姑娘。
[梁砚撤回一条消息]
乔栖：“……？”
梁砚：你这个小姑娘应该更容易得到她那个被渣男骗掉底裤的蠢货的信任。
梁砚：对不起。
梁砚：用词不当。
梁砚：你才是小姑娘。
梁砚：她谁？不认识。
乔栖：……
他哪来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儿？
梁砚：？？？
梁砚：应该还没骗到底裤吧？
梁砚：卧槽？
梁砚：进展那么快？
梁砚：输了输了。
乔栖：……
乔栖：你想死？
梁砚：开玩笑。
梁砚：但是这个问题麻烦乔老师认真套一下。
乔栖顿了顿，也明白这个事情的严重性。
虽说男/欢女/爱在成年人的世界属于正常步骤，但是程玥明确实还小。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好像她也没怎么谈过恋爱，初恋遭遇这种事情，万一处理不好以后要留下阴影的。
思考之余，乔栖想到自己遇到的梁砚。
她抿唇笑笑，忍不住感慨：也怪幸运的哈？
下一秒，手机弹出。
梁砚：也麻烦乔老师顺便问问我女朋友，恋爱掉底裤这个步骤，她觉得什么时候进展比较合适？
乔栖：……滚！！！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你们想看什么。
但还是那句话，别催。
我有我的节奏[doge]
第70章 狗皮梁
梁老师当然是不可能滚的, 不仅没滚，还在对面传来开门声的第一时间也跑了出去。
乔栖刚刚出来是准备拿外卖的，酒店不让外卖员进, 她就让外卖员把吃的放在前台了, 现在过去那么久, 东西估计早就不能吃了。
那就只能去餐厅碰碰运气了。
结果她刚出门，对面梁砚的门也打开了。
……这行为明显是有预谋的。
“乔老师要去哪？”梁砚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高领毛衣, 毛衣是粗针的, 他本来身材有些削薄, 被毛衣放大得有些蓬松柔软。
看上去像个很好抱的巨型宠物。
乔栖没忍住放在口袋里的手捏了捏自己的羊羔毛外套。
但是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好像真地只是拿梁砚当剧组同事。
绝无半点别的想法。
她淡淡移开视线，抬脚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吃饭。”
没有坚决地回“关你屁事”，也没有冷漠地说“随便逛逛”, 而是交代了准确的目的地。
这什么意思？
当然是邀约他一起的意思！
但是小姑娘好面子, 怎么好意思直说呢。
于是梁砚十分体贴地没有戳破乔栖, 并且非常有绅士风度地说：“一起吧, 我也没吃。”
乔栖闻声凉凉看了他一眼, 没说别的。
于是梁砚跟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
好在酒店考虑周到, 即便是这个时间点餐厅依然还有提供服务。
梁砚和乔栖两个人明天都有戏，重油重口味的都不能吃，于是便随便点了份简餐。
吃饭的时候乔栖也不说话，只是偶尔拿手机回复一下消息。
回复消息不算什么事，但是一边回一边还翘唇角笑是什么意思？
梁砚逐渐食之无味，便扔了手里的筷子，后背往椅背上一靠，眉眼懒洋洋地盯看乔栖。
乔栖察觉, 抬眸看他。
梁砚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很大度地轻抬下巴，“没事，你聊你的。”
乔栖：“……什么意思？”
梁砚这次不大度了，他忽然手臂压在餐桌上，往乔栖跟前凑，“你看我头发。”
乔栖不明所以。
梁砚：“你看。”
乔栖抬眸看向他的头发，没什么异样。
头发虽然短，但却利落干练。
大少爷脸长得好看，留什么发型都没有不合适，只有气质别样。
